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志的面皮頓時漲成了紫紅色,敢怒卻不敢言,見王兆不再理他,便趕快躲到了一旁。
晚膳過后,學(xué)子們或在山上散步聊天,或在藏書室自修,只有彭志因為被澆了一頭湯水,灰溜溜地回了寢室,又叫自己的小廝給自己備水沐浴。
待他凈好了身,看著鏡子中自己一副沒出息的模樣,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你他媽的算是個什么東西!”
因次日旬休,他便同舍監(jiān)告了假說要家去,便帶著小廝進(jìn)了城。
他二人傍晚時分才到城門口,發(fā)現(xiàn)城外排隊的馬車極多,快輪到他們時,彭志隱隱聽到守城的兵衛(wèi)要查驗戶籍函。
心里奇道:“怕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北阕屝P去一旁打聽,約莫半盞茶后,小廝回來了,對他說道:“少爺,大事不好了,城里發(fā)了痘疫,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p> 原來自那日皇孫染病以來,京中又出現(xiàn)多起染痘疫的患者,如今已有五十余人,多是居于西市的百姓,還有些勾欄瓦舍,青樓楚館,也都發(fā)現(xiàn)了一些病例。如今,圣人已下令禁止京中舉辦任何活動,玩樂之地也都勒令關(guān)停。
彭志聽了便道,“怕什么怕,沒丁點兒出息?!眳s原來他幼時便得過痘疫,僥幸活了下來,此刻聽了這事,心中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覺得眾人真是大驚小怪。
他便催著車夫前行,待看門的兵衛(wèi)查驗他時,便自報了家門,兵衛(wèi)聽說他有功名在身,又驗了他的文碟,忙對他行禮道,“彭相公,剛才是我們失禮了?!?p> 彭志忙將他扶起,又謙虛地問道,“無事無事,這位小兄弟,卻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叫你們都在此處值守查驗?”
兵衛(wèi)見他如此和藹,心里贊他一句好風(fēng)度,答道:“彭相公不知,這幾日京里發(fā)了時疫,已經(jīng)有好多人染上了,所以我們才在這里奉命看守?!?p> 彭志聽了便緊鎖了眉頭,做憂心狀,對他關(guān)懷道:“我看小兄弟年紀(jì)不大,卻能在此擔(dān)當(dāng)重任,彭某內(nèi)心好生欽佩。”
邊招手讓小廝取了一代銀錢來,遞給領(lǐng)頭的兵衛(wèi),同他說道:“小兄弟,這點銀子,你們下值后可買些酒喝。”
那兵衛(wèi)趕忙接下,口中連連道:“謝過彭相公?!币娝@般善良,又叮囑彭志道:“相公這幾日萬不可去西市勾欄瓦舍,那處疫情十分嚴(yán)重。”
彭志答謝,便上馬車進(jìn)了城,因著京城房價奇高,他家并沒有置買宅子,只叫彭志長期借住在尚書府。彭志見馬車正經(jīng)過一家客棧,便叫停了車子,對小廝道,“我們今日不回尚書府了,在此處歇一晚就是?!?p> 小廝聽了,雖一頭霧水,卻也不能質(zhì)疑他,又聽彭志道,“你去把房開好,晚些時候我自會回來?!?p> 說罷便叫小廝下車,自己又讓車夫掉頭往西走了。
車夫見越走越遠(yuǎn),馬上就要到西市了,想著剛才守門的兵衛(wèi)說的話,便再也不敢往前去,因他只是彭志路上雇的,便對他道:“彭相公,我看前邊就是西市了,您到底要去哪兒?。俊?p> 彭志聽了這話就知道他是害怕了,看了他一眼,便對他道:“我要去枕香閣?!避嚪蚵犃?,頓時大驚失色,須知煙花之地,乃是各類疫病傳染的源頭,當(dāng)下便對彭志道,“相公,我、我怕是不能去,不如、不如咱們回去罷?!?p> 彭志聽了,只把眼睛一瞪,惡狠狠地盯著車夫道:“我已給你付過錢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車夫聽了,便把馬鞭放到了一旁,這是關(guān)乎自己性命的事,誰會為了幾錢銀子命都不要呢?便同彭志求饒道:“彭相公,車費我不要了,你再雇別的車罷?!?p> 彭志聽了,便冷笑道,“幾錢銀子能干什么?你誤了我的事,看我回頭不到公堂去告你!”
車夫聽了,只覺得他蠻不講理,同剛才城門口的模樣判若兩人,便問道,“那您到底想怎么辦?”彭志聽了,又瞅了車夫的錢袋,對他說道,“把這一袋都給我?!?p> 車夫哪里肯依,此刻也顧不得尊卑了,拿起了馬鞭,把彭志趕下了馬車。只見彭志一時氣焰全無,又聽車夫叫罵道,“大家看清楚了,這位是白鹿洞書院的彭相公,他拖欠小人車費,還要脅小人,勒索小人錢財,真是丟盡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面!”
疫情期間,路上行人雖不多,卻也有些,此刻都在三三兩兩觀望,又對彭志指指點點,彭志見了,趕忙用袖子擋住臉,逃似的消失在眾人眼中。
彭志沒能從車夫身上詐到油水,又在眾人面前丟了人,這讓他想起了昨晚自己在眾人面前受的屈辱,便一路跌跌撞撞,往枕香樓走去,想著要找個舊日的相好,好好地排遣一番。
不想到了門口,卻見上面貼著封條,同路人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疫情關(guān)了。
“媽的!老天都要跟我作對嗎!”彭志在心中罵道,不想忽然打了一個驚雷,一片烏云立刻聚集了起來,彭志見了心驚肉跳,忙在心里求爺爺告奶奶,“老天爺,是我嘴賤,是我嘴賤?!?p> 眼見天就要下起雨來,因四周店鋪都關(guān)著,他只好找了個屋檐避雨,不過片刻之間,狂風(fēng)驟起,大雨便傾盆而下,他只好貼著墻壁嘆氣,一柱香后,長跑的下擺幾乎要全打濕了,他猛然間打起了噴嚏來。
知曉自己再站著肯定會染上風(fēng)寒,他只好沖了出去,一是暈頭轉(zhuǎn)向,待轉(zhuǎn)了幾個彎后,便到了一處小巷,此處正有一戶人家,他忙沖上前去叩門,一盞茶后,便聽到有個女聲在里頭叫嚷道,“哪個癟三在外頭催命鬼似的敲門?!?p> 彭志聽了,趕忙道:“我是白鹿洞書院的學(xué)生,半路行到此處,不想忽然下起了大雨,便想借姑娘家躲躲雨,還望姑娘寬恕則個。”
話音剛落,便見門‘吱扭’一聲打開了,里面站著的卻不是‘甚么’姑娘,而是一個婦人,彭志見了,頓時嘴角抽搐不已。
只見這婦人約有三十來歲,鬢邊帶著一朵紅花,臉上還點了些胭脂,她見彭志品貌還不錯,又是白鹿洞書院的學(xué)生,想是家底闊綽,一時只把媚笑堆了滿臉,拉住他的手道:“是我誤會了,相公可別怪我嘴拙,都怨這鬼天氣,惹得人家心情不好?!闭f罷,又同他拋了一個媚眼。
彭志一陣?yán)浜?,卻也無法,只得由這婦人拉去了屋內(nèi)。待進(jìn)入房門,便見到一妙齡女子坐在桌前,粉衣嬌顏,對著彭志嫣然一笑道:“公子,我媽媽剛才失禮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p> 彭志見這女子貌美身嬌,又待自己這般溫柔,頓時身子便酥了一半,對她道:“無事,原是我攪擾了姑娘清凈?!?p> 這媽媽見狀,只用手帕抿了一下唇角,輕笑著退了出去,為二人關(guān)上了房門,又去灶房為二人備些酒水菜肴。
他二人相談甚歡,待用罷晚膳,只聽這女子道:“公子不知,這幾日城中瘟疫鬧得厲害,蝶兒和媽媽怕得緊呢?!闭f罷便拿眼神去覷他,又做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彭志見了,又看到她的帕子已被絞得不成樣子,粉嫩嫩的指尖把自己的三魂六魄都勾了去,忽然生出了十分的勇氣,抓住了她的小手,道:“日后我自會來照顧你?!?p> 蝶娘先是臉紅,后又順從地被他牽著,慢慢的依附到了他的懷中:“如此,便謝過公子了。”
那媽媽在屋外彎腰聽著,不一會兒便聽到屋內(nèi)傳來咂嘴的聲音,知道好事成了,便又去灶下燒水準(zhǔn)備。
次日一早,大雨已經(jīng)停了,彭志神清氣爽,蝶娘不忍他離去,要他再多留一日,卻聽彭志道:“書院查的緊,不能再留了?!?p> 她聽了這話,便把眉心蹙了蹙,作出一副苦情狀,登時便要掉下淚來,彭志見了,忙把她攬在懷中安撫,又忍痛從荷包中取了二十兩銀子,交給了她母女二人。
蝶娘見了,眉頭略舒展,又從衣襟處抽出一塊帕子來,道:“我也沒有什么好物,只望相公平日看到此物,多想想我罷了。”
彭志忙收了帕子,放到胸前,兩人又指天誓日的說了不少肉麻話,總算是出了院門。
待他一到客棧,便見小廝在門口候著,同他道:“少爺昨晚去了何處,我到處都尋不到你,險些要去報官了!”
“慌張什么。”彭志斥道,又令小廝把東西抬上馬車,兩人便回了書院去。
卻說彭志回了書院,雖每日看書聽課,但心思卻都記掛在了蝶娘身上,這一日,他正在寢室對著蝶娘那塊帕子自/瀆,卻聽門忽然開了,他還來不及收拾,便見同屋邱鎮(zhèn)一手把他手中的帕子奪了。
“我說你這兩日是怎么了,原來是有了相好的了?!鼻矜?zhèn)聞著帕子上殘留的余香,便能意淫出著帕子的主人是何等模樣。
彭志褲子都未穿好,當(dāng)然無法起身,只好先把長袍放下,又同舍友道:“一個妓子,玩樂的東西罷了?!?p> 邱鎮(zhèn)聽了,頓時失了興趣,便將帕子丟了,轉(zhuǎn)身就出了房門。
不想幾日過后,邱鎮(zhèn)竟渾身發(fā)起高熱來,口中還不斷嘔吐,他的書僮見病癥嚴(yán)重,便慌忙去藥廬請了大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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