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零綴在一巧身后,沿著墻角的陰影前行。
他的身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黑霧,讓他的身影與街巷的陰影融為一體。哪怕走在旁邊的行人,也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存在。
喬一巧來到小院門口,扣了五下門,三短兩長。
“是誰?”院里一個男子的聲音警惕問到。
“是我,一巧?!?p> “進來吧?!?p> 男子打開門,讓喬一巧進去后,又左右看了看,確認(rèn)無人跟蹤后,然后立馬緊閉院門。
陳零只看到男子的側(cè)臉,只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他皺了皺眉,暗想:一巧這么乖巧的女孩,不會是加入了什么秘密幫派吧?
隔壁喬山大叔、春花大嬸養(yǎng)個閨女不容易,一巧可別被壞人禍害了。
想到這里,陳零跟上去,輕輕一躍翻進了圍墻。
陳零落地?zé)o聲,身影一閃,藏進了雨檐下的陰影中。
只見喬一巧提著紙包直奔里屋,一個模樣清麗的女孩迎了出來。
看清女孩模樣的霎那,陳零的心砰砰直跳起來。
嗯,什么情況?
自己這身體見到眼前的女孩,竟產(chǎn)生了不由自主的反應(yīng)!
這不科學(xué)!
陳零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身體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陳零敏銳察覺到,自己身體心跳加速,體溫上升的同時,識海深處有什么東西正在復(fù)蘇。
自從煉氣凝神成功,進入凝神境后,陳零眉心處的識海已經(jīng)開辟出來。
識海內(nèi)黑霧翻滾,中央是陳零的靈體,正在凝神打坐。
此刻,在深沉的黑霧中,有什么東西正在從邊緣爬出來。
一個灰白的影子,漸漸爬到了陳零前方兩米處。
那影子漸漸抬起了頭。
??!
是他!
易秋的靈體!
陳零大駭,這家伙怎么又復(fù)活起來了?難道說之前易秋并未死亡,只是暫時被自己奪舍了?
識海深處,正在打坐的陳零靈體睜開了眼睛。
在他的前方,模樣清秀俊逸的易秋,也抬起頭凝視著他。
憤怒的,委屈的,怯懦的,堅定的種種情緒,霎那間從他的身上釋放出來。
嗷!
易秋一聲怒吼?;野椎挠白訐湎蜿惲恪?p> 嘣!
陳零反手一掌,就將影子擊暈。
于是,識海深處出現(xiàn)了詭異的一幕。
陳零的靈體繼續(xù)回去打坐,溫養(yǎng)神魂。在他旁邊,灰白影子形態(tài)的易秋躺在那。
就先這樣吧!
陳零有些腦殼疼。
一些之前封藏在識海深處的記憶,伴隨著易秋的蘇醒,也涌進了陳零的意識中。
易秋和女孩同學(xué)多年,易秋喜歡女孩。
女孩看起來也喜歡易秋,但兩人間始終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障礙,走不到一起。
這是一段孽緣?。?p> 在這段關(guān)系中,易秋看起來更像是常見的舔狗備胎類型。
難怪身體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原來易秋跟這女孩之間有難解的情感糾葛。
陳零站在屋檐的陰影中,看著眼前清秀的女孩,暗嘆一聲。
這時,女孩從里屋出來,迎上了喬一巧。
女孩一身淺藍(lán)的花裙,秀麗的長發(fā)顯然沒細(xì)細(xì)打理,白皙俏麗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憊。
“清姸師姐,老師怎么樣了?”一巧焦急問道。
“噓,”清姸豎起食指,壓在芳唇上做了個噓聲:“父親剛睡著,出來說話。”
來到廊下,一巧將紙包遞給清姸:“藥都拿到了?!?p> 清姸打開藥包,十二種形狀各異的藥材,精細(xì)地分包成十二個小包。
十二個小包之外,還有一些零散的藥材。
她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沒人懷疑吧?”
“沒有。十二種藥材,我分開在七家醫(yī)館買的。
“其中又夾雜了一些其它草藥,應(yīng)該沒人猜得出我們配置的何種解藥。”
清姸點點頭:“我們先去煎藥吧。崔猛,你進屋看著老師,萬一他突然醒了要喝水?!?p> 剛才開門的男子輕手輕腳走過來,指著院門道:“我還是坐這看著門吧,老師醒了我聽得到。萬一有人偷偷闖進來,就麻煩了。”
清姸道:“也好。”
然后她領(lǐng)著喬一巧去廚房煎藥。
崔猛就找了個凳子坐在門口,眼神警惕地不時瞅著外院的大門。
里屋光線黯淡,陳零伸頭看到一個灰色布袍上滿是斑斑血跡的中年男子,躺在木床上,呼吸急促,面色蒼白如紙。
細(xì)一思量,陳零想起來了。
這位受傷男子,便是東光書院的院長,霍晉常。
之前那位清麗的女孩,是霍院長的女兒,霍清妍。
崔猛,喬一巧,包括易秋(陳零),都是霍晉常的學(xué)生。
看眾人神色焦慮緊張,顯然東光書院碰到了什么可怕的威脅。這里屋舍簡陋,條件艱苦,顯然不如東光書院的精舍寬敞舒適。
幾人顯然是躲到這里來避禍的,難怪一巧早上說書院最近閉館了。
霍晉常院長學(xué)問精湛,人也隨和。
陳零記憶中,當(dāng)初父親帶著“自己”去拜師時,霍院長并沒有瞧不起這來自窮陰巷的底層學(xué)生,反而處處幫扶,耐心指導(dǎo)。
有時家里暫時給不出學(xué)費,霍院長反而會鼓勵易秋,好好學(xué)習(xí),別擔(dān)心錢的事。
“咳咳……”里屋的霍院長咳嗽了兩聲,輾轉(zhuǎn)著疼痛醒來。
“老師,你醒了!”崔猛從凳子上跳起,跑進屋去照看。
霍清妍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趕了過來。
陳零立在陰影中,默默窺看。
雖然不知他們究竟是得罪了誰,但萬一真出了變故,自己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當(dāng)然,出手不是因為圣母,而是因為他們都是朕的子民??!
陳零嘆息一聲,決意留下來幫忙。
不一會兒,廚房藥香傳來,藥熬好了。
“父親,喝藥?!?p> 喬一巧端著藥汁,由霍清妍服侍著給院長喂下湯藥。
霍院長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fù)了絲絲血色。
崔猛是個謹(jǐn)慎、持重的少年,看到老師臉色轉(zhuǎn)好,不由問道:“老師,好些了嗎?”
霍院長閉目喘息良久,睜開眼睛看了看房間,又看到周圍眾人擔(dān)憂的表情,笑道:“沒事,好多了?!?p> 眾人長舒了一口氣。
霍院長看向清妍,緩緩道:“書院的房契帶來了沒有?”
清妍道:“帶來了?!?p> 霍院長:“下次,那些人再來,就給了他們吧?!?p> 清妍清澈的雙眸流下淚來:“不,父親,書院是你一輩子的心血?!?p> 霍院長笑了笑,看了看清妍,又看了看一巧和崔猛:“錯了,錯了……我的心血,我的驕傲是你們。書院沒了,只要人在,就再造它一座便是?!?p> 眾人都沉默下來。
“哈哈哈,還是霍院長豁達!早點想通,不就沒這些事了?”外院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幾個赤膊的市井潑皮闖了進來。
喬一巧看到來人中,有一人似乎是醫(yī)館的學(xué)徒,她臉色刷地白了:“你們竟然是一伙的?”
那個醫(yī)館的學(xué)徒嘿嘿笑道:“在東城,小白兔還逃得出爺們的掌心?”
眾潑皮哈哈大笑起來,大大咧咧直闖而入。
喬一巧渾身氣得發(fā)抖。
清妍拉了拉她的手,道:“沒事,一巧。這些人如跗骨之蛆,哪里防得了?!?p> 為首一人,穿白色錦緞直裰,臉上表情笑嘻嘻的,一看就是個輕浮浪蕩的酒色之徒。
這人手握折扇,耳朵上插一朵白色茶花,看起來不倫不類。
一雙油汪汪的大眼睛,銅鈴似地凸在外面,一進門就在兩個女孩身上亂瞅。
“誰讓你們進來的?私闖民宅,以盜匪論。滾出去。”
崔猛提起門口的扁擔(dān)就沖了出去。
為首那名潑皮,錯身讓開崔猛揮來的扁擔(dān),兩只結(jié)實的大手抓住崔猛雙肩,右膝撞向崔猛胸腹。
崔猛悶哼一聲,兩只手想擋住潑皮的膝蓋猛擊。
潑皮推開崔猛,背后一名光頭沖上來,一腳踢在他的左側(cè)肋骨上。
崔猛慘叫一聲摔到墻角,嘴角留下一縷鮮血,痛苦地蜷著背,在地上翻滾。
喬一巧急得要哭,眼睛泛著淚光,沖上去保護崔猛。
霍院長氣得胡須上翹,怒道:“白苛狗賊,你壞事做盡,難道就不怕天罰嗎?”
白苛哈哈笑道:“老子一生,快意江湖。行得正,走得直。狗擋宰狗,佛擋殺佛。老天又能耐我何?”
白苛大步流星,準(zhǔn)備沖進屋去。
霍清妍擋在門口:“白苛,你到底要怎地?”
白苛三角眼瞇了瞇:“霍大小姐,你應(yīng)該知道我要什么?!?p> 霍清妍咬了咬嘴唇,兩只紫葡萄一樣水靈的眼睛里,淚光盈盈閃動。
最終,她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帕子里包著一張老舊的地契。
“給你!”
白苛得意地笑了笑,伸手接過時,順勢在霍清妍滑膩的手上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