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收拾好后,安末潯立刻就去工作了,她實在不想再為顧家和安家的事所煩擾。
唯一能充實自己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安醫(yī)生,是朱校長的電話。”
“接進來吧?!?p> 安末潯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處理。
前幾天又收到母校的邀請函,她剛回國的時候,母校校長就曾經(jīng)打過電話,說希望她能參加學(xué)校百年慶,可是她以工作為由推脫了。
聽說這次是校友回歸看望母校,彰顯母校功德的。
這種活動看似有意義,實則就是比誰有錢,再隨便拿出個十幾二十萬往母校頭上砸一砸。
那些混出人模狗樣的人自然慷慨解囊,可那些看似殷實,實則沒什么積蓄的人,也跟著打腫臉充胖子,這種場面實在沒什么意思。
可安末潯已經(jīng)以工作為由推過一次,這次不知又該用什么理由。
“安末潯,這次說什么你都得來一趟了吧,你的那些老同學(xué)老說聯(lián)系不上你,都想見見你!”
“朱校長,我實在是……”
“安末潯?!敝煨iL一聲低斥,她居然有種回到過去遲到被抓的窘迫。
“上次你說你工作忙,這次說什么都得回來,你一個教授級別的心理專家,誰還能管的住你??!你就回來給你的學(xué)弟學(xué)妹們說幾句話也是好的呀?!?p> 印象里,朱校長體型微胖,戴著圓框眼鏡,經(jīng)常負手挺著大肚子在學(xué)校里視察,看起來憨厚的一本正經(jīng),罵起人來簡直是喪盡天良。
現(xiàn)在這樣對她說話的人還真不多了。
安末潯想到從前的事,抿唇低笑:“校長,我會盡量去的,你放心?!?p> “好,好,好!”
電話那頭的朱校長難掩激動。
放下電話后,安末潯環(huán)胸站在窗口,嘴角微揚,腦海里慢慢浮現(xiàn)出那些離她很遙遠的記憶。
那段摻雜她凄慘生命的青春,展露在面前的也只是更加慘不忍睹而已,那些別人該擁有的她都沒有,那些別人渴望擁有的她都有。
只可惜,她還是一個不快樂的安末潯。
那天,顧末琛問她,到底怎么樣才能讓她快樂一點點。
她也想了很久這個問題,可是悲哀的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快樂一點……
“你不可以進來!安小姐!你真的不能進來!”
外面沈容氣喘吁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剛回過頭,門就被人狠狠推開。
安意氣勢凌人的站在門口,冷冷一笑:“姐,見你一面真的好難啊?!?p> 安末潯瞟了眼安意身后的沈容,沈容一臉愧疚的垂眸:“對不起,安醫(yī)生?!?p> “沒關(guān)系,你出去吧?!?p> 沈容看向前面的安意,總有種她是來找安末潯打架的感覺,要真是這樣她可不能走!
“沈容,出去?!?p> 沈容抬頭對上安末潯質(zhì)疑的表情,她還是低下頭戀戀不舍的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安末潯和安意,安末潯見她這架勢,想必安家已經(jīng)收到律師函了。
“坐吧。”
“我想換個地方說話,在這里怕被你催眠把我給害死!”
安意的語氣很少這樣激烈,看來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她們換了一家咖啡廳,居然是安末潯常來的那家,沒想到安意的品味倒和她挺像的。
她們坐在了窗子邊上的位置,安末潯最喜歡坐在這里,可以看來來往往的路人,推測每個人的心情、性格、要去的地方、剛出來的地方,甚至未來,她幾乎都能猜對。
這是日積月累的一種能力,有時在這一坐就是一天。
“姐,我就直接說了?!?p> 安末潯將目光從外面拉到里面,笑著望著她,示意她說。
“我是真沒想到,你會給自己的弟弟下律師函,姐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叫你一聲姐,盡管我們不住在一起,但我們?nèi)匀皇怯醒夑P(guān)系的親人,我以為你會把我們當做你的親人的,可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小誠本就有官司在身,爸又剛死,安家上下一團亂,媽不惜賣房都要救他,可這個時候,你作為安家長女不僅什么都不做,還雪上加霜的又送來一封律師函,你是覺得你自己很厲害是不是,就你懂法律是不是!”
安末潯看著眼前雙眼赤紅,滿臉憤怒的女孩,本就平靜的內(nèi)心不知怎的更加平靜了。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微抿:“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嗎?”
“我知道,他帶人去砸了你工作的地方,可是你那么有錢,對你來說那根本不值一提,我們可以私下解決,再不行,賠償金我來出,你不該就這樣毫不顧忌的送來律師函,要將自己的弟弟治罪!”
她悠悠放下杯子,靠在沙發(fā)上,平緩到冷漠的聲音:“我是故意的,你看不出來嗎?”
安意愣住,接著又忍不住冷笑起來,那張本該甜美精致的臉猙獰在一起,顯得異常扭曲。
“安末?。∧愕降走€是不是人,媽生你養(yǎng)你,還把你送到顧家,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安家給你的,沒媽生你,你以為你有機會坐在這兒,喝這么貴的咖啡!穿那么好的衣服嘛!”
安末潯毫不畏懼的對上她正義凜然的眼神,淡淡一笑:“你錯了,安意,我現(xiàn)在的命是我自己的,胡琴生的那個女兒十七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被挖心剔骨,死的很慘烈。”
安意稍稍回了些理智,她怕在這種情況下打她,真的會忍不住打死她。
她坐在沙發(fā)上,將眼中無盡的怒火掩下,恢復(fù)平靜:“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很委屈,可你能不能不要只想著自己,想想別人,想想我,我和你一樣,都姓安,骨子里都流著媽的血,媽那個人重男輕女你是知道的,可她把你送到顧家,把安誠捧在手心里寵著,可我呢?”
她說著說著,眼眶微紅,便感動了自己:“從小就到處打工貼補家用,大學(xué)畢業(yè)連工作都找不到,因為我沒錢沒背景,什么都沒有,好不容易在銀行找了份工作,穩(wěn)定下來,家里又接二連三的出事,我連準備給自己買車的錢都拿出來了,還要擠好幾年的地鐵才能賺得回來,你以為你很委屈嗎?你覺得媽虧欠你了嗎?安末潯,你能不能把你那雙眼高于頂?shù)难劬δ孟聛砬魄?,這個世界上比你可憐的人多的是,你就自足吧!”
安末潯瞇起眼望著她,看了很久很久,才出聲:“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委屈,我覺得這樣很好,你說得對,比起其他人,比起你,我真的好太多了?!?p> “那你為什么還故意這樣做?”
安意俯身瞪著她,就差拍桌子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安末潯不愿與她多說,也說不清楚。
“這樣吧,你說明你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想道德綁架我,讓我相信血緣而撤訴呢,還是就想來罵我一頓出出氣,如果是后者,罵過了,我可以走了。”
安意冷哼,有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安末潯你也就這點能耐了,我看不起你,你知道嗎?在顧家人面前唯首是瞻,在安家人面前盛氣凌人,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養(yǎng)女而已,等顧家不要你了,安家也絕對不會留你!”
“我今天不是來求你的,我是來看清我姐姐的真面目的,要不要撤訴隨便你,想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坐牢,親生母親自殺,那你就告!”
安意剛拿包站起身,安末潯那鬼魅般聲音就在身后響起。
“顧家養(yǎng)女的身份你很嫉妒吧,嫉妒到日日夜夜都在后悔,對不對?”
安意一怔,方才澄澈的目光漸漸幽暗,變得血紅。
“當初要不是有你的一臂之力,我也去不了顧家?!?p> 她緩緩攪動著咖啡,那雙炙冷昳麗的眼眸徐徐掀起,讓人不由得心底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