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這家伙怎么還不走？”
江小陽坐在自己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里，抬頭看了看外面程序部辦公室亮起的燈，又低頭看著眼前的白紙。
此刻白紙上已經(jīng)被他勾勾畫畫了很多，這是江小陽用了一天的時間找出來的、自認為游戲中需要修改的地方。
只不過自己的工作早就做完了，本來想著坐在這里最后一個離開，第一天上班給公司的員工樹立個勤奮務實的好榜樣。
但哪知道程序部的燈一直亮著，妮瑪那家伙也在加班。
翻了翻花名冊，記得那人好像是程序部部長，叫李凱。
“加班不花錢嗎？不用電嗎？不損耗辦公設備嗎？這家伙，沒有一點節(jié)約意識?！苯￡栍行┳蛔×恕?p> 很快手機上的即時通訊軟件圖標亮起，點開一看，是劉東來發(fā)過來的。
【你小子怎么還沒到？快點，今天我請客，葉記芙蓉鵝掌，點了十只大鵝掌等著你呢！】
【你以為老子不想來啊？等等我，給我多留點醬！】
【記得打車過來啊，別擠公交，鵝掌快涼了！話說你爺爺怎么沒給你留輛瑪莎拉哥呢？】
【拉你妹，我爺爺就住公司隔壁，開個屁車！】
抬起頭，發(fā)現(xiàn)程序部的李凱一直就沒動過，這家伙是不是坐辦公室里睡著了？
而此時的李凱在和鐘洋洋一番對話后，帶著發(fā)現(xiàn)秘密后的震撼，收拾好心情，再次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作為程序部負責人，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雖然江渟淵引以為傲的“身臨其境”深度觸感系統(tǒng)在開發(fā)時，他還沒有加入公司，但觸感系統(tǒng)最終融入游戲開始運行的時候，李凱親自參與了整個過程。
他認為這個“身臨其境”系統(tǒng)就是《噩夢降臨》得以成為經(jīng)典的重中之重，誰也無法替代。
而該系統(tǒng)只能在公司的加密電腦里操作，所以這是他留在公司加班而不是像其他部門那樣回家加班的原因。
李凱現(xiàn)在考慮的是，該系統(tǒng)融入的時間有些晚了，其實可以考慮從劇情模式的第一關就開始融入進去，并且每一個單場景驚悚模式的最高級別都應該有“身臨其境”系統(tǒng)加持。
這樣可以增加玩家對游戲的黏度。
李凱還在建議中寫到，某些個別的劇情關卡應該降低痛感百分比到5%，某些驚悚度強烈的關卡應該加重痛感到10%。
正在他認認真真寫游戲修改建議時，頭頂一個柔和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么晚了還在加班，還不回去休息嗎？”
抬頭一看，年輕的江總滿臉和煦的笑容，目光中帶著賞識的看著自己。
李凱忙道：“江總也在加班??！嗯，我馬上做完了?！?p> 趁著這個機會，江小陽終于看清楚這家伙在忙些啥了，原來是自己安排的工作。
他點了點頭，感覺應該將今天的工作多寬限點時間的，否則這種加班下去，雖然他并不發(fā)加班費，但電費和辦公設備損耗費也是在割他的肉。
江渟淵去世前所有積蓄都花在重病的治療上，留給江小陽的只有這個公司，就是上個月江渟淵的個人經(jīng)營收入也都填到葬禮的支付中。
也就是說，江小陽要想從公司拿到錢，還要等到下個月結算盈利的時候再說。
不過現(xiàn)在看這樣子，李凱應該也快要做完了。
江小陽點點頭，微笑的表情保持不變：“早點回去休息?！?p> 話落，轉身出了公司。
見他離開后，李凱忍不住拿出電話，給策劃部的羅文強打了過去：“羅哥，還在忙嗎？”
“嗯，寫游戲修改建議，這不今天江總安排的工作嗎？”羅文強道。
“羅哥，你和老江總一起工作的時間久一點。”李凱道：“我想問問你，在此之前有沒有聽過他談起現(xiàn)在的小江總？”
羅文強回憶片刻，隨即搖頭：“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p> 李凱的腦海里卻浮現(xiàn)江小陽滿面和煦的微笑，這個笑容與記憶中的江渟淵逐漸重合在一起。
皺眉道：“不對啊，我感覺小江總似乎很熟悉咱們。我剛才面對他的時候，一直有種當初面對老江總的感覺?！?p> “今天在會上我也有這種感覺?！绷_文強并沒有否認，“而且我懷疑老江總可能特意對小江總采取的暗中深度培養(yǎng)的模式，讓他在社會上歷練，并且小江總已經(jīng)全盤吸收了他的心得和經(jīng)驗，現(xiàn)在時機成熟了，這才把他召回來。”
“咦，為什么你也是這么猜測的？”李凱詫異。
“老江總在柜子里裝滿了他的工作筆記和游戲制作心得，你不知道嗎？”羅文強道：“剛剛鐘洋洋才給我打了電話，說老江總的桌上有各種旁證資料、心得體會、思維導圖等，用了11個資料夾才分類完畢，而且滿滿的裝了三個抽屜。這些東西只是草稿，但正式版肯定已經(jīng)給了小江總，這就是直接證據(jù)！”
李凱愣了一下。
“總之，這個小江總絕對不簡單，抓緊把建議拿出來吧，明天交功課。”羅文強叮囑了一句，掛斷電話。
李凱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忍不住自言自語：“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鐘洋洋剛才沒告訴我？”
話落，他立刻掏出一個小本子記了下來。
……
在葉記芙蓉鵝掌店吃飽喝足后，江小陽讓劉東來和自己一起回了位于云上富水居的新家。
兩人商量著明天由劉東來去把各自的出租房退了，都搬過來住。
至于江小陽在出租房那邊還欠的房租，讓劉東來先墊付，自己也不用還了，反正這家伙今后會白嫖自己的云上富水居。
因為喝得有點多，兩人還沒來得及把這帶躍層的新家好好看看就躺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
一覺睡到天亮，看了看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就到上班時間。
本來自己是老板，什么時候去都行，并沒有限制，但現(xiàn)在因為剛剛才上任，江小陽不想給員工造成一些想法，所以忍著腦袋暈沉的感覺爬起來。
在衛(wèi)生間里找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簌了口洗了臉，將劉東來拍醒，讓他記得去出租屋退房。
“還有這屋里的鑰匙再去配一把，你留著。”
鑰匙放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關門往隔壁金鉆大廈而去。
來到公司時已經(jīng)是上午八點五十五分。
公司里的人基本都到齊了，正在各自忙碌著。
在見到江小陽到來后，員工們一個個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江小陽當即面帶和煦笑容，一一回應，直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雙手拉扯了一下臉上已經(jīng)有些僵硬的表情。
“看吧，像不像？我就說他有老江總那種逼氣縱橫的氣質！”距離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有著兼職搬水工之稱的吳波和對面的同事說道。
那同事詫異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你不知道吧?！眳遣冻鲆桓鄙衩乇砬椋拔以缟系焦镜臅r候聽咱們部門負責人李凱說，小江總早就得了老江總的真?zhèn)?，甚至還寫了自己的游戲制作心得，足足裝了11個資料夾寄給老江總！而且每一頁紙上都寫了自己的座右銘?！?p> “什么座右銘?！蓖裸等弧?p> “江河落寞，直面欣陽！”吳波嘖嘖驚嘆。
“江河……落寞，直面……欣陽？”那同事沉聲低吟，細細一體會，頓時跟著驚嘆：“小江總這氣魄，牛鼻??！”
這才一晚上，謠言已經(jīng)開始向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fā)展。
江小陽坐下后沒多久，財務部郁可欣過來給他泡了一杯咖啡，但昨晚上江小陽酒喝多了，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
很快郁可欣把自己的建議呈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一旁注視著他。
其實郁可欣最開始收拾老江總的資料，并裝滿了11個資料夾后，出去就跟關系較好的鐘洋洋說了一句，也沒別的意思，大概就是感嘆老江總一直以來的工作都做得認真細致。
但是她也沒想到，自己的話拐了幾道彎后，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變味，快要把江小陽捧成了神話！
江小陽看了看郁可欣的建議，在游戲中適當增加一部分氪金項目，或者在原有的氪金項目上加大一定比例的氪金量。
比如一個帶屬性的頭盔以前賣2個積分（一個積分等于現(xiàn)實中一元錢），現(xiàn)在可以考慮賣3個積分。
當然郁可欣也從自己的工作角度提了一些諸如減少預算支出，從保潔、辦公損耗、用水用電方面考慮削減成本等。
這增加氪金項目和數(shù)量比例，對于江小陽來說，他恰恰準備反著做，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將氪金項目全部關了，游戲物品完全免費。
當然不能一下子就這么干，否則這些人肯定會懷疑，而且忽然大幅度減掉氪金項目，這明顯可能會被系統(tǒng)判違規(guī)，所以得循序漸進。
不多時，美術部、策劃部、程序部也都送來了自己的建議，江小陽花了大約兩個小時看完，認真做好筆記和自己的看法，然后召集部門負責人開會。
會上，他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們的建議我都看了，嗯，還不錯。我總結了一下，大概分為增加劇情模式和單場景驚悚模式的解密、反轉，還有加重兇靈的惡心恐怖程度，然后就是將‘身臨其境’觸感系統(tǒng)提前等等?！?p> 頓了頓又道：“不得不說，我看得出來你們都用心了，用心在想辦法怎么提升游戲的可玩性、玩家黏度以及驚悚程度。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驚悚也是會產生疲勞的？”
所有人一愣，紛紛不解的看著他。
江小陽繼續(xù)道：“就好比在某一個場景中被同一只兇靈反復驚嚇，到最后你再看見它的時候非但不會害怕，可能反而會感到很親切。所以你們反過來想過沒有，如果我們直接把這只兇靈去掉會怎么樣？”
羅文強有些驚訝，暗道：“去掉？這兇靈都去掉了，丟失了《噩夢降臨》的精髓，那玩家還玩?zhèn)€屁??！”
但他心里雖然這么想，卻也不敢直接說，有了昨天郁可欣提供的證據(jù)和他自己的猜測后，羅文強總感覺江小陽實際上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想法，讓這些人提供建議只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有幾斤幾兩。
“把兇靈去掉后，那場景中就沒有最主要的恐怖元素了，這游戲……還好玩嗎？”市場部的負責人曾遠亮忍不住道。
江小陽記得曾遠亮的建議是加大研究資金和宣傳費用投入，由他們市場部利用這筆資金來開拓外州的市場。
看見這建議江小陽就來氣，現(xiàn)在公司賬上只剩下兩萬多塊，連他都不敢動，要是全部投進去了，自己這個總經(jīng)理每月喝西北風嗎？
再說這點錢做研發(fā)宣傳根本不夠啊，連水花都濺不起來一個。
想到這兒，江小陽露出了和煦微笑，說道：“兇靈，說到底只是傳遞恐懼的工具而已。一個人最大的恐懼來自哪里，難道你們沒點……呃，不知道嗎？”
所有人面面相覷，露出不解神色。
江小陽一字一句道：“最大的恐懼，其實來自我們每個人的心里?！?p> 這一刻，他終于找到了當初忽悠78名傳銷人員一人購買了自己4瓶清潔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