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皎潔的月色傾灑在寂靜空曠的庭院,點點繁星綴在暮色的寂寥之中,周遭靜得很,只隱隱能聽到秋風吹拂落葉,沙沙作響。
夜已經深了,但蝶筱卻一絲困意都沒有,躺在塌上冥想了半宿,卻越發(fā)地清醒。
她實在是難忍內心這股子莫名的煩躁,索性也不睡了,翻身下床,隨手披了件外袍,從柜子摸了盞小燈,就偷摸著出了院門,想去散散心。
許是白日里的差事繁重,佩蘭竟沒有被這動靜驚醒。偌大的庭院里漆黑一片,只有蝶筱自己悉悉索索走路的聲響。
一面思索著白天的事情,一面漫無目的地閑逛著,蝶筱誤打誤撞地來到一處偏殿。
這個地方離主殿比較偏遠,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人往來,自己從前也不曾留意過。
蝶筱回了回心神,提起燈籠,借著微弱的燈光打量起這里來。
這里應是荒廢了許久了,殿前長滿了蔥郁的野草。門微微虛掩著,推開,入目是左右兩間側殿,再往前穿過長廊,便是主殿。深夜里,眼前只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只是恍惚間,似乎主殿里有一點微光閃爍,只一瞬,便隱沒在夜色里。
嗯?微光?難道殿中有人?!
蝶筱心下一緊,不由得停下了前進的步伐,立時警覺起來。這個時間點潛入此處,還不曾點燈觀物,如此偷偷摸摸的,不是心中有鬼,就是竊賊,左右都不算個好東西。
為防止打草驚蛇,蝶筱小心翼翼地揭開燈罩,將手中的燈火吹熄,接著便閃身躲到了窗沿下,閉氣藏息,一雙烏黑的眸子卻一刻不曾松懈地盯著屋內的動靜。
起初,還能聽到細碎的聲音,那人像是在翻箱倒柜地找著什么東西,但過了半晌,便悄無聲息,再什么都聽不見了。
原來借著月色能隱約看見的黑影,也像是融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就是蝶筱再好的視力,也瞧不出絲毫異樣來。
“怪事,人去哪兒了?”
蝶筱暗自嘀咕著,轉身就要朝另一側窗臺走去,還沒走到跟前,便像是觸動了什么機關似的,殿里霎時變得燈火通明。更令蝶筱驚異的是,周邊的寢殿也一個接著一個亮起來,不到片刻,就蔓延到了整個流離殿,極目遠視,陣陣光亮劃破了夜的黑暗。
蝶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拖到了庭院的長廊后。就在她回過神來,拼命掙扎的時候,身后的人卻先開了口:“別動!有人過來了!”
似乎是不想被認出來,這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仍然能辨認出是個男子。蝶筱聽出對方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也就安心了不少。
男子見她不再動彈,便迅速地攬了她的腰,腳尖點地,借勢騰空而起,穩(wěn)穩(wěn)地落在一旁的樹杈上,借著大樹繁密的濃蔭遮住二人的身形。
這棵樹有些年頭了,枝葉繁茂、盤根錯節(jié),此時正是在庭院的陰影處,又被屋檐擋住,恰巧是視線的盲區(qū),若不走近,壓根沒法發(fā)覺這里還藏著人。
深夜不尋常的亮光驚醒了不少人,遠遠便能聽見吵嚷聲、腳步聲、搜尋聲混作一團亂。
蝶筱心里正盤算著怎么讓身后這個無名小賊露出馬腳,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是巡邏的守衛(wèi)搜查到這片庭院來了。
“你!去瞧瞧那邊,你!去那邊,都看仔細點!”
守衛(wèi)們在頭領分布完各自負責的區(qū)域之后便四散離開,其中有個個頭小小的守衛(wèi)剛巧被分到了這邊,眼看他越走越近,幾乎就要走到大樹跟前了,卻硬生生地停下來了。
“這邊應該不會有人吧……”小守衛(wèi)畏畏縮縮地打量了一圈,嘟囔著,“我還是去看看別的地方吧……”
蝶筱在樹上被禁錮得動彈不得,口鼻都被捂住,更是沒法說話,見下面這呆子就要走了,簡直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得想個法子引起他注意才行。
忽然,蝶筱靈機一動,想起臨睡前佩蘭給自己備了一個香囊,本是為了助眠用的,但當時她正看著書,就隨手塞到衣袖里了。現下順手一摸,果真還在。
蝶筱甩了甩衣袖,費勁挪動僅能活動的手腕,好不容易才偷偷把香囊摸出來。趁身后的人不注意,她瞧準了小守衛(wèi)的方向,扔了過去。
“咦?這怎么還掉了個香囊下來?”小守衛(wèi)果真發(fā)現了異常,走上前來,“是我大晚上的老眼昏花了么?”說著,撿起了香囊疑惑地琢磨著,“難不成是這樹上掉的?”
小守衛(wèi)拿著香囊就抬頭往樹上望,眼看就要發(fā)現樹上的兩人。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身后的人陡然一松手,用力把擋在自己身前的蝶筱推了下去。蝶筱甚至還來不及思考,就直溜溜地摔在了小守衛(wèi)的身上,巨大的沖擊力壓得小守衛(wèi)慘叫連連。
“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原本四散在各處的守衛(wèi)紛紛圍了過來。蝶筱吃痛地扶著自己幾欲斷裂的手肘,費力地站了起來。剛一抬腿,又是一陣拉扯的劇痛。
剛剛若不是蝶筱反應快,摔下時順手撐了一下,此刻怕是連路都走不動了。
再回頭看樹上時,那人早已趁亂跑遠了。
“原來是三小姐,多有冒犯,您受驚了?!鳖I頭的守衛(wèi)見是蝶筱,態(tài)度恭敬了不少,“不知三小姐可有見到什么可疑之人?”
“跑了。”蝶筱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費力地活動了一下筋骨,問道:“這可有丟什么東西?”
“檢查過了,未曾發(fā)現丟失?!?p> “那可奇怪了……”蝶筱停下手中的動作,思索道,“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回三小姐,這以前是咱們流離殿的妙春堂,存放過輕云仙人使用的藥材,但后來經久失修,殿內有些損壞,便廢棄不用了?!鳖I頭的守衛(wèi)答道。
“蝶筱,這么晚了,怎么在這?”
就在說話間,遠處輕云和瑤姬帶著另一批看守的侍衛(wèi)走了過來,見到蝶筱一身狼狽,輕云不禁皺了皺眉頭。
蝶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睡不著,便隨便走走,沒想到剛巧撞見這檔子事?!苯又?,便把來龍去脈說與輕云、瑤姬二人聽。
剛開始,兩人還神色如常,愈是聽到后面,臉色就愈發(fā)地陰沉不悅。
平日里,不管是發(fā)生什么事,兩人都是云淡風輕的模樣,從未見過如此反應。
看這情形,蝶筱說完經過便知趣地住了嘴,不敢再多說半句別的話
“你從始至終沒有見過那人的長相么?”沉思良久,瑤姬一臉嚴肅地問道。
“聽聲音可大概猜出是個男子,但他一直站在我身后,除了依稀見過身形外,其他的也難以辨認了。我就記得……這人的輕功倒是不錯?!钡闩貞浿?,但即便是再怎么回想,能說的也只有只言片語。
“罷了,現下夜也深了。好在也沒有什么東西丟失的,你先回去歇息吧?!陛p云擺擺手,示意蝶筱先退下。
蝶筱見兩人都面色不善,也不再多逗留,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