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珩醒來,見明珠正歪倒在自己榻前,眼下兩坨烏青,他剛想起身把明珠抱到榻上休息,卻見明珠已經(jīng)醒來,揉著惺忪的眼兒說道,“哥哥,你醒了,可想用些什么?”
又見明珩燒了一夜,嘴唇都白了,整個人恍若瘦了幾斤,憔悴了不少,忙喚著汀芳汀芷準(zhǔn)備吃喝。
明珩此人,雖則年幼,但少時便離家在外,又飽讀詩書,自是比一般人要來的意志堅(jiān)定,待早飯用罷,見過父母親后,他獨(dú)自一人待在房內(nèi)。
“原不過是遇到一條惡狗罷了,如今我被狗咬了,難不成我還要咬回去?”他這般想著,總算釋然了些,然想到去了書院還要見到王兆,便覺得頭痛不已,遂告休三日。
王兆到了書院,才得知明珩竟告了病假,頓時覺得百無聊賴,只偷懶躲在寢房廝混。
這一日明珠正在室內(nèi)臨字,卻見蘭娘并若娘兩人一道來了翠竹軒。
明珠讓汀芳把字收起,給二位姑娘看茶,因若娘是第一次來翠竹軒,便問道,“若娘姐姐,不知二舅母近來身體可安好?”
若娘攥著手中的帕子,只細(xì)聲答道,“母親身體已經(jīng)大安,勞妹妹掛懷?!?p> 蘭娘拉了她的手道,“這幾日風(fēng)大,嬸娘和你身子弱,要多進(jìn)些溫補(bǔ)之物。”
若娘神色訕訕,府里每一位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額的,但凡要吃的好些,總要自己貼補(bǔ)。
先頭說道,若娘父親沉迷修仙之術(shù),原是個不管兒女之人,下人因見二老爺如此,便私下克扣他們母子三人的用度,若娘母親身體不好,常年服藥,便是有些御下的手段,也是無力使用。
偏若娘天生是個綿軟性子,時常還要省下些銀子打點(diǎn)丫鬟仆人,因而她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又哪里有什么閑錢買些溫補(bǔ)之物。
這邊廂若娘口頭謝著蘭娘掛懷,那邊卻聽蘭娘道,“明珠妹妹剛來京城,有好多地方還未去過,本月十五是花朝節(jié),家里的姐妹都是常去的,妹妹可要一同踏春?”
明珠笑道,“謝過姐姐,明珠這幾日本就悶得慌,能出去走走自是最好不過了?!?p> 三人談笑幾句,若娘瞧見明珠房內(nèi)掛著不少字畫,因她讀書少,些許不過認(rèn)得幾個字,因而訝嘆道,“明珠妹妹竟是個才女么?”
明珠笑道,“姐姐謬贊,不過是閑來無事玩罷了,比起哥哥們,我不過是班門弄斧?!?p> 蘭娘卻瞧見明珠案頭擺著本《齊民要術(shù)》,心里想著,明珠妹妹竟涉獵如此廣泛,一時便對她又另眼相看。
她二人走后,瑞樂端著三件新衣進(jìn)來,“蘭姑娘讓奴去領(lǐng)了新衣,說是讓姑娘試試尺寸,看還有什么不合體的地方?!?p> 明珠看了,正是上次那三件,想是蘭娘早已想好花朝節(jié)的事情,便將三件衣服一一試過,最終選了條綠色襦裙在花朝節(jié)穿。
待明珩將養(yǎng)好身子,回到書院卻聽聞李涵已經(jīng)被書院開除,正要去找山長,不想半路卻遇到了舍監(jiān),“明珩,你身子可好些了?!?p> “回師兄,我身子已經(jīng)大好,只是我剛回來,卻聽說李涵被開除出了書院,不知這是為何?”
舍監(jiān)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李涵在書院毆打同窗,出言不遜,犯了院規(guī),我們書院豈可留他?!?p> 明珩聽了,便不再多言,舍監(jiān)見他還是執(zhí)意要去見山長,只好說道,“山長這幾日去了淮山講學(xué),你便是要尋,也是尋不到的,若真想為李涵求情,倒不如去王公子那里看看?!?p> 時至今日,明珩想起王兆那日所作所為仍忍不住想作嘔,但為了救同窗李涵,不得已前往王兆的寢居。
王兆聽說明珩來了,立刻招呼梳洗,這幾日他是茶不思飯不想,日日牽掛著明珩,自那夜好夢過后,他再不能和明珩在夢中相見,急的是抓心撓肺。
見明珩闊步進(jìn)來,他忙整了一下衣冠,口中道,“珩弟近來可好,那日是為兄莽撞了?!?p> 明珩見他此舉,便也不給甚么好臉色,直接道,“我與李涵均已向你道歉,你為何還要咄咄逼人,將李兄逐出書院!”
原來是為了那個男人,王兆內(nèi)心想到,不由吃起了幾分飛醋,卻見明珩一雙妙目怒視著自己,不由又心癢癢起來,只想到若是這雙眼睛含情看著自己該有多好。
因而壓下了火氣,道,“珩弟莫?dú)?,你先用茶,我這就和舍監(jiān)說把李涵請回來?!?p> 轉(zhuǎn)身吩咐身邊小廝道,“還不快給汪公子看茶?!?p> “不必。”
小廝忙提壺給明珩倒水,卻不想明珩直接把他推開,竟讓茶水翻在了這名小廝身上。
“啊!”水雖不是滾燙,但倒在身上也是灼人,明珩本是無意,不想竟傷了這小廝,慌忙將他扶起,瞧見他已經(jīng)隱隱逼出了淚珠來,臉頰上紅了一片,明珩忙道,“抱歉,我本是無意?!?p> “珩弟見諒,可燙到了不曾?”王兆下意識就想去拉明珩的手,卻被躲開,訕訕放到兩側(cè)。
他心里惱火,便要把氣撒在這小廝身上,口中叫罵道,“干什么吃的!”伸手便要去抽打那小廝。
明珩見狀,拉住了王兆的手腕,將小廝護(hù)在身后,“原不是他的錯,是我一時情急了,他是王兄的仆人,受了傷我理應(yīng)負(fù)責(zé)?!?p> 王兆見此,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說道,“你盡管放心,李涵不日便能回來。”
明珩既已得到承諾,便要離開,忽看到那小廝半抬著頭覷著自己,想到王兆殘暴,留他在此怕還要受王兆磋磨,不能及時診治,便同王兆說帶他去醫(yī)廬看診,王兆便放了他二人離去。
到了醫(yī)廬,先生本想要號脈,卻見這小廝死活不肯,只說敷些藥罷了。
不想先生卻說,“姑娘若不想臉上留疤,最好還是開些內(nèi)服之藥。”
小廝見身份被拆穿,臉色嚇得雪白,明珩這時才認(rèn)出,原來這小廝正是那一日的小橘。
先生道,“醫(yī)者父母心,姑娘放心,某不會害你的?!闭f罷便將藥方開好,又取了些消燙傷的薄荷油來。
小橘領(lǐng)了藥方,心里還是惴惴不安,待和明珩走出醫(yī)廬,哭聲道,“汪少爺,我知道女子進(jìn)書院乃是大罪,只是我家少爺,我家少爺……還請汪少爺不要告發(fā)小橘,小橘來世必當(dāng)結(jié)草而報(bào)。”
明珩看了眼前的女孩兒,想到她不過比自己妹妹明珠大一兩歲,卻要受這惡霸百般折磨,不由心軟道,“你莫怕,我不會說什么的?!?p> 又見女孩兒哭的兩眼紅腫,剛才的燙傷已使得一側(cè)臉頰高高腫起,便帶她回了自己寢室,親自為她上藥。
小橘坐在椅子上,見明珩食指取了些薄荷油,輕輕的敷在自己臉上,溫?zé)岬臍庀咴诿嫔?,雖她已經(jīng)屢遭王兆玩弄,可心智還是單純,被一個俊雅少年如珍寶般對待,還是把兩耳紅透。
正是,“巧良緣自有天定,結(jié)草恩今世來報(bào)。”
日子過得飛快,不日便是花朝節(jié)了。大興民風(fēng)開化,花朝節(jié)原是為少男少女踏春,相互幽約而設(shè)的節(jié)日,本沒有會場。卻因本朝孝頤皇后與圣人年少時曾在萬佛寺定情,皇后貌美,若天人之姿,圣人便以‘花神’為題,作詩一首,自那以后,每年的花朝節(jié),都要評選一位花神。
侯府花園內(nèi),三個少女正坐在賞芳亭談笑。
“姐姐們,我還不曉得花朝節(jié)有什么風(fēng)儀忌諱,還望能同我講解一二?!泵髦閱柕?。
卻見若娘訝道,“洛郡竟沒有花朝節(jié)么?”話剛出口,又忙以扇子掩唇,她瞧見明珠臉上并無慍色,方緩了緩心神。
明珠答道,“原是有的,不過洛郡郡民多植牡丹芍藥,因而我們又稱其為‘牡丹節(jié)’,每年會選一個花王,多半是送入宮中。”
蘭娘笑道,“原來如此,早聽聞洛郡牡丹甲天下,宮中貴人愛者甚多,卻不知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p> “原本花朝節(jié)是不曾選花神的,聽聞圣人還是太子時在萬佛寺遇到孝頤娘娘,驚為天人,故而才有了選花神一事,只是每年只有已經(jīng)及笄的女孩才能參選?!比裟锝忉尩馈?p> “原來如此,聽聞圣人同孝頤皇后感情甚篤,原來還有這一番緣故?!泵髦榇鸬?。
“只可惜娘娘芳華早逝……”蘭娘打著扇子,輕皺著眉頭說道。
三人之中只有蘭娘已經(jīng)及笄,故而明珠以為,蘭娘今年定會參選,因問道,“不知蘭姐姐今年可有報(bào)名?!?p> “母親早已安排好了,應(yīng)是要參選的。”她說起這話時不免惆悵,只看向明珠和若娘,“妹妹們不必為我掛懷,聽父親說因今年花朝節(jié)和長公主壽辰在同日,禮部擬定大辦,到時必定分外熱鬧,你倆要好好玩樂?!?p> 三人話別,游荷扶著蘭娘向小王氏處走去,徐媽媽早就在院內(nèi)候著,及至看見蘭娘,便忙走上前去道,“大姑娘怎么才來,夫人早就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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