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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公主九月傳

第十二章 金風(fēng)玉露

攝政公主九月傳 八日櫻 4268 2020-11-30 23:10:08

  “那是誰?”

  衛(wèi)綺齡順著九月的目光看去,“沐王府的表小姐,姓許,叫成夢?!彼D了頓,“我總覺得她眼睛里不太干凈,一會兒她要是看見你了,你客氣一點(diǎn)就行,不要親近她?!?p>  許成夢……是許成賢的妹妹么?

  恨屋及烏,她因?yàn)榍笆赖氖虑閷υS成賢沒什么好感,自然也不會對這個許成夢有什么親近的念頭。此時聽衛(wèi)綺齡這樣說,就更加討厭。

  “好,我聽你的?!?p>  兩人走進(jìn)亭子,隨意選了個與燕鳴華她們不在一起的地方坐下,一邊吃點(diǎn)心一邊聊天。

  九月吃了口玫瑰酥,才知道沐晚寧說沐王府的茶點(diǎn)好吃并非在自賣自夸。就像她手里這酥餅,做成了玫瑰花瓣的樣子,咬下去唇齒留香,甜而不膩,比之陳都最有名的飄香樓亦不遑多讓,但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衛(wèi)綺齡也很是喜歡,吃完一個之后連連贊嘆,“這里頭放了什么,竟然如此好吃,嗯……好像有一點(diǎn)點(diǎn)酒味?”

  酒味?

  “聽說里頭加了一種叫做玉露的酒,不過這酒是果酒,不醉人的?!蓖赖乃{(lán)衣少女笑道。

  九月端著茶杯的手一抖,“這酒叫做玉露?”

  “是啊,這名字還挺好聽的。”

  電光石火之間,一切疑問迎刃而解。

  為什么沐晚寧明明是和侍女一起進(jìn)房間的,最后她出了事,侍女卻安然無恙?

  那是因?yàn)椋逋韺幊粤藫街衤毒频母恻c(diǎn),而侍女沒有。香是金風(fēng),酒是玉露,這兩樣?xùn)|西遇到一起,才叫做,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九月的目光瞬間冷下來,然而面上笑意依舊親切,“我今日帶來的侍女也叫玉露,還真是巧?!?p>  藍(lán)衣少女不疑有他,“這么巧?”她開玩笑一般道,“看來你與沐王府實(shí)在很有緣呀。”

  九月點(diǎn)點(diǎn)頭,卻不再碰桌上的糕點(diǎn)了。她的計劃是在沐晚寧離開去換衣服時跟著一起去,然后光明正大地讓玉露扶走沐晚寧,自然不能再吃這酥餅,否則,她們兩個都倒在房間里,玉露肯定會先照顧自己,沐晚寧還是躲不過這一劫。

  “怎么了?不喜歡嗎?”衛(wèi)綺齡敏銳地注意到她不吃了,便低聲問道。

  九月盯著糕點(diǎn),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我母妃說我年紀(jì)小,不讓我在外面沾酒,可惜,這么好吃的糕點(diǎn),我吃不了了?!?p>  “這樣啊,我還想著過一陣子約你來我家陪我喝酒呢……看來我得換個別的理由才能過你母妃的關(guān)了?!毙l(wèi)綺齡狡黠一笑。

  “要是我母妃知道你約我去喝酒,一定不會放我出門的。”九月笑道。

  “也是,畢竟你還是個沒及笄的小妹妹嘛!”衛(wèi)綺齡挑眉,有模有樣地說道,“嘖嘖,以后就由姐姐我罩著你啦!”

  紅衣少女一手拿著糕餅,一手端著茶杯,談笑間神色飛揚(yáng),一如九月記憶中的那些年歲里,她與她騎馬射箭,對飲烈酒時的模樣。那樣驕傲、不羈、灑脫、任性,卻又赤誠、熱烈、善良、美好。

  這樣的衛(wèi)綺齡,怎么會淪落到前世的結(jié)局呢?怎么能淪落到前世的結(jié)局呢?

  心口驀地一抽,直疼得九月彎下腰去,眉頭緊皺。

  “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休息?”衛(wèi)綺齡連忙把人扶穩(wěn),急切地問。

  九月?lián)u搖頭,壓著嗓子道,“沒事,剛才突然有點(diǎn)不舒服?!?p>  “真的沒事?”衛(wèi)綺齡半信半疑。

  “真的?!背橥粗皇呛芸斓囊幌拢詮澚搜?,只是因?yàn)檫@痛來得太突然,她毫無防備而已。

  衛(wèi)綺齡看她神色如常,終于不再懷疑,“那就好,剛才嚇我一跳?!?p>  九月正要道歉,身后就響起了一位嬤嬤的聲音,“吉時已到,請各位小姐移步花廳觀禮。”

  于是,她出口的話就變成了,“我們走吧?!?p>  衛(wèi)綺齡點(diǎn)頭,拉著九月站起來,率先跟著嬤嬤離開了。

  ……

  沐晚寧的及笄禮九月前世就看過了,依稀還有些印象,這次便并未多留意,只在最后賓客恭祝的環(huán)節(jié)認(rèn)真了一些。所有儀程結(jié)束后,就是生辰宴的環(huán)節(jié)了。

  南陳民風(fēng)開放,沒有男女不得同場的規(guī)矩,故而今日也只是設(shè)了左右兩席,分別歸男賓和女賓。席面設(shè)在外院,旁邊就是片小湖,湖邊種了不少花,風(fēng)吹過湖面,把花香也帶到了宴席上,頗有野趣。

  因?yàn)檠缦系淖皇前凑崭戆才诺?,所以九月不得不與衛(wèi)綺齡告別,回到敬王府的位置坐下。等她坐好,抬起頭時,就看見主位上的沐晚寧沖她眨眼睛,一邊還在比口型,叫她多吃點(diǎn)。

  九月失笑,暗道我可不敢多吃,但還是朝沐晚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

  “池魚,你姐姐跟我說,剛才在亭子里你沒吃多少?這怎么行呢,本來你就因?yàn)槠鹜砹?,沒來得及吃早飯。趁現(xiàn)在,趕緊多吃些,這宴席還有很久,等會兒會餓的?!敝x氏往九月的碟子里夾了兩三塊米糕,苦口婆心道。

  九月眉心一跳,暗道不妙。但她著實(shí)沒有推拒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吃完,還要裝作天真,“唔,這個好好吃,母妃也多吃點(diǎn)吧?!?p>  紫衣少女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邊還指著桌上的糕點(diǎn)笑,任誰看來都會覺得她只是個沒什么城府的小丫頭,絕不會想到她已經(jīng)窺破了今日最大的秘密。

  謝氏自然也不會懷疑什么,依舊扮演著一個寵溺女兒的母親,給她夾糕點(diǎn)吃。

  卻是不曾看到九月低下頭吃東西時信手整理腰間荷包的小動作,以及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決絕。

  傷疤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會疼的,若是她提前救下沐晚寧,沐王妃看到女兒無事,或許便會輕饒老沐王妃和許家兄妹,真相也會因此而永遠(yuǎn)無人知曉??墒?,她怎能允許惡人被輕易放過呢?

  所以,既然吃糕點(diǎn)已經(jīng)勢不可免,那她就干脆對自己更狠一點(diǎn),也好叫沐王妃和天下人看看,那些偽善之人面具下的黑心腸。

  兩人說話間,十幾位舞姬已在席面中間站好位子,開始跳舞了。起初還好,等水袖一甩出來,場面瞬間變得復(fù)雜數(shù)倍,縱是九月留心盯著沐晚寧那頭的動靜,也有些吃力。

  “池魚?你在看什么呢?”

  “?。空O喲!”九月愣愣回頭,袖子卻帶倒了桌上的酒杯,她的裙子上瞬間濕了一片,“母妃……”

  謝氏一臉無奈,“玉露,帶郡主去換衣服?!?p>  “是,王妃?!?p>  九月低著頭,謝氏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不知道她的唇角滿是得逞的笑意。

  玉露很快就從沐王妃那里問到了換衣服的地方,巧的是沐晚寧的裙子也濕了,于是沐王妃就讓身邊的丫鬟帶著兩人一起去換衣服。

  “池魚妹妹,你的裙子怎么也濕了呀?”沐晚寧一見她就湊了上來,語氣親近。

  九月對她的黏人勁深感無奈,“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p>  “你可真是粗心?!便逋韺幮Φ檬智纷?。

  九月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你可比我大,有姐姐這么取笑妹妹的嗎?”

  “有嗎,我怎么覺得我比你小呢?”沐晚寧搖搖頭,“反正我是最小的?!?p>  有一個瞬間,九月差點(diǎn)就以為沐晚寧知道什么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放下心來,畢竟她過去經(jīng)歷的一切,在這個世界里都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會有人知道她重生的秘密呢?沐晚寧這樣說,大概只是出于被嬌慣的小孩的心理,希望大家都讓著她而已。

  “好,你是最小的?!本旁孪朊靼琢耍悴辉偌m結(jié)這個問題。

  沐晚寧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眉眼間都是被嬌寵的可愛樣子。九月瞧著瞧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頓時惹來沐晚寧的反擊,兩人就這么一路打鬧著到了換衣服的房間。

  “兩位郡主請稍等,奴婢去拿衣服來?!便逋蹂氖膛I砀嫱?。

  沐晚寧點(diǎn)頭示意,拉著九月走進(jìn)房間,卻是一愣,“這房間怎么有床?還點(diǎn)了香?”她聞了聞,“這香的味道好奇怪……”

  如她所言,她們所在的房間里點(diǎn)了一支味道濃郁的熏香,最里面是一張大床,桌上還放著一個白瓷壺,也不曉得里面有沒有酒。

  “玉露,你覺不覺得這香的味道奇怪?”九月故意問身邊的玉露。

  “回郡主,奴婢不覺得……是郡主覺得奇怪嗎?”玉露有些猶疑。

  九月知道她肯定不曉得謝氏和沐老王妃聯(lián)手算計的事,便道,“我也不覺得,但晚寧卻說奇怪?!彼仡^看沐晚寧,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不對了,連忙問道,“晚寧?你怎么了?”

  玉露也嚇了一跳,“沐小郡主?”

  “池魚……我好熱,這個香料聞著不對勁……”沐晚寧勉力保持清醒,“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我沒事,”九月扶著她,眉頭緊皺,想了想吩咐道,“玉露,你扶著晚寧去她的院子,我在這里等沐王妃的侍女,等會和她一起去找沐王妃問問怎么回事?!?p>  玉露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奴婢怎么能放郡主一人在此!”

  “玉露,我是主,你是仆,我說什么你做什么就是?!本旁吕渲?,“沐王府里很安全,我不會有事的,你們趕緊先走,我很快就來找你們。”

  “池魚……你一個人……怎么行呢?”沐晚寧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不好了,但她依舊不同意留九月一人在此。

  九月心里一暖,附在她耳邊輕聲安撫道,“這香料有問題,你現(xiàn)在聞得還不多,等會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洗個澡,應(yīng)該就沒事了?!?p>  沐晚寧一怔,猛地抬眼看她,像要確認(rèn)什么。

  九月看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比了個“對”的口型。

  “好,我先走……你等會一定要來找我啊……一定!”沐晚寧突然抬手狠狠咬了一口,撐著桌子站起來,感激地看了九月一眼。

  “玉露,”九月背在身后的手攥緊了拳頭,正下方的地上,已經(jīng)滴了一小灘赤紅的血,“帶晚寧走?!?p>  見拗不過九月,玉露只得答應(yīng)下來,“是,郡主?!?p>  沐晚寧半倚在玉露身上,步履艱難地走了出去,九月坐在原地,一直看到看不到她們的身影了,才慢慢松開握緊的手。

  一聲悶響,一塊沾滿血的碎瓷片摔在地上,把那一灘血砸得飛濺。

  這是她今日出門時偷偷藏在荷包里的,來自前幾天錦樓打碎的瓷瓶——這藥的威力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的預(yù)想,即使她弄出滿手傷痕,也還是需要極大的毅力才能保持清醒。

  方才她已經(jīng)忍到極限了,但凡玉露再堅持片刻,她都會忍不住露餡的,如果那樣,沐晚寧,或者說沐王府的結(jié)局就與前世無差了,她做的努力將付之東流,這是她絕不愿意看到的。

  這是十年陰謀的起點(diǎn),不管怎樣,她必須阻止,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必須如刀斷發(fā)那般不留退路地阻止!

  然而體內(nèi)的高溫越來越無法忽視,暖意仿佛火焰,要把她的冷靜和理智全都燒灼干凈。九月伏在桌前,自嘲一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得很差,在任何時候,以身涉險這種行為都不會是上上策,但她能怎么辦呢?身在敬王府這個困局之中,她沒有別人可以信任,除了這種辦法之外,她又哪來第二條路可選?

  “虞九月啊虞九月,你可真行,用自己的清白換別人的清白這種事也做,菩薩都沒你心善?!彼哉Z,半睜的眼眸里盡是朦朧水霧,將她原本清麗的面容變得嫵媚嬌艷。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看到她時,先是一愣,隨即怒道,“晚寧呢!你把晚寧弄到哪里去了?!”

  九月咬破嘴唇,借著那絲痛意勉強(qiáng)恢復(fù)了一點(diǎn)理智,“她走了?!?p>  說完這句話,她抬起頭來,驀地展顏一笑,雪白肌膚上緋色盡染,如雪地紅梅,當(dāng)?shù)媒^色二字,出口的話卻狠厲至極,“許成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用晚寧毀了沐王和王妃?你做夢!”

  九月鮮血淋漓的右手里握著沐王妃送給她的紫玉雀簪,此刻正隔著布料狠命往自己腿上扎,試圖以此保持清醒,不至于完全失去力氣——自嘲歸自嘲,她心里其實(shí)還是希望盡可能守住清白之身的,畢竟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不能這么早就背上不干不凈的污名。

  許成賢怒極反笑,上前幾步捏住她的肩膀,陰惻惻地笑,“你怎么知道本少爺?shù)拿??莫非心儀于我?嘖嘖,雖然晚寧不在,不過嘛,你也不錯,”他低頭看了一眼,不懷好意地評頭品足,“就是可惜,什么都小了點(diǎn)?!?p>  九月咬牙,帶著諷刺意味地嬌笑道,“那你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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