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傅夢臨八歲之時的某一日,她為了試試近日自己所習(xí)的描魂筆的功法有什么效果,而傅清風(fēng)正在完成傅鴻布置的每日百次揮劍的任務(wù)而不得空之時,便自己去了清虛宗外藏有食人兇獸的山林。
那山林,也是離傅鴻初初遇見她的地方最近的一座山頭。
小夢臨作了個死,法力半點不剩之時,險些被兇獸吞進(jìn)肚里去,就在此刻,遇見了一名看著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童。
他姓蕭,名承夜,朱明承夜兮,時不可以淹的承夜。
寒笑笑也終于想起來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二的名字,就叫承夜,蕭承夜。
或許就是眼下這個與女主一樣,同樣年幼的男童。
如此說來,早前給拍賣會上跟回的男子起名,不是因了招魂中那句朱明承夜兮,時不可以淹,而是記憶里原文之中男二的名字。
男童的身板看著瘦瘦小小,生就一雙暗紅的眸子,對著小夢臨的目光卻是柔和的,并不嚇人,還讓小夢臨心生親近,但兇獸卻似乎懼他,使得男童輕輕松松將她從兇獸的嘴下救出,一聲呵斥,那兇獸便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據(jù)男童所言,他是比傅夢臨早一時出生的,所以小夢臨得喚他一聲哥哥,小夢臨便自自然然的喊了一聲蕭哥哥,沒半點猶豫。
男童有些詫異,改口道:“你喊我承夜吧,我突然覺得喊哥哥太生分,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了,對嗎?”
小夢臨點點頭喊了聲承夜,樂得多了一個救過命的好友。
蕭承夜說,他有馴獸的本事,所以兇獸怕他,方才能安然將她救下,小夢臨聽得稀奇,就見蕭承夜吹了聲哨,四下藏匿的兇獸聞聲趕來,畢恭畢敬的,任由小夢臨挑了一只白毛兇獸,爬上兇獸的背,去摸毛茸茸的耳朵。
兇獸隱隱就要齜牙咬上一口,卻在蕭承夜一記眼刀甩過去之時,嗚咽一聲,低垂了頭,像個委屈的狗子。
之后,男童也騎上了兇獸的背,帶著小夢臨看這山上不為世人所知的好風(fēng)景。
小夢臨玩得很開心,到了入夜,方才戀戀不舍的告別,于是自那以后,小夢臨與蕭承夜便多了來往,是小夢臨單單的去那座山中找蕭承夜玩耍。
起初小夢臨知蕭承夜就宿在山中,并不定所,便邀蕭承夜去往清虛劍宗,可惜蕭承夜搖頭拒絕,小夢臨便也沒勉強(qiáng),只是抽了空就往山中跑。
一晃眼,便又是十載過去,傅鴻修為乃半步渡劫,容貌自然沒有變化,而當(dāng)初的小夢臨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謙遜有禮,加之容貌出塵,足以叫人一眼萬年。
當(dāng)初愛哭的小清風(fēng),如今的少年傅清風(fēng),也已是絕色容貌,舉手投足間將君子風(fēng)儀悉數(shù)展現(xiàn),端方規(guī)整得有那么一股清虛劍宗少宗主的威儀在里頭。
只是這少年傅清風(fēng)……有點眼熟。
寒笑笑越看越覺得熟悉,少年的傅清風(fēng)直與腦中的另一人所重疊,待到少年傅清風(fēng)成年之時,只怕也如腦中那樣一般模樣,一般神情。
她一驚,這……不就是她的好兄弟傅衡之嗎?
寒笑笑懵了許久,而后咂咂嘴,心情復(fù)雜。
傅夢臨與傅清風(fēng),乃是修界公認(rèn)的金童玉女。
他二人在同齡者之前,便是從小自大長輩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學(xué)習(xí)的標(biāo)榜,但因這兩人確實優(yōu)秀,這優(yōu)秀除卻先天,更有一開始的努力,教同齡人心生敬佩,便是同齡人心中公認(rèn)的男神女神般的存在。
就在門派所布置下試煉那一日,還未有規(guī)定宗門弟子不得參加,也沒那身份關(guān)系鉗制,只是頭籌分做兩種不同的,一者為散修之中拔得頭籌者,便由各個宗門鼎力相助,完成一個不違道義,不傷天害理的愿望,一者是宗門弟子,此行權(quán)作試煉,拔得頭籌者,由自家宗門,
宗門弟子多是資源豐厚的,便不卻那些,缺的只是一場提升心境的試煉。
傅鴻便叫她二人參加試煉,正視幾身,也可多看那些資源不足卻堅持修煉的散修,從他們身上找優(yōu)點,彌補(bǔ)自身不足之處。
于是試煉開啟這一日,兩人自然與其他門派的修者和沒有門派的散修一道,來了集合地。
少女傅夢臨臉上掛著雅致溫潤的笑,一身清虛劍宗的白衣弟子服,腳踏著紅蓮,似九天之上初入凡塵的謫仙一般,衣袂飄飄,緩步至空中走下。
不少修者看直了眼,在寒笑笑看來,大概就是:媽媽!快看!我的女神出現(xiàn)了!
……這樣。
與此同時,傅清風(fēng)同樣一身清虛劍宗弟子的白衣,手持本命清虛,腳踏飛劍,端著一副溫潤君子的模樣,至虛空之中御劍落下。
在此情形的女修有些瘋狂,兩三一聚交頭接耳,又推推搡搡,寒笑笑好奇的湊近,本著這是夢,她們都看不見她這茬,光明正大的偷聽。
而后便有些無語,原來是這些姑娘想與傅清風(fēng)套近乎,還有想問傅清風(fēng)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她們能否入得眼去,若入得,哪里還顧什么試煉,快早早請了媒人上門提親,結(jié)成道侶同進(jìn)同出,可比試煉要好,如是云云,聽得寒笑笑汗顏,真是一群為愛不拘小節(jié)的妹子。
兩人自半空之中齊齊落了地,看一眼前方同各宗門宗主坐在遠(yuǎn)處臺上自家爺爺,是想上前行禮。
在兩人視線落去之時,站在視線之中的修者紅了紅臉,自覺讓出條道,以供二人前去拜見清虛劍宗宗主傅鴻。
傅清風(fēng)抬腳邁出一步,一頓,又自覺收回,轉(zhuǎn)而對著傅夢臨一拱手做請,道:“夢臨師姐,請?!?p> 傅夢臨笑答:“清風(fēng)師兄客套,師兄請?!币彩峭瑯右还笆肿稣垺?p> 傅清風(fēng)莞爾:“哪里哪里,還是師姐先請?!?p> 傅夢臨理所當(dāng)然道:“不能不能,長幼有序,還是師兄先請——”
寒笑笑:“……”
這兩個,就因這大小稱呼自幼糾結(jié)到了大,也依然沒改,默契的達(dá)到了不相上下的公平程度。
“……”圍觀修者一臉懵懵然。
誰能告訴他們這是什么情況?
寒笑笑扶額,“你倆男女神的馬甲掉了喂……”
她見有幾名在傅夢臨與傅清風(fēng)初初登場之時眼神便尤其狂熱的男女修者,都好似石化了一般僵僵立著,仿佛都能聽見少男少女們一顆顆赤誠小心臟咔咔碎成了七八瓣,硬生生砸落,沒半點緩沖。
傅鴻在上坐看得只覺得丟人現(xiàn)眼,重重一咳嗽,拿眼神示意這兩只活寶看看情況,莫再鬧了。
待得其他宗門的宗主問起時,傅鴻只能如此作答:“這倆小娃娃年齡相仿,又同時入門,于師兄師姐這一稱謂便不知長幼之序,便自來謙讓?!?p> 一旁蕭宗主道:“如此謙讓品性,難能可貴。”
傅鴻汗顏。
蕭宗主續(xù)說:“若是我家那小子遇上這情況,一準(zhǔn)兒得同人打起來,分出個大小先后?!?p> ……可不,小時候就掐在了一起。
傅鴻在一旁干笑,看向修者之中毫不似他家兩個活寶那樣一出場就尤其夸張的蕭宗主的兒子蕭玉青,捋捋胡須:“蕭公子資質(zhì)上乘,不驕不躁,當(dāng)是小輩之中的楷模啊,若是清風(fēng)夢臨能習(xí)得蕭公子一二,我能寬慰許多?!币簿筒粫@樣醒目的丟人現(xiàn)眼。
蕭宗主得了自家兒子的夸贊,心中高興,便也順口將對家的兩個孫子夸了夸,如此你來我往。
寒笑笑順著傅鴻的目光看去,人群之中,蕭玉青抱劍而立,之于看似“謙讓”的傅清風(fēng)與傅夢臨兩人,蕭玉青只看去了一眼,目光從傅夢臨之上落在了傅清風(fēng)的身上,皺了皺眉,便收回了目光。
寒笑笑仔細(xì)看去,也難怪衡之會說,拍賣會上的承夜和現(xiàn)任無為宗宗主蕭玉青是一個模樣,確實,蕭玉青看著就是承夜的少年體,而承夜就是蕭玉青的成年體。
唯一不像的只有眼神和氣態(tài),少年的蕭玉青沒有承夜那樣看著單純無害,不通世事,他較之同齡人太過沉穩(wěn)。
或許,蕭玉青有個什么孿生兄弟也說不準(zhǔn)。
對了,蕭承夜。
試煉前夕,傅夢臨特意跑去幼時與蕭承夜相見的地方,告知蕭承夜今日試煉,邀了蕭承夜一同,蕭承夜也欣然答應(yīng),寒笑笑抬眼四下張望,果真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蕭承夜。
說起來,蕭承夜與承夜的容貌截然不同,仍是那般瞧著有些偏瘦,弱是肯定不會弱的,寒笑笑默默吐槽,哪個能像他一樣,把吃了修士的兇獸使喚得像只家養(yǎng)狗狗。
大抵是因蕭承夜平素慣愛住在山間,又甚少四下走動,青衣之下的膚色偏白,清俊的臉龐遮在兜帽下,一雙薄唇緊緊抿著,連同那一雙暗紅的眸子也一并掩下,使人看不清眼中神情幾何。
傅夢臨顯然也在尋蕭承夜,目光掃過一眾參與試煉的修者,最后停在了頭戴兜帽將自己快要遮得嚴(yán)實的黑衣人身上,面上一喜,便不再同傅清風(fēng)“謙讓”,在一干修者的注視之下,大咧咧拉了傅清風(fēng),一同往傅鴻身前去見禮,之后也不撒手,又將人拉著奔著蕭承夜去,半點也沒男女有別的想法。
這一舉動,倒是震驚了參加試煉的修者,如此便開始交頭接耳,紛紛猜測起這二人的關(guān)系,有意的同齡修者細(xì)想之下,只覺得一眼看去便是再般配不過的一對璧人,更是青梅竹馬,摔成七八瓣的心涼得透徹,直接碎成了沫沫,隨風(fēng)散了。
傅夢臨如此大咧,還要虧得傅鴻,自來將這二人養(yǎng)在一處,從小教導(dǎo)是自家人,要懂得互相扶持,友愛相助,不必因男女之別過多避諱,從而生出隔閡。
傅夢臨與傅清風(fēng)兩人牢牢記下,原本就交好,傅夢臨自覺她與傅清風(fēng)沒什么不同,自然將尋常人的顧及拋得一干二凈。
而宗門之內(nèi)的弟子將傅清風(fēng)與傅夢臨看做是一對,往后必然會結(jié)成道侶,自然是見慣不怪。
傅清風(fēng)看看那人緊握自己的雙手,耳際隱隱泛紅,移開目光,疑惑著小聲問:“做什么去?”
傅夢臨回首笑說:“帶你見個人。”眉眼彎彎的極是好看。
傅清風(fēng)撇開目光,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
“承夜?!备祲襞R笑喚。
蕭承夜有些詫異,微微抬了頭,道:“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
“自然是心有靈犀~”
蕭承夜一怔。
傅夢臨笑說:“不鬧你了,咱們相交這么多年,我怎能認(rèn)不出你?!?p> “來,與你介紹個人,”傅夢臨道,“這是我竹馬,與我同姓,喚做清風(fēng),他與我同歲,你喊他清風(fēng)就好,不用見外?!?p> “是吧?”一側(cè)首對著傅清風(fēng)眨眼道。
后者下意識點了點頭。
如此,傅夢臨又同傅清風(fēng)做介紹:“他就是我和你說的會御獸的那人,承夜,蕭承夜?!?p> 傅清風(fēng)端著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一拱手,“在下傅清風(fēng),幸會。”溫和有禮。
“蕭承夜,”蕭承夜同樣一拱手,“幸會?!?p> 傅清風(fēng)道:“我此前從夢臨口中聽聞,蕭兄曾在夢臨幼時于兇獸口中救她一命,救命之恩,自當(dāng)報答,若是蕭兄有何吩咐,只要不違道義,清風(fēng)必效犬馬之勞?!?p> “不必,”蕭承夜道:“舉手之勞罷了。”
“我也時常聽夢臨提起你,她在清虛劍宗,也多由你與傅宗主照料。”
傅清風(fēng)道:“應(yīng)當(dāng)?shù)??!?p> 傅夢臨察覺氣氛有些不對,眨眼道:“認(rèn)識認(rèn)識而已,你們都在說些什么?”
傅清風(fēng)理所當(dāng)然答:“與蕭兄熟識。”
蕭承夜頷首:“正是。”
傅夢臨:“……”
好僵的氣氛。
是時,臺上人開始宣布此回試煉規(guī)則,可結(jié)隊同往,也可一人獨行,第一關(guān),考的是武力,進(jìn)入試煉地中,斬殺食人兇獸多的獲勝。
此也分做兩方,宗門弟子與宗門弟子比結(jié)果,散修便與散修比結(jié)果,互不干涉,卻也可同隊互助。
傅夢臨自是與傅清風(fēng)一隊,兩人婉拒了其他修者相邀,單單邀了蕭承夜一組。
因著是由傅夢臨相邀,蕭承夜沒甚異議,傅清風(fēng)同樣也無,只是試煉地之中,看似十分和諧,卻凈是由傅夢臨尋話題,而兩人也就傅夢臨的話題回上一回,絕不自行搭話。
傅夢臨扶額嘆息,原以為能讓傅清風(fēng)也多交一個朋友,御獸之能,縱觀修界少有人會,若這兩人能交好,對清虛劍宗或單是傅清風(fēng)本人,有利無害。
傅夢臨再嘆一聲,交友要出自真心,總要話語投機(jī)些,算了,放棄掙扎,隨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