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暗中的守護者
玄翎居
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女子一動不動,毫無聲息,若不是不時微微起伏的胸脯,會讓人懷疑那是一具在黑夜中永遠沉睡的尸體。
女子雙眼大睜著,空洞的眼神看向虛無的黑夜。
那雙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依舊隱隱發(fā)出紫色微光的雙眸看起來詭異陰森卻又神秘美麗,眼波搖曳中散發(fā)致命誘惑……
突然,女子一直渙散無神的雙眼驟然聚起風暴,她猛的轉(zhuǎn)頭,目光凌厲的射向里屋的屏風……
穆玄翎迅速從床上一躍而下,隨手自梳妝臺上抓起一根尖利的發(fā)簪,弓著身子,屏息凝神,輕手輕腳的靠近屏風的里側(cè)……
恩?皺眉看著空無一人的屏風內(nèi)側(cè),莫非是錯覺?穆玄翎猛的轉(zhuǎn)頭,目光警惕的四下查探著……
“呵呵”
身后傳來的幾聲低笑讓穆玄翎臉色一緊,她眸中一瞬閃過種種……
穆玄翎正要轉(zhuǎn)身回頭,頸間一瞬襲來的陣陣冰涼讓她瞬間停下了動作。
“師姐,許久未見,你這是何意?!”
穆玄翎試著動了動,頸間立刻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
“小師妹,不要心急,乖乖站著別動,否則再傷了你,師姐可是會心疼的!”
穆玄翎聽著耳后分外熟悉的聲音,呼吸間雙手無力的垂落,她輕嘆了一聲,閉上了干澀的雙眼,身軀緩緩向后靠近了那個溫軟的身體。
在穆玄翎一有動作的剎那間,抵著她脖頸的匕首瞬間滑落在地,兩條溫熱綿軟的胳膊環(huán)住了她疲憊不堪的身體。
“師姐怎會突然過來,自流云州一別,你我居然已有3年未見了……”
穆玄翎安心的靠著身后的人,似感嘆又似悵惘的低聲道。
“師姐,不管你此來目的為何,此刻你就在我身后,讓我靠著,一如小時候那樣,真好!”
穆玄翎抬手撫摸著自己單薄的小腹,緩緩睜開緊閉著的雙眼,她聲音嘶啞,磕磕巴巴的輕聲道:“青夏師姐,你可知今日本該是我此生最開心的日子,昨夜生死一線的時候,我不曾有過片刻遲疑,我原想就算是舍了這條命,也定要留住自己的血脈,守住那孩子,我的孩子。“
“可你知道嗎?我甚至都來不及再抱抱她,她就突然從我面前消失了,沒有了,就像我從來沒有懷過這個孩子,似乎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個荒唐可笑的夢?!?p> 身后突然撤離的身體讓陷入神傷中的穆玄翎沒有防備的向后倒去……
身體即將砸向地板的時候,穆玄翎像是驚醒了一般,她迅速一手向后撐在地上,側(cè)轉(zhuǎn)半身,略一發(fā)力,身形在半空中一轉(zhuǎn),就穩(wěn)穩(wěn)的站在了地上。
“青夏師姐,你,”
穆玄翎站定后,平復了一會兒呼吸,這才抬頭看著一直在側(cè)冷眼旁觀的穆青夏,幽靜的雙眸中依舊留有受傷的痕跡。
“看來小師妹是真的傷心了。”
穆青夏身形一晃,轉(zhuǎn)瞬移到屋內(nèi)的大床上坐下,她向她招了招手,雖心中疑慮,但穆玄翎還是很快走到床邊,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這張黑暗中有些陌生的臉。
“青夏師姐,我猜你既然在這個時候現(xiàn)身,就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事,是不是師父讓你來找我的?”
穆玄翎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她身軀挺直,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床上的人,眸中難掩期待之色。
“雖然你自小就冰雪聰明,一點就透,但這次恐怕要失望了?!?p> “四年前你不顧師父的勸阻,不惜自廢十幾年辛苦修習的一身武功,執(zhí)意要脫離我天玄門。“
“你傷重離開的第二日,師父只留下一封書信,也走了,這么多年,眾師兄妹一直在各地苦苦尋找,也未能探得師父的一絲行跡?!?p> “也難怪,他若是想要隱匿行蹤,又怎會讓我們找到呢?”
“什么?師父他,”
穆玄翎聞言身體搖晃了幾下,失力的坐在了地上。她低垂著頭,黯淡的眼眸中似有淚光閃過,“是我有負于師父,對不起你們?!?p> 穆青夏從床上站起身,走到穆玄翎腳邊俯下身,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
“穆玄翎,你當初辜負師父的一片苦心,不顧我等同門師兄妹的再三勸阻,一心背離師門,只為了跟那個男人廝守!“
“如今數(shù)年光陰彈指一瞬,你再回頭看看你自己,除了一具殘敗不堪的身體,你還剩下了什么?“
“那個男人,他心中可有你?這么多年,我以為你早該冷靜下來,看透了?!?p> “你自以為他與你定下一世之約,死生不負?!?p> “甚至甘愿為了他,明知自己的身體不宜受孕,還拼命誕下子嗣,你以為那個男人會因此感激你嗎?你以為他會如你所愿做一個慈愛的好父親?“
“那現(xiàn)在,你用半條命換來的孩子呢?他有看過一眼嗎?失去后,他也如你這般,傷心欲絕,夜不能眠嗎?“
“穆玄翎,你最近有好好看過那個男人的眼睛嗎?那里是否還有你所追尋的一切?你可曾確認過?”
“我穆青夏若不是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你就是我那曾一度引以為傲的小師妹?!?p> “穆玄翎,你太讓我失望了,師父若是看見你如今這副軟弱可欺的模樣,也定然會后悔當年收下你!“
“你與我天玄門本早已恩怨兩清,江湖不見?!?p> “今天來此見你一面,是我感念從小到大的姐妹情分,來與你做個了斷。“
“從今往后,你我不必再見,就當沒有我這個師姐,你好自為之!”
穆青夏冷冷的說完,腳下蓄力,正要離開,突然雙腿被緊緊的抱住了。
“師姐,你別走,告訴我,孩子呢?她在哪兒?你一定是知道的,他是騙我的,對嗎?那個孩子沒有死,一定是被人藏起來了!對,定是這樣!”
“那是你的孩子,跟我有何干系,我又怎會知道那個孩子的所在,既然那個男人那樣跟你說,那孩子,該是兇多吉少了吧?!?p> 死死抱住穆青夏雙腿的手無意識的滑落,穆青夏腳下一錯步,輕易掙脫了穆玄翎的綿軟無力的雙臂。
穆青夏回頭看著身后萬念俱灰的人,幽深的雙眸中閃過幾分不忍……
穆青夏用力咬了咬嘴唇,抬手擦過順著嘴角流下的血絲,目光一凌,她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地上行尸走肉般的人,雙足一蹬,躍過窗戶,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玄翎,你不要怪我狠心,為了讓你能早日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面目,也為了從他手里保護好你的孩子,師姐唯有如此……
至于你的孩子,我自會為她安排妥當,只要我穆青夏活著一日,便不會讓她有任何閃失!
畢竟,那個孩子身上流的,是你的血……
穆青夏幾個縱躍,停在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她自袖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軟皮,輕輕的敷在了臉上……
穆青夏飛身掠到了王府內(nèi)院的魚塘邊,借著月光,透過清澈的池水,仔細的查看著自己的臉……
半晌過后,伏在魚塘邊上的女子朝著池水綻開了一個妖嬈惑人的微笑,池中隨波浮動的那張臉也同時蕩漾著妖嬈嫵媚的笑容……
呵,銀鯉嗎?
那個人還真是喜歡池中這些整日張著嘴等待投喂的玩物,不然,怎會給她取一條魚的名字呢?
身后王府花園中傳來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穆青夏眼底暗光流轉(zhuǎn),抬頭望向黑暗中的花園。她凝神靜聽,在那聲音又響起的一瞬,足尖輕點,飛身掠了過去……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來此?有何目的?!“
“銀鯉,是我,紅霓?!皦旱吐曇粽f話的人抬手拉下了面上蒙著的黑布,露出了整張臉。
借著月光,穆青夏看清了眼前的人。她收回抵著黑衣人心臟的匕首,鼻尖微皺,沉聲道:”你身上怎會有如此濃重的血腥氣,莫非受傷了?孩子呢?莫不是遭遇了不測!“
”不必憂心,孩子我已送到那人手中,這身上的傷,是適才潛回王府時被當作刺客圍攻所受。“
說話的黑衣女子氣息紊亂,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你為何還折返回來,愚蠢,豈非自投羅網(wǎng)!“
”紅霓剛來王府不久,這時消失,難保王爺不會起疑心,所以,不如暫且留在府中,想辦法入玄翎居,也好在王妃身邊保護她?!?p> “昨夜為保住王妃血脈,紅霓本已保定必死之心,若不是得你暗中相助,我此刻恐怕早已喪命,更不提完成所托之事?!?p> “你于我,早已是救命恩人,我雖不知你真實身份,但你我目的相近,既如此,與其單槍匹馬,獨自在此周旋,不如多我一人,屆時若有何不測,憑你我二人的身手,里應(yīng)外合,全身而退并非沒有可能?!?p> 紅霓提著一口氣,沒有間斷的說完,全身失力的靠在身后的巨石上,抬起手臂,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不行,你不能繼續(xù)留在王府,王爺那邊,我自有辦法打消他的疑慮,他現(xiàn)今以為那孩子已被我處理掉,
“你切記,絕不可與任何人提及昨夜之事,至于你,我會安排個尸體,向王爺稟報你死于急病,對他而言,你不過是個無名的下人,生死本就在他的一念之間,自然不會起疑?!?p> 穆青夏抬手止住了黑衣女子要出口的話,繼續(xù)沉聲道:
“你也不必感謝我,我本無意施恩于你,
“其實,昨夜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安排其他人暗中護住那個孩子?!?p> “你的出現(xiàn),倒是幫了我的忙,我也不追究你受何人指派,混進王府。“
“既然我們都有不顧性命也要守護之人,首先,要記得,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必須馬上離開此處,不可再回來!”
“那你呢?你要一直留在王府,萬一他有所察覺,那個王爺是不會放過你的!”黑衣女子急迫的低聲道。
“你只需管好你自己,我亦是如此,其他的,不必再多說?!?p> “那好,最后問一句,我還能為你做什么嗎?”
穆青夏猛地轉(zhuǎn)過頭,盯著黑衣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可以,你替我去看一眼那個孩子,看看她好不好,剛一出生就被迫離開自己的生母,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好,實不相瞞,我本就打算跟在那人身邊,暗中保護那個孩子?!?p> 穆青夏聞言忽然出手扼住黑衣女子的咽喉,雙眼狠戾的盯著她,咬牙道:
”跟著那人?暗中保護?我倒是小看你了,我早該想到,你不會無緣無故的豁出性命保護一個不相干的孩子,原來,你居然是那個人派來的,跟著我?guī)熜趾湍呛⒆?,怕是另有所圖吧!“
“咳,咳,我知你不信任我,但我發(fā)誓決不會做任何傷害到那個孩子的事兒,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被卡住喉嚨的黑衣女子艱難的說道。
穆青夏正要再說什么,忽然院中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有人高呼道:
“有刺客!快,抓刺客!來人呢,有刺客!”
穆青夏迅速收回捏著黑衣女子脖子的手,二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同時縱身向相反的方向掠去,很快消失在了無邊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