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沉佑如鐵塔般矗立于風(fēng)中,當(dāng)下花穗迎風(fēng)而舞,彩旗飄飄,好個武狀元的風(fēng)采!
接下來的演武,他還要表演單手扛缸、五步長拳、鐵砂插掌……武狀元本人眼中精光四肆,看來對未來躊躇滿志。
人人皆鼓掌喝彩,尤其是未出閣的姑娘,臉紅得就快滴下血來了。
像這樣的演武,一共有兩場。開場要演,京城之花結(jié)束之時還有一場。都是由新科的武狀元一手承擔(dān)。
而沈曦宜扶額,看得尷尬癌都快犯了。
令沉佑啊令沉佑,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賣弄。
沈曦宜怕令沉佑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想在這里久留。四下打量,太子趙連朝坐在高臺最頂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令沉佑演武。世子爺盧玠則披了個雪青的斗篷,雙眼微闔,歪在座位上打盹兒。
李家那個命定的世子妃李徵玉坐在世子爺身邊,時不時地給剝一顆荔枝或是敬酒,意在提醒世子爺注意儀態(tài)。
盧玠微微瞥了她一眼,挑起酒杯喝了口酒,依舊我行我素。
看來世子爺也不喜歡看這無聊的花架子啊……
沈曦宜暗暗好笑,忽然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便招呼蓮清和藕清,想趁現(xiàn)在人多眼雜早早去往馬術(shù)的比賽場地。
蓮清提醒道:“小姐別忘了,世子爺可是馬術(shù)一項(xiàng)的判官。老爺教您蓄意勾引世子爺,您就算不愿意,也要掩人耳目,裝出個樣子來,回去也要草草交代?!?p> 沈曦宜小聲道:“你看世子爺多少人圍著,能由得我近前。我看還是走一步算一步,沈占秋那里,本小姐自有辦法應(yīng)付?!?p> 主仆三人正要悄默默離去,走到場口之時,不知撞了哪門子邪,正好撞上早退的世子爺。
沈曦宜跟他那張清冷的臉對上時,感覺對方神色猛然凌厲了一番。
李徵玉正跟在盧玠后面,微微一怔,隨即開口道:“沈五姑娘?”
她足下停滯,后悔得腸子都快青了。早知道世子爺不喜令沉佑的花架子演武,早該料到他也會早退……偏偏還叫她給撞個正著。
當(dāng)下只得頷首道:“世子爺安好,郡主娘娘安好?!?p> 盧玠抬了抬下巴,“演武未完,你去哪里?”
沈曦宜臉上發(fā)燙,低聲道:“小女……小女內(nèi)急,正想找個方便?!?p> 盧玠絲毫不給面子,冰泠泠道:“那又怎樣。你不知道演武中任何人不準(zhǔn)四字退離嗎?”
沈曦宜低如蚊聲:“難道世子不是人嗎……”
“放肆?!北R玠的聲線絕不像謝籍那般溫朗,而是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本世子當(dāng)然有要務(wù)在身?!?p> 他說著上前一步,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不斷后退的沈曦宜,“本世子記得,上次罰了你二十大板。怎么好像也沒打?”
沈曦宜心想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叫苦也沒用。
只得咬定青山不放松,咬牙辯駁道:“小女,小女愚鈍……以為世子爺那日罰的人是武狀元……而且、小女已經(jīng)得到教訓(xùn)了!”
“本世子怎么沒看出來?!北R玠輕哼一聲,言語中仍如冰雪消融,不依不饒,“本世子看你不是愚鈍,倒是十分地巧言令色。若非看在你爹前日救火有功的份上,本世子就把你的舌頭拔下來,再發(fā)落去馬場當(dāng)奴隸。”
沈曦宜臉色發(fā)青,撲通一聲跪下來,此時膝蓋儼然并不重要了,世子爺我行我素天下聞名,若是真把她發(fā)落去馬場當(dāng)奴隸,那可是丟天下之大人了、萬劫不復(fù)了。
“世子爺!小女知道錯了!還請爺繞小女一條生路!”沈曦宜痛心疾首地哭泣,蓮清和藕清瑟瑟發(fā)抖,也跟著跪下來。
李徵玉見盧玠臉色不妙,上前勸慰道:“玄度,想來沈姑娘年齡尚小,一時貪玩也是有的。叫她回去繼續(xù)看演武也就是了,何必動怒呢?妾身在偏室已然備好了絕佳的‘雪頂含翠’,最對世子平日的口味,不如世子隨妾身去一品?”
盧玠不置可否。
沈曦宜跪在地上,聽見“雪頂含翠”的四字,驀然覺得耳熟?!悄侨罩x籍跟她宜春樓會見孫常者時,點(diǎn)的那盞茶。
沈曦宜為了自救,只得硬著頭皮學(xué)著謝籍的話,“雪頂含翠、是‘湘潭’之茗茶。新雪頂寒翠,八分熟,溫火慢煎,最是可口。小女愿世子爺可以品得好茶。”
這番話仿佛并不甚管用,半晌寂靜。
沈曦宜心慌麻爪。
半晌,盧玠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已然多了幾分玩味之意,“自作聰明。你認(rèn)識靈則?”
沈曦宜知道靈則是謝籍的字,但她沒想到雪頂含翠能直接聯(lián)系到謝籍頭上,況且她又不知道這兩人的關(guān)系是仇是親,但世子發(fā)問,又不得不答,只得模棱兩口地答道:“認(rèn)識……一點(diǎn)點(diǎn)。”
“一點(diǎn)點(diǎn)?”盧玠黧眉輕蹙,“什么叫一點(diǎn)點(diǎn)?荒唐?!?p> 沈曦宜誠恐誠惶地一叩首,“世子爺!您真是我的親爺!看在小女也曾與謝公子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求您饒了小女吧!小女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就這么跪在這風(fēng)口里,萬人觀看,實(shí)在……實(shí)在丟不起這個人!還請爺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吧!”
李徵玉輕聲道:“沈姑娘快起來吧,世子爺已經(jīng)不生氣,原諒你了?!闭f著就要扶起沈曦宜。
沈曦宜剛要順理成章地起身,滄溟在旁邊驀然攔住了李徵玉的手。再看盧玠不悲不喜的眸光,有一點(diǎn)點(diǎn)微妙的感覺。
世子爺手指點(diǎn)在沈曦宜簪上,不疾不徐地說道:“沈曦宜,你要記得,這是本世子最后一次饒你了。你雖然認(rèn)得靈則,但并沒什么用,本世子饒你,只是因?yàn)楸臼雷哟缺癁閼?,曉得了嗎??p> 沈曦宜連連道:“曉得,當(dāng)然曉得。世子最好了?!?p> 盧玠笑了一下,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死罪可面,活罪難逃。滄溟,你把她帶回座位上,看著她直至武狀元完畢所有演武,才準(zhǔn)離去?!?p> 還要回去??
“世子啊……”沈曦宜恨恨地閃過一絲鋒利之色,盧玠并不似玩笑,彎腰在她面前低聲道:“記住,不準(zhǔn)打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