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冥界,忘川河,滾滾黑水奔流。
兩岸山川一片幽冥的綠色,無盡亡魂的嘶吼,宣泄著內(nèi)心的孤寂與憤慨。
千問也不害怕,自覺忽略了烏鴉鴉的浪頭,盯緊著高聳的奈何橋,正準(zhǔn)備研究一下這橋的材質(zhì),眼前猛然一亮,三朵嬌艷的桃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正晃得她有些眼花之際,那桃花化作點點光斑,驀然匯聚成三幅畫像,展開在了千問面前。
千問先是一愣,跟著桃花眼都放光了。
畫中三位男子,各負(fù)神韻,皆是極品。
一位敦厚威猛,如山。
一位瀟灑溫雅,如風(fēng)。
一位高傲清冷,如江邊明月。
千問驚異地看了下身邊的牛頭馬面,頓了一會,才從震驚中緩過神兒,問道:
“這去投胎之前,還附送三位夫君嗎?其實……”
牛頭板著臉說:“就你屁話多?!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
千問一急,趕緊追上去拽住了牛頭,“嘻嘻,其實呀,最近營養(yǎng)跟不上,這么折騰一準(zhǔn)腰疼。可你們要是堅持這么安排的話。”她嘆了一口氣,“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p> “你想得倒美。不過是閻王覺得你前生做了些善事,卻屢屢遇人不淑,年近30連個男人也沒混上,才特意開恩來世好歹給你尋個作伴的,也不知這牛頭搞什么鬼,竟一連找來三位極品。也算你走了狗屎運,你隨便挑一個罷?!迸n^嗤之以鼻道。
千問聞言歡喜地朝牛頭一作揖:“牛兄此番恩情,小女子只有回來時再報答了,或者牛兄在陽世有什么牽掛,小女子可代為完成。”
牛頭莫名一笑:“好了,你再不選就再做一輩子處女吧?!?p> 千問瞬間覺得忘川河的血水陰風(fēng)化作了暖人的春風(fēng),撩人無限。
她湊近了三副畫像,仔細(xì)察看卻犯了難。
山雄厚卻乏情趣,
風(fēng)瀟灑卻不穩(wěn)定,
月迷人卻過于清冷。
卻是再極品的男子,也有其短處。
千問便在這三位極品美男之間糾結(jié)了再糾結(jié),再糾結(jié)了再再糾結(jié)。
“牛兄,或者讓我見見他們本人?只看這畫像,這試題也忒難了些?!?p> 良久,千問艱難地開了口。
“你還剩十秒鐘的時間,”馬面冷冷道:“再選不出,你來世便仍然一個人過吧?!?p> 千問聞言大急,閉了眼,狠狠地向前一抓,再睜開眼,手中卻空無一物。那三幅畫像似乎離得她遠了一些。
她趕緊向前一步,那三幅畫像又離遠了一些。
千問停住了腳,向牛頭急道:“牛兄,這是甚么狀況?”
牛頭繃了臉道:“快抓!抓不到就沒有了?!?p> 千問于是撒開腳丫子,拼命向前抓去。
卻是能抓到哪個是哪個。
忘川河水邊,三幅畫引著千問一步步向忘川河逼近。
終在忘川河的邊緣,千問雙腳一跳,緊緊抓住一幅畫的邊緣,她歡呼一聲,身體便隨著畫向忘川河直直墜去。
“娘的,被陷害了。”
千問低呼一聲,便義無反顧地投向了那片血海腥池。
據(jù)說陰間的鬼魂若是被投入忘川河,不是魂魄俱散,便是在其中受盡折磨,千年不可投胎。
忘川河驀然發(fā)出一聲巨吼,隨即雷鳴電閃,地震山搖,風(fēng)聲鶴唳。
“這歡迎的陣勢也忒大了些?!?p> 千問心里嘀咕一句,緊緊扯著畫像,不受控制地開始了自由落體。
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戾氣撕裂著她的身體,有亂石紛亂地向她身上撞來。
千問本為表面謹(jǐn)慎做事,內(nèi)心卻膽大叛逆的女子,如今卻只覺得悲壯莫名,閉了眼,無奈地等待命運的切割。
不想下降的速度越來越慢,睜開眼,卻是手中抓的那幅畫迎風(fēng)飄展,似一把降落傘減緩了她的下墜之勢。
千問心下暗喜,拽了拽畫像,忍著劇痛,向上望去,好歹在淪陷之前,也瞧一瞧她究竟抓到了誰。
不想那畫始終背面對著她,無論她怎么拽,總是不肯轉(zhuǎn)了正臉看她。
情急之下,千問發(fā)現(xiàn)它竟能帶著自己在空中漂移,試驗了幾次,她竟能控制自己漂移的方向。
周圍濃霧密布,視線越來越昏黑,她引著畫像向亂石稀少的地方飛去,飛了好一會,突覺身上一輕,亂石全部消失,便是連如利刃一般的戾氣也緩和了不少。
千問剛松了口氣,便發(fā)現(xiàn)前面慘淡的云霧中,現(xiàn)出一塊巨大旋轉(zhuǎn)的黑石,她尚未來得及操控畫像,下一刻,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進了黑石之中……
……
輿車在隊列中搖搖晃晃顛簸前行,浩浩蕩蕩夾在許多相似的輿車之間,除了車頂上插著的黑金繡黃的大大“申”字,看不出跟別家的區(qū)別。
千問托著香腮半跪在車子的軟榻上,有些氣悶地撅著嘴。
已經(jīng)四歲的小千問第一次陪著父上來到京城,鎬京的繁華富庶讓她分外喜歡??上Ц干习逯槻辉S外出,還要她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習(xí)練各種禮儀,簡直就是坐牢一般。
據(jù)母親說,這是天子在太原料民回來了,特意召了輔政的諸侯們到鎬京議事。
千問不曉得議事是怎么回事,只覺得根本不如家里的秋千有趣。
好在幾步外另一輛并行的輿車上還有一張看著討喜的臉,時常探出頭來問自己話。
“喂,你是誰家的女孩兒?叫什么?”
“喂,你也是被管束著不能出去的嗎?”
“喂,你答我句話,我給你剝榛子吃。”
“喂喂……”
千問起初總是迅速縮回頭去,隔著簾幕偷偷打量那個梳著沖天小辮,眼睛亮亮的男孩兒。
他的嗓音很洪亮,皮膚泛著古銅色,卻有著讓人喜歡的和煦微笑,就像家里最疼她的大哥二哥那樣,讓千問生不出討厭來。
幾次之后,千問撅著嘴巴露出小臉兒惱道:“我才不是喂,我叫千問。喂,你又是誰?”
沖天小辮立刻露出燦爛笑容,指著自己道:“我也不是喂,我是掘突,你要吃榛子嗎?”
“好呀?!?p> 于是掘突總是費力地剝開榛子,將果仁丟進千問從窗子伸出的小手之中。雖然剝榛子把他手割得通紅,但看到千問的笑臉,掘突卻總是開心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