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展逸握著劍的手在顫動,全身散發(fā)著可怕的黑色霧氣,和那天在逐年山失控的情形一樣。
雨婷小心地上前幾步,展逸胸前的翌情佩愈發(fā)耀眼。
晨劍迅速將雨婷向后拉出數(shù)丈后,道:“雨婷,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越靠近展逸,他就越痛苦?!?p> 雨婷在遠處憂傷地看著眉目緊鎖,苦苦掙扎的展逸。握劍的手因太過用力而割傷,流出鮮血。
這時,有個身影倏地沖到兩人身后,將雨婷打昏,晨劍忙扶過雨婷詫異道:“楊功炎,你做什么!”
功炎焦急地喊:“還不快帶雨婷離開!你們想害死展逸嗎?”
晨劍茫然點頭,帶雨婷躍上纖離遠去。
展逸憑著最后的理智與體內(nèi)那個聲音苦苦抗衡著,隨著雨婷的離開,那個聲音也慢慢平息下來,但展逸已是筋疲力竭,昏倒在地
恍恍惚惚間,雨婷做了一個夢,夢里又回到了翼州爹娘開堂坐診的齋靜閣。她又看見了爹爹望聞問切的樣子,看見了娘親心細如發(fā)包藥的樣子,還有展逸幫病人端茶倒水的樣子。眼前的一切都幸福得熠熠生輝,溫暖的漣漪一圈圈擴散,漸漸變得支離破碎。
畫面一轉(zhuǎn),是她拉著兒時的展逸在翼州青莽山腳瀑布旁戲水的情景。那瀑布依然是水聲如雷,白茫茫的寬闊水簾甚是壯觀。急流從高聳的崖壁層層墜下,瀉入崖底的深潭,飛珠賤玉,揚起朵朵水花。如黛青山,滿溪桃花,綠草萋萋抖動。順流而下,高大茂密的垂柳樹林邊一片藍色的鳶尾隨風飄擺,開的甚是妖嬈。娘親最喜歡這種花了。見展逸正挽起褲腳拿著魚叉有模有樣的在河中捉魚,雨婷便徑直過去,可剛要碰觸,那些花瓣便詭異的化作齏粉隨風而逝。
畫面又一轉(zhuǎn),是她和展逸隨爹娘去拜訪寂空法師時,恰逢遇上從藏經(jīng)閣盜取《靜心方論》后逃離的路風。一片刀光劍影,激烈廝殺后,躲在角落的她和展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爹娘和洪福寺多名弟子都倒在血泊之中。路風的笑混著血的腥氣蕩漾開來,冰冷而詭異。
畫面的最后是在林夕坡。她和展逸拜祭過爹娘后正欲離開,一個黑影飄過,身邊的展逸便不見了。她四處尋找,誤闖進一片漫天大霧的樹林中。微弱的光線被樹木分撕裂成零零散散的碎片,和著飔飔冷風瀉進來。雨婷踩著這些斑駁飄渺的光,能聽見它們碎裂的聲音。霧越聚越濃,漸漸的周圍除了自己的呼喊什么也沒有,生命似是被拖進黑暗的迷宮之中,只感到讓人窒息的無力和龐大的恐懼。
“展逸……”
“展逸……”
雨婷倏地坐起,呼喚道。
冷汗涔涔的她,急促的地喘息,驚魂未定的環(huán)顧四周。功炎,晨劍,婉瑩,可寬都在。
她定了定神,長呼了口氣,緩緩問道:“這是哪?”
晨劍臉上一派頹然之色,聲音沙啞道:“祭月湖。功炎說路風找不到這,也只有這里才安全?!?p> 雨婷轉(zhuǎn)頭看向功炎,蹙眉茫然問道:“你為什么又回來了?”
功炎一雙眼深沉地望著雨婷,誠懇道:“我知道你打算去殺了路風救回展逸,但路風戒心頗深,加之逐年山地勢復(fù)雜險惡,你們根本找不到路風藏身之處,而我可以帶你們?nèi)フ宜??!?p> 婉瑩眼鋒幽怨地掃了他一眼,嘟嘴憤憤道:“雨婷不要相信他,他肯定是路風派來的!若不是晨劍攔著,我早把他趕跑了!”
可寬上前一步,氣呼呼對著功炎道:“別以為上次拿來了冷月劍就可以蒙蔽我們,蘇前輩離開時你為什么不在?”
功炎怔了怔,臉色有些泛白,咬著唇澀然道:“我……”
雨婷淡然道:“功炎定是有他的難言之隱,我相信他。”
晨劍看向功炎,侃然正色道:“我也相信他。”
功炎詫異的看著晨劍,微張了張嘴,莫名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抿了抿唇,終是擠出那兩個字道:“謝謝!”
可寬不滿的嘀咕道:“哼!假心假意?!?p> 婉瑩一屁股坐在雨婷床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對眾人道:“好了,既然雨婷醒了,你們都回去吧。我一人在這就行了。”
待其他人都離開,雨婷面無表情地起身下床,面無表情地走到窗前,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夜,面無表情地輕舒了口氣。良久,身后的婉瑩走過來,愁云滿面道:“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的你特別平靜,可這種平靜讓我很擔心?!?p> 雨婷轉(zhuǎn)頭微微一笑,撫著她一頭黑亮水滑的長發(fā),道:“我知道婉瑩最心疼我了。”
婉瑩努努嘴,嘆息道:“最心疼你的不是我,比起晨劍,我可自愧不如。你沒見他擔心你的模樣。”
雨婷收回手,臉上的笑亦僵了僵,低頭沉默片刻,看著遠處緩緩道:“晨劍,他為我犧牲太多,我欠他的今生今世都無法償還?!?p> 婉瑩歪著小腦袋,義正言辭道:“怎么會還不完呢?等我們殺了路風,救回展逸,就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快樂。”
雨婷側(cè)過臉,眼神無限溫柔道:“那婉瑩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幸福?!?p> 婉瑩咬咬唇,手肘搭在窗沿上,雙手托腮,沉思片刻道:“我想好了,以前是我太兇了。以后雨婷你一定要教我畫畫,教我撫琴,還要教我做好吃的點心,我通通都學會,做給我未來的郎君,好不好?”
雨婷看著她那眉梢眼角都是桃花的笑意,一如初見。欣慰過后,抬頭望向窗外,清秀的眉目間浮起淡淡的倦怠,意味深長地舒了口氣道:“好?!?p> 而那眸底卻有深邃惆悵劃過,如霧靄般朦朧。
展逸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逐年山自己的房間里,頭很沉,很沉。他扶著額頭努力回想著,自己明明在林夕坡遇到了姐姐,然后呢,自己怎么回到的逐年山?還有自己有沒有傷到姐姐呢?雙手緩緩抬起又狠狠握成拳,清亮的眸底怒火熊熊燃燒,每個字在齒間摩擦吐出:“韓展逸,你一定要戰(zhàn)勝自己,不能聽從路風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