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漸黑了下來,三人落腳在臨關(guān)鎮(zhèn)東邊的羌柳鎮(zhèn),這里離鎮(zhèn)北王府已經(jīng)有三四十里了,拾寺跟著兩位哥哥,也算是放下了心。
“拾寺,我們今晚就在鎮(zhèn)上歇息吧,明早再起程。”冼徽成說道。
“好呀,跑了一下午馬,我都有些餓了”拾寺揉著肚子,眼睛癡癡的盯著路上的烙肉餅和烤肉串。
他們?nèi)诉x了街市中間的一家熱鬧客棧,冼徽成本想低調(diào)行事,所以上次選了一家生意凋零的店,沒成想竟是家黑店。
這次他倒多了個心眼,罷了,也許大隱隱于市,燈下黑才是最安全。
“鳴放,你先帶這幾個家伙去吃點(diǎn)草料,往后這數(shù)十日還得靠他們跑路呢,不可虧待了?!?p> “好的,公子?!闭f著牽起三匹馬進(jìn)了客棧的側(cè)門。
冼徽成和拾寺進(jìn)了這間裝修高檔的旅店,雖然已經(jīng)是傍晚了,但是前堂還有五六桌食客正在大快朵頤。
拾寺眼饞的盯著桌子上的香酥葫蘆雞,清蒸鱸魚,香煎茄盒,大饅頭,白米飯。
“鳴放哥哥怎么還不來,徽成哥哥,我們叫點(diǎn)東西吃吧。“拾寺吐了一口口水。
”好啊,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那些!“指著桌子上的形形色色的菜肴,垂涎欲滴。
落座,小二來問:”二位客官,吃點(diǎn)什么?“
”照旁邊那桌來一份吧。“冼徽成說道。
”得勒,您二位稍等!“小二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個毛頭小子,衣衫破爛,腳上的草鞋只剩下一只,臉上更是抹得烏漆嘛黑,身材瘦小的可憐,雙頰因?yàn)樘莸脑蛳萘诉M(jìn)去,顯得兩個大眼珠子格外的突兀。
店小二一轉(zhuǎn)身就碰上了這小子,腳下不穩(wěn),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菜單都摔了出去。
店小二拽住毛頭小子的耳朵,罵罵咧咧道:“哪里來的小叫花子,竟敢到這里亂闖亂撞,還不快出去。”說著就拖著他往外走。
這小子倒好,徑直躺倒在地,大哭大鬧起來。嘴上嘟嘟囔囔罵著,說是店小二欺負(fù)他。
店小二氣急敗壞的推搡著躺在地上的小子,“老子在這做工這么多年了,還沒見過你這般癩皮狗,給我滾出去。”
冼徽成站起身來,將毛小子拉起來,毛小子一個不穩(wěn),直沖進(jìn)冼徽成的懷里,冼徽成苦笑了一下,說道“去給他拿點(diǎn)饅頭,錢我付?!?p> 店小二撓撓頭,然后搖搖頭,甩手將抹布搭在肩上,就向后廚走了去,回頭還不忘啐這毛小子一口。
結(jié)果這小二剛走開,空出門口的通道,這小子嗖的就溜走了。
“這小孩真奇怪,哭著喊著鬧這一出,吃的還沒到手咋就又跑了?!笔八虏唤獾膯柕馈?p> “他想要的,早就已經(jīng)拿到手了?!辟粘傻恼f了一句。
“?。克米吡耸裁??”拾寺滿臉狐疑,瞪著眼睛,等待冼徽成的回答。
“他呀。。?!辟粘蓜傁腴_口,就見鳴放從門口抱著一束野花進(jìn)來了。
“公子,你說奇不奇怪,我剛喂馬的時候,上趟茅房的功夫,你那匹白鬃烈身上就放了一捧花,我四下觀望都沒看到個人影。我瞅著這花還挺好看的,就拿過來給你瞧瞧?!?p> 冼徽成有些吃驚,若有所思的向門外望了望。
“正值百花盛開,這摘花的人心思也是巧,將這玫瑰槐花桃花梨花搭配的如此協(xié)調(diào),連這香氣也是極為協(xié)調(diào)的?!笔八驴吹饺绱似恋幕ㄊ?,不禁滿心歡喜,開心的說道。
“拾寺所言極是,果然別有生趣?!辟粘筛胶偷馈?p> “只是不知道是誰這般費(fèi)盡心思,我們在這里并無與人相識,不知是哪個愛慕公子的姑娘起的膩哦?”
鳴放看向拾寺,神色詭異:“是你放到公子的馬上的?”
拾寺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是,不是。。?!保八抡f完之后深深將頭埋進(jìn)濃密秀發(fā)里,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
冼徽成看了一眼拾寺,“我知道是誰放的?!?p> “是誰?”拾寺和鳴放異口同聲地說。
“是方才的那小子?!?p> “?。繛槭裁囱??!笔八赂硬唤饬?。
“什么小子?”鳴放更是疑云密布。
“你剛剛不是問我那小子拿走什么自己想要的東西嘛?我告訴你,是銀珠子?!?p> “???那小子是個小偷?你剛才為什么不抓住他,讓他跑了,我去給你把他找回來?!闭f著就往門口沖。
“拾寺,回來。不過是一串銀珠子而已,那小孩面黃肌瘦,你剛也看到了,他并不稀罕那些吃食。我想他大概是需要錢做其他要緊事情吧。況且,你看,他也沒有白白拿走那些錢,不是給咱們留下了一束花嘛?”
”公子,你就是心腸太好了。”鳴放大概聽明白了,帶著埋怨地口氣說道。
“徽成哥哥,真是太便宜那個混小子了。難道爹娘沒有教他做人的道理?!?p> “世風(fēng)日下,如今烏羅朝昏君當(dāng)?shù)溃賳T魚肉百姓,各地藩王蠢蠢欲動,早已民不聊生,活著都是問題,哪還管的上教化道德呢?!兵Q放低聲對著徽成抱怨。
冼徽成沒有接話,他伸手掏出懷中的折扇,一把滑開搖了起來,那折扇看似不急不徐的在晃著,可是那綴在扇子上的紫陽花玉墜子卻紋絲不動,冼徽成右手青筋暴起,彷佛用盡了力氣在扇子上,要將以往的屈辱捏碎,同時用了更大的內(nèi)力與這暴戾對抗,這更大的力氣隱在暗處?!半[忍,只有先隱忍”,冼徽成告訴自己。
“徽成哥哥,這個玉墜子好漂亮啊,我能看看嘛?”拾寺露出一副驚嘆的樣子,眼睛圓睜,仿佛要把這個吞進(jìn)去,占為己有。
冼徽成把扇子折起來,打橫握在手里,扇尾對著拾寺,卻不肯把扇子給她。
“想來他是極愛惜這扇子的,定是極重要的人送的吧?!笔八聝?nèi)心默默想著。
“公子這枚玉墜子,常年不離手,光是配著墜子的扇子,幾年來都換過數(shù)十把了?!兵Q放在一旁插嘴?!?p> “公子是極愛惜這墜子的,旁人他碰都不給碰的?!?p> “這么珍視,定是徽成哥哥極喜歡的人贈與的吧?!?p> “是呀,是。。?!兵Q放著急在一旁搭話。
“鳴放,行了,快坐下吃飯吧?!?p> 正在鳴放即將脫口而出說出名字的時候,被冼徽成喝止住了。
拾寺在一旁吐了吐舌頭。
“行了,看也看夠了,趕緊吃完飯,早點(diǎn)歇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辟粘墒栈厣茸樱呕匮g。
拾寺識趣的抿了抿嘴,不再作聲。她不過是想再次確認(rèn)這花是否真的為紫陽花。
如今,她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冼徽成和自己是一伙兒的。只是,他到底是不是三少主呢?
冼徽成看著拾寺認(rèn)真打量玉墜的神情,心中又泛起了疑問,她到底是誰?
正值春光,晚風(fēng)將客棧門口的幾束桃花吹落在行人的肩頭發(fā)間。
拾寺和冼徽成抱著對彼此的懷疑和期盼,享受著微風(fēng)帶來的撫慰。
只有,鳴放,心無掛懷的對著滿桌美食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