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最大穿山甲?
洛清歌坐在自己房里的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人兒,天生麗質(zhì)的鵝蛋臉上嵌著兩顆水晶般閃閃發(fā)光的眸子,眼梢輕輕向外側(cè)勾起,透出天生的成熟韻致,高挑的鼻梁下一顆豐潤的紅唇不點自紅,纖細(xì)如蔥玉般的手托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出神。
時間如駒過隙,轉(zhuǎn)眼都已經(jīng)入冬好一陣了,據(jù)前陣子調(diào)查司馬崇的死因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她雖然猜出了是齊冰儀做的,卻也奈何不了她,畢竟人家是皇后的娘家人,齊國公的勢力在京都早就根深蒂固,非同一般,后臺夠硬。她也不可能學(xué)著司馬宏把齊冰儀給告了,皇帝親封的郡主,怎么著也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就算知道她做錯了,估計也是會護(hù)著的吧。
畢竟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屁話只有天真的庶民才會信。
齊國公還沒掛,皇后娘娘還沒掛,齊冰儀就不會掛。
那個未曾謀過面的女子,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呢?
聽說權(quán)策在公堂帶走她之后司馬宏就去了一趟齊國公府,兩個老頭不知道說了什么悄悄話,洛清歌覺得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跟她有關(guān)系。司馬宏吹了半天耳旁風(fēng),她洛清歌沒事,倒把自己親兒子給吹死了。要么人們總說天道有輪回,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呢。她的確把司馬崇給揍了,但公堂那二十殺威棒也不是水的,怎么著也算是扯平了吧。怎奈何他非要置人于死地,若他少多些事,天下不就太平了么?
老了老了,還不休,老不休。
嘆了口氣,那三天期限的第二天,權(quán)策就命巖寒拎著十幾顆他們抓到的齊國公府上的人頭送到了司馬府,也算是給司馬宏個交代了??粗芰艿娜祟^,司馬宏想必也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當(dāng)場摔倒在地上仰天痛哭,悔恨萬分,最近更是連朝都不上了?;实垠w恤臣下,一道奏折下來打發(fā)他直接養(yǎng)老去。齊國公府那邊倒是沉得住氣,自己人被抓了連個屁都不放,該喝茶喝茶,該繡花繡花,鳥語花香,與世無爭。
“唉,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啊!”洛清歌輕嘆著搖了搖頭。
“洛姑娘快來,九殿下為您新量制的冬衣送來了!”蕭薔興奮的聲音從外屋傳來,向里屋探著頭,對洛清歌揮著手。
九王府沒有女眷,洛清歌是唯一的女子,生活上多有不便,便想著叫蕭薔來給她做伴。當(dāng)初在四王府的時候她便覺得跟這女子很投緣,兩人也熟,蕭薔是原本是服侍洛云逸的,無論服侍伺候還是處理雜碎瑣事上,她的能力都是無可挑剔的,權(quán)策也覺得不錯,就從洛云逸那里挖墻腳把她給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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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反抗嗎?”洛清歌問過權(quán)策,這丫的能有這么好心?
權(quán)策品了一口茶,淡淡道:“他最近忙,沒空管這個?!?p> “他那個一天到晚懶懶散散的樣子,除了吃喝嫖睡還能忙什么?”
“準(zhǔn)備成親?!?p>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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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洛清歌回過神來,向蕭薔走去,看著蕭薔興高采烈的擺放著一個又一個的托盤,每個托盤里裝的衣服都是極好看的,有軟毛織錦的水藍(lán)色斗篷,鏤金百蝶穿花云錦的紺青色棉襖,盤金彩繡蝶花緞的胭脂色棉衣裙,還有幾個雪白色的絨毛護(hù)手和一些珠寶首飾。
“我們策策真是絕世好男人??!”洛清歌不禁嘆道。
蕭薔在一旁輕笑著,眼神略帶羨慕:“洛姑娘真是好福氣啊。”
洛清歌拿起一個護(hù)手遞給她,笑道:“冬天氣溫低,風(fēng)也大,你也要記得御寒?!?p> “咱們都熟了,奴婢就不跟您客氣了,那就謝過姑娘了?!笔捤N接過護(hù)手,向洛清歌施了施禮。那個四皇子風(fēng)流無度,估計也是個顏控,身邊的侍候的人也都有幾分顏色,蕭薔在丫環(huán)中算是比較出眾的了,她面容姣好,皮膚嫩滑光潔,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令她多了些與眾不同來。
洛清歌瞅著也心生喜歡,一把摟過蕭薔肩膀,豪爽的指著桌上那些衣裳首飾道:“以后別說什么福氣不福氣的,娘子,看見沒有,這都是為夫為你打下的江山!我的就是你的,有福氣咱們就對半分!”
蕭薔有些哽咽的笑著,眼角有些液體在閃爍,裝作捂嘴笑的樣子伸手將眼角的淚拭掉,一直不停地點頭……
身份低到塵埃的人,是自出生便命中注定了的卑微,在用冷水澆灌的土壤里掙扎生存,有一絲的真摯與溫暖,便是人間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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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別院的攬月庭上,有兩人在溫酒對酌,一紅一暗,旁側(cè)僅有一侍女托盤靜候,寒風(fēng)雖刺骨凜冽,但那兩人卻依舊僅著一身輕袍,卻不見半分的冷,兩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同時拿起桌上的熱酒,暗紅色的衣袖將酒杯伸了過來,杯中酒香四溢,裊裊的熱氣飄了出來,權(quán)策淡淡看了眼洛云逸,清脆的酒杯對碰,兩人一飲而盡。
經(jīng)年闊別再聚首,幾朝光陰幾朝容,少年一見成相知,再回頭,已是他處紅塵。
洛云逸擺了擺手示意侍女退下,細(xì)長的手把玩著酒杯,俯瞰亭下稀稀落落的光禿禿的樹杈,寂靜的有些荒涼,無名的情緒上來,他抬眼看向正在溫酒的權(quán)策,輕笑著,帶著幾分懷念:“上次你我飲酒時,還是十六年前?!?p> 權(quán)策勾了勾唇角,看著在桌上煮著的酒,撲騰撲騰的翻騰著,冒著熱氣,往事也隨之翻涌而來,拿起酒杯又飲了一口,熱氣灌滿全身,他的記憶里,好像,不止只有苦。
……
無鳴山莊東側(cè)的竹林密不見光,若鳥雀等飛禽誤入,也不見得能覓得出路,聲音蹤跡皆難以尋找。且山莊無論東西南北皆設(shè)乾坤陣法,玄妙難測,隔離外境,天地自成一派,若非莊內(nèi)人,必有進(jìn)無出。
少年洛云逸覺得,這是個毀尸滅跡的好地方。
“我無鳴山莊不管你是什么人物,你燒了我的園子,便要以命來抵,若你打得過我,本少主便給你個機(jī)會開口說事,若你死在我手上,就當(dāng)是祭奠了我的花花草草,也不配跟我談什么條件?!甭逶埔菀灰u白衣飄飄似仙,白色的云靴踩在竹竿頂上,自高而下睨向站在地上的權(quán)策。
他要求光明正大的比試一場。
“悉聽尊便?!?p> 權(quán)策負(fù)手而立,微微頷首。再抬眼便是洶涌萬濤,驚沙拍岸。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似有寒光炸出,如黑曜石般的瞳孔焦距剎那放大,眸底的深淵瞬間翻起烈火巖漿,刺睛炫目的紅光霎時從淵底飛射逆流涌出眼眶,一時間銀河傾散,星宇破裂,玄色的衣袍在風(fēng)中肆意狂卷,墨發(fā)飛揚,猛烈強(qiáng)勢的氣息排山倒海般襲向四周,怒沙飛起,天崩地裂。近處的密林被強(qiáng)大的氣波壓迫折斷呈后仰式排排涌倒,他掌中迅速凝聚起內(nèi)息化為無盡波濤,劈向從天逆風(fēng)而落的白衣少年。
洛云逸神色一凜,烏發(fā)白袍逆風(fēng)肆意揚起,云靴踩過虛空穩(wěn)步落下,掌中扇在翻轉(zhuǎn)間幻化無形,一張一合間已經(jīng)裂成無數(shù)飛刀向?qū)Ψ酱倘?,無數(shù)鋒利尖銳的刀尖如雨般穿透那股無形的氣波逼向玄衣少年,嘴角譏削一笑,等著看他的刀雨頃刻間將那玄衣少年刺穿成無鳴山莊最大的穿山甲。
權(quán)策凝眸,袖袍一揮,猛烈剛決的內(nèi)息在其身外化為一個封閉的氣罩,擋住細(xì)密的刀雨,再一用力,氣罩反轉(zhuǎn)成一口散著金光的巨大無比的缽,裹挾著攻勢猛烈的劍雨氣勢洶洶的扣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的白衣少年。那少年見勢收回扇子又幻化成一把泛著青光的長劍,云靴點地騰躍而起,雙手握住劍柄,調(diào)動全身內(nèi)息用盡全力劈向那口大缽,冷聲高喝道:“給我——破!”
青光與金光交鋒,互不上下,直到一道兩股勢力交界處生出一道白色炫目的光慢慢破碎逐漸炸裂,清脆干裂的聲音在半空響起,馬上就要爆炸,洛云逸手握劍柄不可輕易抽身,唯有與那金光相接才可維持住兩股勢力的平衡,退,則被金光吞沒,粉身碎骨;進(jìn),也只能守住一時平衡,爆炸亦是遲早的事,進(jìn)退皆是死,洛云逸耳側(cè)不斷有爆裂聲響起,白光愈加耀眼,白衣在強(qiáng)大猛烈的兩廣交匯處肆意翻旋將要撕裂,束頭發(fā)的玉簪掉落,烏發(fā)朝天炸起。
最大版的穿山甲或許沒有,但最新版的白面烏鴉已經(jīng)正式上線。
洛云逸看著底下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玄衣少年,無所謂的目光不見絲毫動手幫忙的意思,終于忍不住怒吼咆哮道:“你他媽到底救不救我!”
“求我?!北」训拇缴舷麻_合,淡淡道。
“你放屁!”破裂聲越來越大,洛云逸的怒吼聲隱隱約約從里面?zhèn)鱽?,白光烈烈的灼熱感夾雜著他熊熊燃燒的怒火,兩兩相望,唯余大罵。
“替我——去京都?!逼岷谏铄涞捻油蚩煲话坠馔虥]的白衣少年,那人甩過頭,烏黑的頭發(fā)纏繞在整個臉上,狼狽不堪,聞言用那雙驕傲神氣的眸子透過雜亂的發(fā)絲望向他,那個玄衣人,眼中的深邃似攬盡世間滄桑,僅眸中一點亮光微燃,那亮光,比身側(cè)的白光還要刺眼。
那亮光,是在看向他。
山河突然寂靜無聲,萬物寥落至斯,天地風(fēng)云歸于沉寂,無邊浩瀚中,僅剩那一點星光。洛云逸想,這人究竟寂寞孤立到何種地步,才會對他予以全部希望?
“好!我去!”
……
落葉蕭蕭,暮色微涼,兩個少年并坐于懸崖之上,云海在腳下洶涌著翻騰。“哐當(dāng)”一聲,是酒壇碰撞的聲音。
“江湖路遠(yuǎn),你倒是挺會找人,竟跑到我這來了?!卑滓律倌晷χ?,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無鳴山少莊主聞人識相易容一絕,通八卦幻玄術(shù),精湛六藝,籌謀韜略,江湖再遠(yuǎn),也遠(yuǎn)不過你的聲名?!毙律倌炅嗥鹁茐?,豪飲一口,望向腳下漫漫無際的云海,不知在沉思著什么。
“所以,多少年?”少年洛云逸斜著頭看向他,眸中含笑,心中卻早已了然。
“十六年?!鄙倌隀?quán)策抬眸與他對視,波瀾不驚的漆黑的眸底深沉若淵。
“啊,本少主可是攤上倒霉事了!”洛云逸喝了口酒,哈哈的笑著,又看了眼權(quán)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上次那個不能算,下次你還得在跟我決斗一場才算完!”
“多謝?!?p> “謝個屁,本少主現(xiàn)在決定把你列在我對手的人名單里,記住你還欠我一次。”
“好。人名單里還有誰?”
“就你一個,不過別得意,本少主現(xiàn)在還小,日后的事可說不準(zhǔn)了?!?p> “那十六年后再見?!?p>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