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那年的秋天,我的好姐妹容淺公主自認(rèn)不輸男兒,拉著我向太后要了懿旨,要隨一眾皇子入昭明殿進(jìn)學(xué),太后向來偏愛這個最小的小孫女,自是應(yīng)允。
自此,我成了容淺的伴讀。時隔一年,我終于再次見到了懷止。
懷止見我出現(xiàn)在昭明殿,自是很吃驚。我卻拋給他一個得意的眼神,怎么樣,我還是挺厲害的吧,也能混進(jìn)這昭明殿。
雖說見到懷止是止不住的欣喜,但先生沒完沒了的之乎者也,卻也讓我頭疼不已。
不過好在,懷止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每每我被先生問的啞口無言,他總能從旁提醒。我便開始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反正我也不過是公主伴讀,也沒人指望我能成大器。
容淺雖拋出“巾幗不讓須眉”的豪言壯志,可日子久了,大家心里卻都明白,這位小公主,不過是嫌宮里太悶,來昭明殿來找樂子了。
這不,先生在前面滔滔不絕侃侃而談,而那位小公主卻拉著我偷偷在案底翻看著從宮外搞來的畫本子,還時不時掩面而笑,就差高喊“哈哈哈這個可太有趣啦!”
我也時常被逗笑,可我還是要保持嫻靜的,于是趴在案上,用手臂擋住臉,遮掩自己的笑意,總以為這樣就沒人發(fā)現(xiàn)了??晌疫€是高興的太早了。
“沈嫣你的肩一直抖是在做什么?”先生略帶怒意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我努力的憋住笑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抬起頭來端坐好,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謊話,“先生,我坐的太久,肩膀不是很舒服,剛剛,活動了一下?!?p> 前排的太子也聞聲回過頭來,卻在下一秒喊道“沈嫣,你的臉紅的好像猴屁股啊!”
完了,我居然笑的把臉都憋紅了么?
這太子沒有一絲儲君的風(fēng)范,閑散潑皮得很,平日似是總看我不順眼,處處都要招惹我。
“容景,別以為你是太子就可以欺負(fù)嫣嫣!”
這不,不用我出手,容淺早已在談話間,將毛筆朝太子扔了過去。毛筆不僅正中太子的臉,還斜著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墨痕。我再也忍不住了,不禁開懷大笑。
太子似是氣極了,張牙舞爪的向我們兩個沖過來,可我們根本不怕他,只因容淺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長得可愛又會撒嬌,不管事情鬧到多大,太子也只有被罰的份,而且他啊,柔弱的像只兔子,根本打不過我們兩個女孩子。
容淺見太子撲過來,不僅不躲,還拿著硯臺迎了上去。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見狀,便要勸架,而匆忙之間,不知是誰碰翻了誰的筆洗,誰撕爛了誰的紙,誰又抱著自己被踩的腳跳來跳去。
先生早已顧不得儀態(tài),扯著嗓子喊著安靜安靜,可根本沒人理會他??傊?,這場面,嘖嘖嘖,混亂不堪。
我抱著看戲的心態(tài),雙手一撐,坐在了案幾上,翹著二郎腿,笑的樂不可支。
可他,懷止,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心如止水,氣定神閑的在紙上筆走游龍。
我一時興起,輕盈的從案幾上跳下,拿亂作一團(tuán)的眾人當(dāng)做掩護(hù),悄悄地繞到了他背后,手一揚,便輕松將紙抽了過來,我輕咳一聲,“讓我來看看我們的大才子在寫些什么?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我聲音漸小,臉卻越來越燙。這哪里是什么四書五經(jīng)啊,竟然是一首情詩,莫非他他他,有了心上人?
我抬起頭,望向他,想要尋求一個答案,可他的表情毫無波瀾,修長的手指執(zhí)著筆,不氣也不惱,靜靜的看著我。
“阿嫣也喜歡李義山的詩?”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慌亂,如同問我“阿嫣也喜歡吃魚?”那般,再平常不過。
“我不過是以前聽過罷了?!?p> 我像是拿了個燙手的山芋,匆匆將紙放在了他案上,落荒而逃,回到位子上正襟危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不過是喜歡李義山的詩罷了,有什么稀奇的?他才十六歲,那個榆木腦袋哪里懂得什么情情愛愛啊,一定是我誤會了。
可我忘了,我才十三歲,而我的心,在不知不覺間,早已被他填滿。
那天,容淺和太子的戰(zhàn)爭,終以容淺抓破了太子的臉,還用硯臺在太子頭上砸了個包,將先生氣得拂袖而去為結(jié)局。
而容淺和我,因?qū)嵲诓缓霉芙?,一個明日起閉門思過一個被遣送回府。
容淺送我出宮門時,破口大罵太子小心眼,多大的人了還去告狀,害得我不能在宮里陪她。
我只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并未答話,只覺得太子有這樣一個妹妹也是夠慘的。
容淺去昭明殿本也為了玩樂,此番折騰,不過當(dāng)做無聊時的消遣,而我,也把那日懷止所寫當(dāng)做昭明殿進(jìn)學(xué)中的一個小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