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爺 (一)
雖然這場仗是妥帖的勝利了,未免太簡單些,本質(zhì)上沈言綰是難以接受的,但是應(yīng)該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沈言綰向來是有一個所殺的目標(biāo)就會成功殺掉,然后過些快活日子,沈言綰這個人其實就是在殺人的時候,嚴(yán)肅認(rèn)真些,但其余的時候,準(zhǔn)確的說是大大咧咧,更準(zhǔn)確的說是沒心沒肺。
沈言綰雖然成功了,但是后背狠狠的被咬掉一塊肉也不是開玩笑的,沈言綰先回到先前的居所,沈言綰這個人,快活慣了,所以并沒有什么固定的居所,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高檔酒店,有的時候,竟還會到茶肆酒樓,或是西園戲院湊合些日子,但是她路子也是相當(dāng)?shù)膹V。
最近的居所是明月飯店,明月飯店是北平最大的飯店,沒有個身份的,絕對不會踏足。
這酒店是顧家的三個兄弟共同管制的,并不是什么固定的所有產(chǎn)業(yè),三兄弟互相制約,明面上也是光鮮亮麗,但是大多數(shù)是相互制衡的苦楚。
沈言綰自是要改頭換面的,艷紅的旗袍已經(jīng)是被撕裂了兩個口子,沈言綰心頭罵著畜生,這衣服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咬一口果然還是虧了,虧了,應(yīng)該活活把他咬死,換上了顧慕留下的西裝。
西裝還是很合身的,連胸前的距離也算的很精確,白色襯衫,格子毛衣,一套黑色的外衣,妥妥的一個儒雅的英俊少爺,連懷表都提前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若是個不了解顧慕的人,應(yīng)該覺得這是個溫柔體貼的君子,但是恰恰相反,顧慕是個一天到晚想著浪跡天涯的浪子,仗著是顧家三少爺?shù)拿^,安穩(wěn)做著他的浪子大俠夢,為人極其不積口德,沈言綰也是耳濡目染,于是兩個人就沒少掐架。
沈言綰算摸著離退房期還有三天,她覺得一百大洋住一天的好地方,就是豁出去命來,也得住完這三天。而且明月飯店這樣的得罪不起的官家背景,想也不會,有什么樣的危險。
說起這個明月飯店的官家背景,經(jīng)歷了世世代代,根深蒂固,說都說不清的,但是最近的支撐應(yīng)該數(shù)薛大帥。
沈言綰坦坦蕩蕩的踏入明月飯店的大門,沈言綰曉得此刻若是有絲毫的不自然,那么她就不戰(zhàn)而敗了。
沈言綰一抬頭,一個書生裝扮卻剪的一頭短發(fā)的男人迎面而來,白糯的皮膚也看得出養(yǎng)尊處優(yōu)四個字怎么寫,擺個英俊瀟灑的姿勢,倚著漆紅色的門,沈言綰美麗動人的大眼睛撇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過去:“顧慕,小心著點(diǎn),別折過去?!?p> 顧慕毫不理睬,鼻孔朝天:“回來了?怎么樣了?還活著,不錯嘛?!?p> 沈言綰點(diǎn)頭哈腰,滿不在意的模樣顯得有種小女人的傲嬌:“對對對,顧小少爺說的對,但是也差不多半死不活了,怎么樣,登報了嗎?”
顧慕把倚著的胳膊挪開,揪著沈言綰的耳朵:“快了吧,堂堂張修羅死了,估計那些媒體工作者,樂得鼻聽泡都冒出來了。”
沈言綰狠狠甩頭,顧慕的手被掃了下來,意猶未盡的拍拍衣服。
歪著頭盯著沈言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穿著西裝,模樣居然也可以顯得英氣十足,這個女人的千般模樣倒是都見識過,這樣倒是少見,其實是顧慕特意定制的一套,就是沒有見過她這一面感覺好奇。
沈言綰擺脫開顧慕的爪子,看見顧慕色瞇瞇的盯著自己:“干嘛,被我的美貌吸引?為此放棄你那些顏如玉?反正也是,你那些顏如玉,腦筋一看就不轉(zhuǎn)彎,看得上你?就是最缺心眼兒的特征?!?p> 顧慕一臉從容:“誰看你啊,看你平時總照鏡子,也照不出你這個丑八怪?”
沈言綰什么事兒都可以商量,唯獨(dú)關(guān)于美貌,真的無法退讓,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煩的撇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別廢話了,趕緊給我上藥,我知道您顧小少爺可是有名的西醫(yī)……”重重的重復(fù)后面兩個字。
顧慕笑的一臉嫌棄:“你?怎么了?你皮糙肉厚死不了?!钡窃捘┻€是有些不忍心重復(fù)了一句“怎么了?”
沈言綰剛剛的動作過于大了些,氣得有些冒煙,扯痛了傷口,剛才走了一路,出了些汗浸入了傷口,更是傷口上撒鹽,疼痛感瞬間難以控制。
沈言綰咬著牙,疼得出了一頭冷汗。
顧慕以為她是裝出來的,由于她裝樣子可謂大佬,就是一身汗,面色蒼白,都只是沈言綰這只狐貍,捻一捻手指就辦成的,真的不足以讓人信服,而且據(jù)顧慕所知,她還就這么無聊,完全可以裝作病痛折磨。
顧慕剛要調(diào)侃一番,卻見沈言綰頭點(diǎn)了地,沉沉的昏倒在地了,慘白的面色,更讓人憐惜。
但是他沒有什么機(jī)會仔細(xì)欣賞,因為他了解沈言綰這樣的人,如果都可以疼暈過去,那么該有多疼,必定是刺骨鉆心,他橫抱起了沈言綰,沈言綰的頭順力倒貼在他的胸膛上。
陽光透過窗戶散落,她身上還有幽蘭的清香,沒有散去,突然讓顧慕想起來與她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永生難忘的那一天,顧慕雖然是三少爺?shù)堑植贿^只是自己父親包養(yǎng)的一個戲子的兒子,多年前,顧慕的母親不希望他有多么大的能耐,只希望他繼承戲曲什么的衣缽,于是顧慕以一個小戲子的身份一直到他母親去世,告訴了他,他身世的淵源。
他當(dāng)時年輕,拍打著顧府的大門一遍又一遍,并沒有一個人理睬他,雪地里,他哭腫了臉,顧老爺也沒有出來看一眼,后來派了個管家出來,說是傳老爺?shù)脑挘寒?dāng)兒子可以,但是你也知道你娘多么卑劣的身份吧。
顧慕也不是想討要些什么,只是以為會重獲親情,但是他現(xiàn)在才明白,他當(dāng)初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可悲。
顧慕眼中暗淡無光,顧家眾人本以為顧慕會恬不知恥的萬般討好的爬進(jìn)大門,卻不想,顧慕晃晃悠悠愣是跪在了門前,整整一天。
第二天早上,陽光微斜,散落在顧慕的手掌心,這府門口有一株幽蘭,但是顧慕已經(jīng)耷拉著腦袋,卻表情嚴(yán)肅,沒有一絲討好或是弱小無助。
突然,恍惚間,一個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顧慕撐著最后一口氣,沿著這雙血手到胳膊,還是血印,已經(jīng)看不清是別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向上看去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女孩子眼睛是明亮的出奇的,雖然讓血漬染紅了,卻也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子有多么漂亮,眼睛晃的顧慕眼花繚亂,女孩子的語氣神情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的問他:“你,需要?dú)⑷藛幔俊?p> 聲音動聽,如雨珠落在陶瓷一般清脆悅耳。語言很簡短,很天真爛漫。
顧慕當(dāng)初不懂什么是殺人,但是他知道,他狠那個高高在上的顧老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把養(yǎng)育自己的溫婉賢淑的母親當(dāng)回事兒,他可以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但是母親,是天下最疼愛他的人。
顧慕點(diǎn)點(diǎn)頭。確認(rèn)一下,又狠狠的點(diǎn)點(diǎn)頭。
女孩子一身紅衣,頭上插著一個不怎么好看的釵子,倔強(qiáng)的亮著閃耀的眼睛,也跟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
女孩子言語:“你有錢嗎?我要五十大洋?!?p> 顧慕合計著,母親的確剩了一個寶匣子,里面有一百大洋,一要便是一半,但是顧慕又點(diǎn)點(diǎn)頭,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
女孩子亮著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嘴角卻沒有一絲上揚(yáng),反而顯得很認(rèn)真:“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五十大洋不會白花?!?p> 兩天后,顧慕從報紙上得知,顧老爺死了,被刺殺了,被一個釵子,叉在頸動脈上,狠狠的,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偏差,絲毫沒有猶豫,就是一個地方,硬生生捅出了個窟窿來,脖子斷了一半。
而且隨即便又爆出遺囑,遺囑里有顧慕繼承一份,三個兄弟一人一份。
爆料的快的可怕,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到現(xiàn)在顧慕也沒有研究明白,究竟她是怎么做到的?沒錯,那個女孩子就是沈言綰。
于是他才能有了后來的留學(xué),顧慕想著沈言綰總是受各種各樣的傷,于是,留學(xué)學(xué)醫(yī)。
后來,還繼承了三分之一的明月飯店的管理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