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
所有的人都看懂了那副畫,也看懂了那行字。
這是年幼的九皇子對他的父皇李世民說的,對他大哥李承乾說的,更是對他的四哥李泰說的。
這是一副寓意極深的畫。
四皇子李泰的魚躍圖,實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圖能博得李世民的歡心,則是因為早在數(shù)年前,李世民便極為寵溺自己這位四子,更是暗中夸下??冢翟S了預(yù)示著帝國繼承人的太子之位。
魚躍此時海,一朝便化龍。
然而,朝臣們卻始終堅持著長幼有序的祖制觀念,但無論權(quán)柄多重,朝臣終究是臣,他們的上頭,還有一位最為尊貴天子。
善于諫言的老臣魏征沒有進言過此事,吏部尚書高士廉也沒有說過此事,文武百官都沒有如此豪氣干云的膽量言明此事……
對于一個蒸蒸日上的帝國來說,對于一個如日中天的皇帝來說,廢黜另立一事,諱莫如深。
但帝國的重臣皆是極為精明的人物。
雖然誰也沒有言明,所有人卻心照不宣地清楚知道,隨著太子李承乾逐漸失寵,四皇子李泰的日漸成熟—廢黜太子,另立皇儲之事,必將到來。
而屆時,帝國貴族之間的明爭暗斗愈發(fā)激烈,整個大唐都會為之陷入劇烈的動蕩之中。
所以,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人,站出來。
于是,在貞觀十年正日這天,年僅八歲的九皇子李治站了出來。
短短五個字:花開彼岸天。
便是最好的回應(yīng)。
不做那海中的龍,也可作那彼岸的花。
不爭那長安城中的太子,也可作偏安作揚州城里的魏王。
此時此刻,朝臣眼中的李治不再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皇子,不再是貪財好物的紈绔,而是保證帝國穩(wěn)定繁榮的定海神針。
所以,他們的眼中,充滿了熱切與敬畏。
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帝國嫡皇子的支持。
來打贏這場立儲之戰(zhàn)!
“父皇,皇兄,兒臣這幅畫作如何?”
李治站在石階上,極為滿意地望著殿內(nèi)的諸多臣子。
看著他們躬身臣服,看著他們面露震驚,看著他們眼中熱切……
心想著自己只不過小小露了一手罷了,卻震驚得滿朝文武如此失態(tài),這也算是替父皇討回了不少顏面。
“嘿嘿嘿嘿……”
他不由地得意地笑了起來。
“父皇,兒臣只不過隨手為之罷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若是父皇實在喜歡得緊,不如隨隨便便打發(fā)兒臣幾千兩……”
“兒臣記得上次……吐谷渾使臣進貢的鴛鴦蓮瓣紋金碗好像不錯,足金得很,不知還有沒有,隨便來一打便可以?!?p> “父皇,為何如此炯炯看著兒臣,莫非您也察覺到了兒臣的天縱之資?”
李治極為驕傲地昂首,拍了拍自己胸脯。
可謂是風(fēng)光到了極點!
然而,看著九皇子那副自大輕浮卻渾然不知的模樣,殿內(nèi)卻不約而同地響起了一陣極為沮喪的嘆息。
那是文武百官的嘆氣。
震驚只持續(xù)了短短片刻,文武百官們眼中的熱切便化作了無比的失望……
九皇子,果然還是那位愛財如命的九皇子!
帝國的奪嫡之爭怎么能放在這樣的紈绔手里!
唐皇李世民極為羞惱地看著自己這個不著調(diào)的幼子。
他萬萬沒料到,本想在暗中潛移默化行進的廢黜另立之事,卻悍然被此子搬上了臺面了!
他望了望自己另外兩個兒子。
看見了長子眼中的欣喜,看見了次子眼中的不滿。
朝堂這一灘水……怕是要被攪渾得一塌糊涂。
李世民知道,要盡快平息此事,不能公開發(fā)表任何態(tài)度。
不然,便會掀起軒然大波。
李治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的父皇。
仿佛無聲地訴說著一個事實:我吃定你了喔!
想要擺平我,那可得……拿出真金白銀吶!
“呵呵?!?p> 唐皇李世民皮笑肉不笑道:“‘花開圖’深得朕心,賞晉王李治黃金百兩!”
足足一百兩黃金!
歷年來,沒有一位皇子平白無故能夠得到如此豐厚的賞金!
從來沒有!
“稚奴!還不快快將‘花開圖’收起來?”
“速速歸位坐下!”
李世民的龍袍袖口中,早已雙拳緊握,十指發(fā)白。
然而,李治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既沒有謝恩,也沒有離去。
他低著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仿佛像是做錯了什么事情一般。
“父皇,兒臣的承恩殿該修繕修繕了。宗衛(wèi)最近的俸祿津貼也有些不夠……”
“日子真有些不好過呢……”
一陣微弱的低聲呢喃從身下傳出!
好嘛!
敢情是獅子大開口!
人小,這胃口可真不??!
“呼哧呼哧呼哧……”
唐皇李世民的胸口開始起伏,臉色開始漲紅。
他頻頻喘著粗氣。
“陛下!保重龍體?。 ?p> “陛下!切勿動怒!”
“陛下!今日乃是正日守歲,大臣們都在看著您呢,莫要失了龍威??!”
一旁的魏征,高士廉等重臣心知不妙,急忙俯身勸誡道。
“哈哈哈!”
驀然之間,李世民怒極反笑道:“好??!”
“好!好!好!”
“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那依你看來,朕該賞賜多少銀兩合適?”
聞言,李治抬起頭,真誠地笑了笑。
扭捏著伸手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
于是,李世民咬牙切齒道:“念在晉王李治年幼的份上,賞黃金二百兩!”
“慢著!”
話音未落,李治大聲喊叫一句,折煞群臣!
他搖了搖頭,極為認(rèn)真地糾正道:“父皇,是兩千兩?!?p> “嘶!”
兩千兩?
如此漫天要價,讓朝中的大臣一陣心驚膽戰(zhàn),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大唐帝國,還從未有一個人敢于跟陛下如此明目張膽地討賞!
九皇子……不愧是九皇子!
唐皇李世民的臉色愈發(fā)冰冷。
一大一小,面面相覷,誰也不肯讓一步。
正當(dāng)此時,一旁盤坐許久的長孫皇后有些看不過眼了。
她鳳眉冷對,一掌拍在李治的后腦勺上。
“稚奴!還不快多謝父皇賞賜!”
“莫要耽誤了宴席時辰!”
長孫皇后略顯責(zé)備地罵道。
“哦。”
受此重?fù)舻睦钪挝嬷约耗X殼,卻并沒有一絲忤逆,而是極為乖巧地應(yīng)聲道:“多謝父皇賞賜,兒臣告退?!?p> 說著,便將那副花開圖收了起來,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為了緩解殿內(nèi)的尷尬氣氛,長孫皇后意味深長地看著李世民,道:“陛下!不如來些行酒令解解乏如何?”
行酒令?
坐在一旁的李治撇了撇嘴,似乎又起了什么鬼心思。
心道這吟詩自己的確不怎么在行……
不過嘛,劃酒拳可就未必了!
想著自己上輩子,可謂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踹北海幼兒園,放眼整個海淀區(qū)……
哦,不!
放眼整個燕京市,都絕對找不出一合之?dāng)常?p> 念及如此,李治望向朝中大臣的眼神中,頓時放出一絲精光!
是時候割一波韭菜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