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那云虎軍入場時，也不過是走了個過場罷了。
那齊若武見著這場面，兩者相對比，心中愈發(fā)驕傲自得。顧啟明坐在帳中輕輕噓了聲，倒是好像有些失望。
張相一直摸著胡須，目光望著下頭，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同唐之瀾說：“這秦定漠倒是個聰明人?！碧浦疄懺谝慌月犃巳?，沒有答話，她明白，這是張相對她的敲打。
“之瀾啊，待會你便也是要上場了吧?！毕乱幻?，那張相卻是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和藹地看著她，關切問著。
唐之瀾只覺得心中一絲發(fā)冷，她這老師太讓人琢磨不透了，她不知曉老師到底在盤算些什么?？墒?，救命收容授學提拔之恩，便是讓她此生對這恩師充滿無限感激。
“嗯。”唐之瀾低眉點頭。
原來，這昭國有個在禁軍呈百戲時還有個特別的項目，那便是由女子組成一支馬隊，表演馬術。唐之瀾作為昭國朝堂上唯一的一名女官，確實是合適參加。那馬隊中的人也曾多次相邀，不過先前都被唐之瀾以身子弱為由拒絕了。今年盛情難卻，唐之瀾便應了相邀。
等到軍卒的各項表演都完了，只見身穿黃衣的幾個“黃院子”，執(zhí)著把繡龍的小旗子，跟在他們身后出場的，是穿著紅色錦繡捻金番段窄袍，裹著短頭巾的女子馬隊。她們騎的馬，都配著玉羈金勒寶鐙。在陽光照耀下，一時閃耀明媚起來。
眾人情緒再一次被調(diào)動了起來，又是一陣喝彩。
“誒，居然還有女子馬隊！”李軒不知曉百戲習俗，見著這光彩奪目的巾幗，不禁脫口而出。
秦定漠也未料到會有這么一出，情緒也漲了幾分，不過，他心里盤算的卻是，他何日能帶著馬匹回望州。唐之瀾啊唐之瀾，當初說得好聽，讓益州互市，如今卻不見她再吭一聲。
“王爺，您瞧，那，那是唐大人嗎？”李軒摸不透他家王爺同唐大人現(xiàn)在關系如何，支支吾吾試探著問了一句。
秦定漠被他這么一提，聚起精神來，認真往馬隊中一瞧，只一眼便看出了那唐之瀾。
她挺直著背，一手牽著韁繩，策馬奔著，倒是颯爽英姿。
“身子這么弱，偏要逞強出風頭?！鼻囟⒅潜秤?，出聲道，可他眼睛便是定在那人身上挪不開了。
李軒在一旁聽出了他家王爺話里的酸醋意，咳咳輕了輕嗓子，并未說話。
風扯起唐之瀾的袖袍，那馬兒圍著圈跑，開開合合，鼓聲響起，所有人翻身下馬，跪地行禮。
秦定漠便是在這時候猛的起身離開的。
“王爺，您去哪兒？”李軒錯愕地問著。秦定漠卻是不答他。
這寶津樓后頭，多臺榭，溪流曲繞，上頭是畫橋相連。那一方池水邊上，是古桐牙道。牙道上的古桐剪著冬日陽光，落下斑駁樹影。這處偏僻，鳥鳴悅耳，溪水潺潺聲也能聽得清。
呈完馬戲回來的唐之瀾便是在這條古桐牙道上遇見了秦定漠。
由于剛剛活動了的緣故，她臉上染了些紅，汗水順著臉頰滑過，流到下頜處，滴落下來，打濕了衣領。雪白的脖頸處也沾染了幾揪濕濕的烏發(fā)，讓秦定漠聯(lián)想到了那清澈水底下擺動的水藻。
唐之瀾顯然沒想到會在此處見著秦定漠，臉上明顯露出了驚詫之情，那桃花眸子也瞪大了幾分。
“怎得？唐大人見著我很是驚訝！”秦定漠雙手負在身后，身子微微往前傾，唐之瀾這回是瞧仔細了，原來他眉尾有一點黑痣，恰恰好生在眉尾那尖梢處，仿佛是人刻意點抹上去的。
那點痣便也是這樣點上了唐之瀾的心尖上。這一小小的發(fā)現(xiàn)，讓她格外入迷。果然，若是真心喜愛一人，他面容上任一處小細節(jié)都會讓她覺得無比癡戀，這是一場近乎瘋狂病態(tài)卻又壓抑得很的癡戀。
“唐大人？我臉上是寫了什么字么？”這回，秦定漠終于抓住了唐之瀾“偷瞧”自己的鐵證，其實也不算是偷瞧，是光明正大的看罷了。
上回在朔城，唐之瀾那挪得快的目光，讓他疑心是自己瞧錯了，這回他卻是堅信自己沒看錯了。
唐之瀾這般盯著他，他心里也是沒由得一陣高興，他也不曉得，自己對唐之瀾的感情，何時悄然發(fā)生了變化。只想著同她見上一面，只想著同她說上幾句話，只想著同她拌拌嘴互懟。
若是在往常，唐之瀾懟人的功夫能把他氣得不舒坦，可現(xiàn)下，他卻是這樣想著，那唐大人生氣懟人的時候倒也是挺有趣的，于是，他便是故意要去惹那唐之瀾故意去逗那唐之瀾。
這秦定漠沒動過情，也不知道如何對心中歡喜之人，在這方面，他可真是個小孩子脾性。
唐之瀾既然光明正大地瞧了，也是坦坦蕩蕩：“確實是寫了字。”
“那還請?zhí)拼笕烁嬖V我，寫了什么字？”
“不懷好意！”唐之瀾冷臉道。
在往常，那唐之瀾見著自己是笑里藏刀，如今卻是連一個笑都不肯甩給自己了。秦定漠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那時候?qū)μ浦疄懩前銘B(tài)度，最后自食其果。
“你身子弱，這馬術危險了些，不適合你。等哪天得空了，我教你些別的武術，即可健體又可防身?！鼻囟恢獮楹危谷徽f出了這番話，他死死盯著唐之瀾的桃花眸子看，又像是鬼迷了心竅般，半帶哄騙又半帶乞求，柔聲問道：“好不好？”
這句“好不好”像是一道白光，在唐之瀾腦中劈過，亮堂了一片。好不好？唐之瀾感覺自己被浸在了水中，沉浮著，快要溺斃時候，見著拋下來的一根樹枝，可那枝上蘸著的是致命的毒藥啊。
她不敢，她害怕，她寧愿永遠縮在那暗無天日的角落里，便也是不敢讓人瞧出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是不敢大膽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都托付在一人身上。
她狠了狠心，強壓下心中欲望。啞著嗓子道：“王爺是又要趁機欺負之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