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寒獄魅影
送走了魯威，蘇坤翻身下地。蘇墨見狀，連忙讓位給蘇坤，側(cè)身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蘇坤在屏風(fēng)后把蘇墨與魯威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只能自嘆不如，要是他安排此事，說不定能直接撤銷了明光軍的編制以絕后患。蘇墨此舉既保留了明光軍精銳，又拉攏了人心，還能借機(jī)試探出潛伏在幕后的黑手，可謂是一石三鳥，著實妙哉。
“墨兒，剛才聽珠璣說你病了，現(xiàn)在……”蘇坤上上下下打量著座上美人，雖然面色依然稍嫌蒼白，不過氣息平和，步履平穩(wěn)，絲毫不見異常。
“這得多謝肅親王了?！碧K墨笑道，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正是肅親王那夜贈給她的。
“肅親……”蘇坤一怔，“什么？肅親王？”
他馬上向云微遞了個眼色，云微會意，移步到蘇墨面前，取過蘇墨手中的瓷瓶。
“哥哥不用擔(dān)心，這藥確實沒被動過什么手腳，我已經(jīng)請過太醫(yī)署的相熟太醫(yī)過來看過了。”蘇墨笑了笑，轉(zhuǎn)向盯著藥粉一籌莫展的云微，“云侍讀，你說是吧？”
“此藥是西洋那邊來的，治標(biāo)不治本，云熹殿下還是少用為是。”云微歸還了瓷瓶，一臉不快。
蘇坤看穿了云微的心思，不由得笑道：“云兄這是在氣墨兒你為什么不給他看，而是先請了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呢?！?p> 原來是這樣，蘇墨收好瓷瓶，輕笑道：“云侍讀是侍讀又不是太醫(yī)，而且日日夜夜都陪在哥哥身邊，怎么能因一點兒小事兒勞煩呢？”說著，她詭秘地朝著兩人眨了眨眼睛，“哥哥，這出好戲要收場了，哥哥想不想知道這唱戲的是誰？”
說起“唱戲的”這三個字，蘇墨眸間掠過一道寒光，臉上雖是溫雅微笑，但微笑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這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是有意讓他們聽見。
林筠閃身進(jìn)門：“那個人找到了?！?p> 蘇墨問：“李常侍？”
“正是。”
蘇坤、云微面帶喜色，而蘇墨的臉沉了下去。
怎么能是他？蘇墨咬著下唇，深吸一口氣，緩聲問：“楚湘，你可搜查明白了？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p> 林筠隱隱覺得自己把事情辦砸了，她還是如實回答道：“確實沒有放過任何人。除了兩大太妃身份貴重不便搜查之外，就連貴人彩女的宮中都已經(jīng)搜查個遍，除了李常侍房中藏有此毒外，其他并沒有搜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那好，找到一個是一個?！碧K墨心頭一動，計上心來，“楚湘，你把這個消息放出去，最好傳得沸沸揚揚滿朝風(fēng)雨，將李常侍關(guān)在牢房中，不用太過戒嚴(yán)。”
蘇坤不解：“誒？墨兒，你這么做是要做什么？不是剛剛還要封鎖消息么？怎么現(xiàn)在就要把消息放出宮外了，要是讓他們知道這消息，不就等于明擺著告訴他們計劃暴露了么？”
“那哥哥，你若是他們，得知計劃敗露后，你要做什么呢？”蘇墨笑著問。
蘇坤想了想：“要是我的話，我會馬上收手，以免落得懷疑?！?p> 蘇墨眸光一閃：“正是如此了，可你還有一個手下落在對方的手里，你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
“我會將他滅口?！碧K坤馬上反應(yīng)過來，“什么？你的意思是，他們今晚會過來到獄中將李常侍滅口？”
蘇墨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就像狩獵一樣，如果哥哥想用網(wǎng)獵捕猛獸，首先要把網(wǎng)打開讓猛獸進(jìn)來，如果網(wǎng)口過小猛獸連進(jìn)都進(jìn)不來，還談何捕獲？所以說，這間監(jiān)獄就是網(wǎng)，李常侍則是誘餌?！?p> ……
夜半，月黑風(fēng)高，厚厚的夜幕中烏云密布，透不出一點兒光來。
沉重而壓抑的氣氛將整個皇城籠罩，李常侍謀害皇上未遂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雖然上頭有令將此事壓了下去，但人們私下里還是對此議論紛紛。
李常侍關(guān)在獄中，牢房里遍地屎尿，臭不可聞。他卷著一席破被子，周圍蒼蠅飛來飛去，不管他怎么驅(qū)趕都無濟(jì)于事。
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監(jiān)總管淪落為階下囚，這日子難捱得很。這只不過是第一晚，李常侍就深深體會到了什么叫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往日與他交好的太監(jiān)宮女連屁都不放一聲，往日對他畢恭畢敬的宮人幸災(zāi)樂禍地看笑話，就連卑賤的獄卒也對他呼來喝去，輕罵重打。
他開始反省自己：怎么當(dāng)初就鬼迷心竅答應(yīng)了那人的要求呢？說什么讓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什么要讓他做為官做宰？現(xiàn)在他都要被宰了，這些美好的幻想馬上就要化成泡影了。
不行，他不能死得這么不明不白，他一定要在臨死前把那人也拉下水，讓那人陪葬！誰叫那人害了他！
想著想著，越來越強(qiáng)的興奮在他腦子里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拼命搖著鐵欄，鐵欄發(fā)出咣咣的響聲，在幽深的牢房中回響，格外滲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見皇上，見皇上??！”李常侍凄厲的聲音響起，隨著呼嘯的夜風(fēng)而碎裂。
“鬧什么？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獄卒睡眼朦朧地走了過來，他剛剛還夢見自己抱著自家婆娘睡得正香，這夢沒一會兒就被這老不死的驚醒了，他抬腳重重踹了幾下李常侍，“有病啊，半夜作妖，老不死的！”
要是誰敢在李常侍最得意的時候說他是老不死的，那絕對是要掉腦袋的，但現(xiàn)在隨便一個乞丐都能指著他的鼻子罵，誰都不會管他。
“我要見皇上，快，讓我去見皇上，實在不行，見……”
“做什么夢！你一個閹人，竟然謀害圣上，沒把你千刀萬剮都是天恩浩蕩，癡什么心妄什么想？”
人是因利而聚，雖然他在朝堂之中也有自己的一批黨羽，可那批黨羽真心跟著他的是寥寥無幾，見他落難雖不至于拍手稱快，但也沒幾個會出言辯解的。記得他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的時候，就連蘇坤也得敬著他三分，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呢！
毒確實是他下的，物證當(dāng)場就被從他的房間里搜了出來，就算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伤浀盟揪蜎]有把毒帶到自己屋里?。∷鍪轮?jǐn)慎慣了，這毒都藏在御花園里那棵大柳樹樹洞里，怎么就像長了腿一樣跑到他的房間呢？
獄卒罵夠了，搖搖晃晃地回去繼續(xù)打盹，一路上順帶罵了幾個不聽話的犯人，一時間整個獄中充斥了各種罵爹罵娘罵祖宗，好半天才重新恢復(fù)寂靜。
李常侍不想再挨打，只得卷起被子回到破草席上，突然仿佛有一道黑影在眼前晃動，他下意識抬起頭，險些驚呼出聲：
“你……你是誰？”
那狹窄的窗前，吊著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