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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無聲

第九篇、我的母親(2)

原點無聲 半勾月 1890 2020-04-28 09:15:18

  我曾經(jīng)聽她跟別人討論怎么打孩子,要選那種又細(xì)又長的竹條或者繩子,打起來痛但是又傷不到筋骨,我就沒見她那次打我的時候好好的去挑細(xì)竹條了,還不是隨手抓起什么東西就直接上手。

  聽別人說我小的時候是只小猴子,現(xiàn)在活生生的長成了小奶狗。

  但是由于她是我的長輩,那些極端的想法就只能是想法,10歲以后我想要快點長大,我要離開她,再也不回家,再也不要看到她。

  剛開始我會哭,哭得撕心裂肺,整個村子都能聽見的那種嚎叫,后來我基本上都會跑,只要看她語氣不對或者臉色不對我就隨時準(zhǔn)備逃跑。

  我一度以為她是恨我的,甚至關(guān)于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她是后悔的,我還懷疑過我不是她親生的。

  到了高中她打不著我了,暑假回到家里,她一覺的我不聽話了,一爆發(fā)了,你但凡頂嘴她就哭,說你要氣死她,我雖然恨她,但是我最見不得她哭。

  我知道她也不容易,但是我不想做個乖寶寶,從來都愿意,如果生來只是為了聽話,那她希望我做的那些她自己就去做了不就可以了嗎?

  本來回家就少,大部分時候都在學(xué)校,加上怎么樣都無法避免跟她的沖突,又不想看她她哭,說我要氣死她,一心要尋死,我又不愿意回家了。

  有時候回家就變成了又渴望又害怕的一種想法,怎么都不愿意回去。

  到了長大了她打不動了,就換了策略,改為誅心,各種剜心的話,我也嘗試過好好跟她溝通,但是不知道那一句就會突然讓她暴起,我還是選擇遠(yuǎn)離她。

  到目前為止,我只有三次感覺到她是在乎我的。

  第一次是很小的時候,好像是一年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偷別人的東西,一塊兩塊的錢都偷過幾次,一次都沒有被抓到過。

  那個時候二伯住在我家,我好像偷過他兩塊錢,后來發(fā)現(xiàn)不見了就氣勢洶洶的到處逼問,最后因為害怕我就承認(rèn)了,我把用剩的一塊多還給他。

  不知道為什么,那次母親沒有打我,后來二伯又丟了一根繩子,又找上門來,就說是我偷的,要把我拉出去打,我看到他手里拿著的棍子,很粗。

  母親問我是不是我拿的,我說不是,母親便沒有再問,直接跟二伯杠上了,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在我看來她是最不可能相信我的一個人,更不要說為了我跟別人對上。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動過別人的東西一絲一毫連想法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一秒就不愛一個你曾經(jīng)深愛的人一樣,斷的干干凈凈,一絲不留。

  第二次還是小學(xué),大概是四年級,不是很具體,好像就是03年鬧非典的那年,我放學(xué)的時候跟別人去山上摘了野果吃。

  結(jié)果到下午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雙腳就像灌了鉛一樣,怎么走都跟不上別人,結(jié)果到最后路上只有我一個人,我感覺非常非常的累,就是很想睡覺。

  我實在走不動了,就在馬路邊上睡一下,睡一會兒又起來繼續(xù)走,因為我知道在外面睡覺不安全,那種感覺是全靠一股信念支撐著,就是要回到家才能睡覺,不管多累我都得起來繼續(xù)走。

  平常二十多分鐘的路,我一路睡一路走,用了三個多小時都不止,我終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家,爬上床費盡了我全部的力氣,我想拉被子蓋上,手碰到了被子卻怎么都使不上力氣。

  我想跟老三說幫我拉下被子,但是我實在是不想說話,太累了,最后被子也沒蓋,保持著我翻到床上的那個姿勢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又好像沒睡過去。

  后來說母親把我搖醒的,我看到了她著急的樣子,那一刻我以為她是在乎我的,著急的問我這問我那,問我想吃什么,問我哪里難受。

  我享受到了生病的最高待遇,不用去干活,可以睡覺還可以吃上一個雞蛋。那個時候在家里雞蛋是要拿去賣了做家用的,一般是不給吃的,除非有客人。

  當(dāng)母親把一個煎好的雞蛋準(zhǔn)備喂給我吃時,我惡心起來,最后咳了一口血,雞蛋也沒有吃上,后來不記得怎么好的了。

  到病好以后,還是照打不誤,我又恨上了她。

  第三次是高三,高考的前一個學(xué)期,我突然得了肺結(jié)核,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然后第二天她就辭職從浙江連夜趕了回來。

  我在家里吃了半年各種抗生素,母親留下了照顧我一段時間就又回浙江了。

  那是第三次我感覺到她在乎我。

  有人會說,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老三就總是這么說,但是我想說的是母親從來就不在乎我做了什么,哪里有問題,只要她判定是的我就要遭殃,我做了什么還重要嗎?

  一個幾歲,甚至十幾歲的孩子做了什么要天天打,難不成做的全都是錯的,我做題蒙都難得蒙全錯,更何況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全都是錯的嗎?

  直到上大學(xué)以后,才開始慢慢的給她打電話,其實就算是高中那會兒,我不是不明白她的幸苦,她的難處,她的艱難,但是我就是一個不會聽話的人,不好好說打死我也不聽。

  上了大學(xué)離她更遠(yuǎn),我們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一點,我偶爾給她打電話,就是問她好不好,說著說著又不小心說了她不喜歡聽的,于是又不歡而散。

  工作以后我更能體會她的難處,我不再恨她,但是那些事情還是沒有辦法忘記,就像噩夢,我每天入睡都會被人追殺,這樣的夢我做了二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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