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時間轉(zhuǎn)瞬便過去,宋家上下皆在為宋杰和晁溪兒大婚準(zhǔn)備著,收到喜帖的人大都有所回復(fù)。
作為淄州豪強,有五千多精兵的小軍閥,宋杰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寂寂無名的少年了,他現(xiàn)在可是自封為廣平郡公,還打退了山東東路總管幾萬名鎮(zhèn)邊軍,在山東地界的知名度僅次于趙開山等義軍首領(lǐng)。
關(guān)鍵是許多人都知道宋家出產(chǎn)的貨物精美,宋杰不光有人有槍,還有錢。
婚禮當(dāng)日,宋家莊賓客滿座,除了顏神城中的自家人,趙開山派了劉平前來,張旺、徐元和杜奎是親自來賀,張安國派了一名叫賈風(fēng)的二當(dāng)家前來,這些義軍皆是備下一份厚禮,最少的張安國也是送的三千兩銀子。
這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極重的賀禮了。
最讓人意外的是葛輝,他只帶了十幾個親兵,帶著賀禮提前一日便到了顏神城,直接去了梁尚君府上。
除此之外,還有淄州和沂源的一些富商和豪強,也派人前來祝賀,而且都送了不輕的賀禮,對于這些人,宋杰一一親自接待,畢竟今后這些人極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合作對象。
正隆五年,四月初一巳時一刻,為吉時。
宋杰騎著高頭大馬穿著朱紅色襕衫身披綠色彩帶,頭戴深色銷金花幞頭,幞頭上簪一朵大紅色絹花,一副俊美郎君的模樣。
因為晁溪兒也住在宋家莊內(nèi),迎親之儀便改成從宋家莊內(nèi)出發(fā),宋杰騎著馬,晁溪兒坐上花轎,在顏神城中兜一圈。
晁溪兒坐的十二人抬花轎之上,梳著朝天髻,頭戴珠翠團冠,插金釵,塋面丸敷面,擦遍體香,臉飾珍珠面靨,腮抹淡淡胭脂,唇上朱紅,艷似紅花。
身穿緋紅大袖禮衣,霞帔墜金,真紅長裙上繡有花鳥和麒麟,手戴金絲鐲子,脖子上的翠玉項鏈集顯富貴。
花轎飾以金銅檐子,外裹紅綢,綢子上繡有龍鳳,一路五十余樂師吹吹打打,笙歌聒耳。
這些排場和穿戴皆是丁平按照郡公之儀定下的,著實看起高大上,且極費銀子。
宋杰一邊面帶笑容的與城中百姓行禮致謝,一邊腹誹丁平這小子,還以為后世結(jié)婚太多過場,沒想到這個時代更盛,簡直就是高端耍猴現(xiàn)場,不光要表演節(jié)目,還要倒貼錢。
城中百姓這日全部都出了家門來看鬧熱,昨日宋家人挨家挨戶的給每戶發(fā)了喜錢,今日還要請大家吃流水席,百姓們好不歡快。
熱熱鬧鬧的逛了一圈后,便往回走,行至宋家莊大門數(shù)百米外處,樂手便停止吹奏,轎夫放下花轎,此時便有先生念詩曰:“高卷珠簾掛玉鉤,香車寶馬到門頭。花紅利市多多賞,富貴榮華過百秋?!?p> 一聽就是來討喜錢的話,這時站在宋杰兩邊的宋荊(二狗)、宋楚(三毛)兩兄弟拿出喜錢打賞諸人,抬轎的給十貫,先生、媒人五貫,其余鼓樂手,皆有三貫,此為習(xí)俗“起檐子”。
拿了賞錢后,便又是鑼鼓笙吹,一聲“起轎”后,隊伍便又繼續(xù)前行。
不多遠(yuǎn)處,有許多看熱鬧的孩童,只見他們笑嘻嘻的跑過來,攔住新娘子的花轎,也來向宋杰討賞錢,于是宋家人又向空中拋灑數(shù)貫銅錢,引得孩童和路人爭搶,好不熱鬧,這稱之為“障車”。
到了宋家莊大門口后,又有數(shù)十人“攔門”,這些都是宋家女眷,她們嘴里念著《攔門詩》曰:“仙娥縹緲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今日門闌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慳?!?p> 宋荊、宋楚兄弟念《答攔門詩》道:“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zhuǎn)深。欲望諸親聊闊略,毋煩介紹久勞心?!?p> 終于到了大門口,晁溪兒要下花轎,此時有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拿花斗,斗中裝著炒米、炒豆子,銅錢和糖果等物,一邊念咒文,一邊望門而撒,那些孩童又爭相來拾取。
相傳如此做是為避“三煞”,三煞者,謂青羊、烏雞、青牛之神也,凡是三者在門,新人不得入,犯之損尊長及無子,但以谷豆與草鑲之,則三煞自避,新人可入也。
晁溪兒下了花轎,腳下鋪有青錦褥,作為新娘子,此時她腳不能沾地,要踩著這青錦褥行到中門。
晁溪兒提著長裙,小心翼翼的踩著褥子過了前院,要進中門時,便是一個馬鞍,晁溪兒還要跨過馬鞍,才能進中門,稱之為平平安安。
入中門后,便是新娘子進虛帳房中歇息,房中掛上帳幔,在環(huán)兒攙扶下,晁溪兒跨入新房中,安坐于榻上,叫坐富貴。
若是二婚女子,只能坐在塌前,還要接受眾人的圍觀,要有人說這娘們兒不錯,才會讓人扶起坐于塌上(似乎歧視再婚女子)。
這時宋杰看到帳房外有一個高約兩米的凳子,上面綁有一個馬鞍,吳彪子笑嘻嘻的跑過來道:“郡公,你要坐上去才行,然后飲下三杯酒才可下來?!?p> 宋杰依言爬上去,坐上馬鞍,然后接過吳彪子遞上來的酒,一飲而盡,妮瑪,怎么是醋!酸得宋杰臉上的肌肉都開始亂顫,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露出怪相,只能生生的憋了下去。
下面一眾兄弟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這些人終于逮到機會捉弄一下宋杰,才會笑得如此燦爛,而且宋杰還不能發(fā)怒。
宋杰也只能忍了,他知道這都是習(xí)俗,幸好此時還沒有鬧洞房的習(xí)俗,若是如后世般,把新郎新娘如此折騰一番,晚上誰還有心思行人倫大事,現(xiàn)在可不興未婚同居,抓到可是會挨板子的。
緊接著便是拜先靈,又稱拜家廟或廟見。
宋杰用秤挑開晁溪兒的蓋頭,只見晁溪兒羞澀一笑,然后伸出手,宋杰牽向她的手,把她扶起來,走出新房,步入大堂之中,此時先生拖著長音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舅姑!”
“夫妻交拜!”
“行撒帳之禮!”
“天上初??楀\梭,鵲橋搭就渡銀河。七香車上笙簫發(fā),百寶欄邊笑語多。兩姓姻緣偕鳳卜,一宵和意訂鸞歌。金錢拋入紅羅帳,共擁蟾宮瞧月娥。星斗移時酒興酣,霓裳閑唱楊柳岸。拋殘郭璞三升豆,償還子孫十萬錢。半夜明燭人是玉,一窗皓月客如仙。名花萬朵爭探看,共賞溪頭并蒂蓮。撒帳已畢,萬事大吉。百子千孫,萬代富貴!”先生唱詩道。
撒帳之后,按照婚儀程序,還有合髻與交巹。
合髻又稱結(jié)發(fā),新郎坐左新娘坐右,各以一綹頭發(fā),與男、女兩家提供的綢緞、釵子、木梳、發(fā)帶等物合梳為髻,表示夫妻從此白頭借老、命運與共,再飲交杯酒婚禮才算完畢。
等這一套流程走完,基本上便到了申時,流水席便可以開席了,宅內(nèi)不用流水席,宋家人圍坐于圓桌上,各自愉快的開始飲酒吃肉。
重要客人皆坐在后院的各廂房中,宋氏集團的重要人物,分別陪同,梁尚君陪同葛輝等人坐一間,晁克己陪著各義軍首領(lǐng)坐一間,其余富商和豪強所派來的代表,皆有宋冒貴、李元、朱來等人陪同飲酒。
宋杰與晁溪兒喝完交杯酒后,便要出來與這些重要客人應(yīng)酬,只得先向晁溪兒告罪,見新娘子的嘴嘟得老高,宋杰只得在她耳邊一直輕語。
不知宋杰說了什么,引得晁溪兒一陣咯咯大笑,嘴里還說道:“你可不許耍賴?!?p> 宋杰點頭笑道:“為夫豈能哄騙于你?!?p> “去吧,去吧,莫要喝醉酒才是?!标讼獌盒ξ恼f道。
宋杰離開后,晁溪兒不能出新房,只能獨自坐在塌上,好在撒帳之時,往床上撒的都是些果脯,豆子,棗子等物,晁溪兒餓了便拿起來吃,也沒什么顧忌。
宋杰出了新房后,先是去了各地富商和豪強所派代表的那些廂房,與每人飲了一杯水酒,便又去了各義軍首領(lǐng)所在廂房處。
眾人見宋杰前來,便開始大聲吆喝著要罰宋杰的酒,宋杰也不解釋,端起酒杯就與他們喝了起來,直到三巡過后才告罪出去。
最后,宋杰才去了葛輝等人淄川城來人所在的廂房之中,剛一進門,宋杰便發(fā)現(xiàn)一個熟人,趙廉,以前宋記布莊請的掌柜。
“德安兄,你怎么來了?”宋杰有些意外的說道,臉上滿是歡喜。
宋杰對這這趙廉影響十分不錯,極有商業(yè)頭腦。
“你大婚我當(dāng)然要過來啦,真是沒想到啊,數(shù)月不見,我該叫你廣平郡公了呢?!壁w廉一揖道。
“德安兄哪里學(xué)來的虛禮,我當(dāng)初派人去通知你,讓你把宋記布莊中的銀錢拿去謀生,怎么樣,近些日子還好吧?”宋杰問道。
豎起反旗之前,宋杰便派人去淄川城中,通知趙廉離開,畢竟趙廉是從沂州逃避亂軍而來,如今宋杰自己都成了官府口中的亂軍,宋杰也不愿連累他,便讓他支取留在布莊里的錢財,也不枉相識一場。
“少威你可不厚道,自己要干大事就拋下我了,你知道我可是丟了牙人的差事來幫你的呀。”趙廉笑著說道。
“呵呵……德安兄,我做的何事你還不知道嘛,我可不想連累你呀?!彼谓芸嘈Φ馈?p> “哈哈……你不想連累也連累了,我可是被葛指揮使請去吃了一頓好的,這次我過來可就沒想著在回淄川城哦?!壁w廉哈哈笑道,然后對著葛輝和梁尚君那一桌努了努嘴。
宋杰楞了楞,然后問道:“怎么,葛輝為難你了?”
“也談不上為難,就問了些你的事情,可你的事,我也不甚了解,就多吃了幾天牢飯而已,這不,葛指揮使聽說你大婚,便把我?guī)Я诉^來,你說你還好意思趕我走嗎?”趙廉微微笑道。
此時,葛輝走了過來,對宋杰躬身一禮,然后說道:“葛輝拜見廣平郡公,恭賀郡公大婚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