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幽王皺眉：“年妃？她沒事跑珍明殿來做什么？”
“孩兒正是覺得奇怪，才懷疑她有問題?！?p> 幽王沉吟片刻，尚未說話，又有下人急匆匆跑來跪在門外稟道：“天子，又出事了，慕閑居的非兒來報，年妃不知何故突然昏倒，似乎中了毒，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
幽王霍地站起來，看了眼太子宜臼，臉上露出怒意：“怎么回事？讓非兒進來見我！”
腳步聲亂，非兒匆忙進來，立刻跪在了幽王面前：“天子，快救救年妃吧，她腹瀉不止，臉色蒼白，又吐了多次，已經(jīng)昏厥過去了?！?p> “來人，分幾個太醫(yī)前往慕閑居，定要把年妃救過來，快！”幽王呵斥一聲，太醫(yī)們匆忙分出幾個人背著藥箱匆忙王慕閑居跑去。
宜臼有些錯愕地站在那里，感覺身后有人扯自己的衣服，知道是千問，急忙悄悄退回去跪在了地上。
千問給宜臼使了個眼色，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宜再提年妃的事情。不管年妃是不是真的中毒，這一招來得突然又及時，讓珍明殿這邊措手不及。
千問幽幽一嘆，現(xiàn)在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誰中毒的問題，而是看幽王究竟待在哪一邊。
申后也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關(guān)鍵，一對眸子溫柔地看著幽王，滿是希望。
看千問和母親都盯著幽王，太子宜臼先是微愣，繼而也反應過來，一張臉變得極為不爽?；屎蠛蛯欏瑫r中毒，很明顯這是兩宮之間的較量，不論年妃那邊是不是有高人相助，這一招已經(jīng)在測試幽王的內(nèi)心了。
留在珍明殿，申后地位自然牢不可破；若去了慕閑居，那今后年妃便是實實在在第一寵妃，在這后宮之中再無可以威脅的對手。
關(guān)系到未來的地位，任誰都極為緊張。
非兒自認也是帶了任務來的，看幽王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立刻著急，哽咽哭訴道：“天子，年妃昏迷后口中不斷呼喊天子，心中只盼天子能夠前往憐惜，您真的忍心不去瞧一眼嗎？”
這話讓幽王頓時不忍，看了一眼申后，立刻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宮涅……”申后立刻握住了幽王的手，眸子里全是祈求，黔首微微搖了搖，滿是不愿讓他離開的神色。
幽王頓時糾結(jié)，也知道此時不是離開的時候，但年妃貼身丫頭在此，若太過無情，此后又如何面對年妃？
“天子，還請您憐惜年妃?！狈莾涸诘厣掀疵念^，額頭頓時出血，樣子極為可憐。
幽王霍地站起來：“皇后，孤去去就來。”
非兒大喜，頃刻間面露得色，這樣一來，自己立刻水漲船高，這點皮肉之苦用得太有價值了。
千問心中一緊，這個時候若幽王走了，申后帝后的威嚴便從此沒了，后宮再也無顏。當下急忙狠狠掐了宜臼一下，急促在他耳旁輕聲道：“舍命留人！”
宜臼本就怒火中燒，被千問一激，立刻怒喝而起，先是一把拎起非兒狠狠丟出了門外，隨后手中握起長戟站在門口，怒發(fā)沖冠，目眥欲裂，張口厲吼道：“帝后威儀，乃后宮之本，形同天子威儀為社稷之根，天下誰人敢于忤視？如今天子在此，我身為太子之身，必舍身護衛(wèi)天子與帝后的威嚴，來人啊，把守宮門，任何人不得進出，直到我母親恢復如初！”
這一聲怒喝，宛若雄獅咆哮，聲震四野。
金甲衛(wèi)兵們頓時齊聲應和，將珍明殿所有關(guān)卡全部占據(jù)。當下有人捂住非兒的口鼻，提著一路出了珍明殿丟出去，將整個帝后寢宮完全控制起來。
幽王面色凜然，忍不住怔怔看了宜臼數(shù)眼，掙扎片刻，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低頭看著申后，淡淡道：“一恍數(shù)年，想不到宜臼已經(jīng)有了大將氣度，反而是我搞不清輕重。也罷，今日到明早，孤就在珍明殿安心陪皇后?！?p> 申后露出欣慰神色，終于安心，看向門口持戟而立的挺拔身影，心中滿是驕傲。
幽王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跪在一旁的千問，笑道：“這丫頭就是申侯家失而復得的小女嗎？”
申后笑著點頭：“正是。這孩子在外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召進宮來，一則陪我聊聊天解悶，二來也是想給她補一補身體?？此w量嬌弱，明顯是營養(yǎng)不足的征兆，實在惹人憐愛?！?p> 幽王卻道：“若非這丫頭，宜臼豈能如此干脆地持戟護母？我可是見了這丫頭的耳語，可見這孩子聰慧，當機立斷果敢明智，很不簡單?！?p> 看向千問，溫和道：“抬起頭來我看看?！?p> 千問依言抬起黔首，幽王頓時眼前一亮，看了許久才悵然嘆道：“好一個出塵脫俗空靈絕美的樣貌，若非是我們的侄兒輩，孤只怕很難不動心?！?p> 再看看申后的容貌，幽王露出滿意的表情：“申家的女兒都是這般傾國傾城的嗎，真讓孤好生羨慕?！?p> 申后笑道：“這孩子年歲尚小，跟宜臼倒是很配。我看臼兒也甚是鐘愛千問，這孩子聰慧超人，又有傾國之色，倒是很適合的太子妃人選?！?p> 幽王不由暗暗生出一絲妒忌，含糊道：“宜臼還小，過兩年再說?！绷粝聝擅僭谂运藕蛑?，揮手令其他人都出來了。
千問隨著下人們一同出了房間，路過宜臼身旁，耳邊傳來少年感謝的聲音：“千問妹妹，今日之事多謝。宜臼日后必有回報?！?p> 千問一笑：“守好你的門，來日事來日再說?！闭f罷揮揮手上了轎子，由下人抬著去申侯那邊了。
宜臼定定望著千問身影消失，那張精致絕美的容顏卻久久徘徊在腦海揮之不去。
且說非兒狼狽回了慕閑居，正見到數(shù)個太醫(yī)忙活救治年妃。
徑直來到床榻前跪下，非兒低頭請罪道：“娘娘，非兒沒能請動天子，請娘娘責罰?！?p> 年妃睜開眼，氣惱地揮手讓眾太醫(yī)下去，霍地一腳踢在非兒的身上，罵道：“廢物，不是讓你扮苦做憐了嗎？幽王最吃這一套，怎會不來？”
非兒委屈地抬起頭，額頭依舊有血水留下，委屈道：“奴婢已經(jīng)說動了天子，只是被太子宜臼持戟攔在了門口，橫眉怒吼，硬是把天子給攔下了。奴婢也被他的護衛(wèi)丟出了珍明殿，根本沒辦法再進去?！?p> 年妃猛地將床頭的藥湯果盤等器皿全推到地上，含恨罵道：“賤人，竟依靠這種無賴的方式強奪天子寵愛！”
恨恨罵了半晌，又嚶嚶哭泣起來，雙手在床頭用力拍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罪狠了申后和太子，如果我不爭過天子的寵愛來，早早生下皇子，只怕我在宮里活不了多久。我好恨，恨我不過比申后晚過門一年，就要一輩子被她壓著！”.
非兒在旁也恨恨道：“娘娘，還有一人，若不是她及時提醒太子，說不定太子還想不到兵諫的法子?！?p> 年妃立刻露出狠毒：“是誰？”
“就是那個申侯家的庶女，失蹤四年又回來的申國小公主千問。是她在太子宜臼耳邊及時提醒，才徹底阻攔住了天子離開珍明殿的意圖。如今那邊全是太子的金甲衛(wèi)，就算娘娘用盡了法子，只怕也無法將消息傳進去了?！?p> 年妃恨得咬牙切齒，瞇著眼一字一字道：“好你個申侯家，好你個千問！本娘娘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非兒急忙上前將打亂在地上的物品收拾好，這才請示道：“娘娘，咱們怎么辦？那錦囊上面可有應對之法？”
年妃冷笑，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錦囊，看也不看，直接丟進了爐臺之中。錦囊遇火即燃，片刻工夫化成了一團灰燼。
非兒驚訝得看了眼年妃，拿不準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急忙低下頭不說話，生怕哪里說錯了，平白的惹惱了主子。
年妃看錦囊徹底焚毀，嘴角露出一抹譏諷，抬眼問非兒：“你看到這錦囊的時候，周圍沒人？”
非兒忙答：“回娘娘，前日清晨就在您房門簾子里面的梁上掛著，奴婢也不曉得是何人何時掛上的。盤問了守衛(wèi)的士兵，整夜都無人進出過慕閑居?！?p> 年妃嘴角浮現(xiàn)一抹嘲諷：“這是將本宮當成了工具在對付申家嗎？或許是本宮平日張揚慣了，倒讓不少人以為我是無腦的傻子。哼，誰利用誰還未可知。我已經(jīng)大致按照錦囊所說的做了，不過是去轉(zhuǎn)了一圈，但是也休想讓那婆娘中毒的事情推到我的頭上。如今又有了個千問，倒是真的越來越精彩了……”
侍衛(wèi)查完了所有人的出入記錄，恭敬入內(nèi)叩見幽王：“稟天子，珍明殿內(nèi)院侍女十三人，外殿侍女四十二人，衛(wèi)兵兩隊三十人，雜工六人，廚子兩人，全部徹查完畢。除了兩個隨身侍女之外，其他人都沒有接觸過帝后，目前找不到下毒的證據(jù)?！?p> 隨行的醫(yī)官也稟告道：“回稟天子，在摔碎的茶杯和娘娘嘔吐的殘渣之中，的確見到了生蔥的痕跡。我已經(jīng)檢查過膳食房那邊，因為今日要烹飪鯽魚，所以也準備了不少生蔥來去腥。好多都已經(jīng)切成末，小臣也不好斷定有沒有人從中帶走?！?p> 幽王猛拍桌子，怒道：“也就是說，處處都有可疑，而你們卻很難斷定誰有可疑？哼，那孤要你們何用？”
侍衛(wèi)和醫(yī)官們嚇得匍匐在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回話。
幽王更怒，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走動：“有人能夠到孤的帝后身邊下毒，豈不是同樣可以給孤下毒？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通知三公及國舅申侯，明日大殿商議申后中毒之事！”
手下們得令而去，當夜火速通知到了各處。
與此同時，凝翠閣中，千問下了轎子來到了申侯的房中。
身后正在書房讀書，見千問回來略有些詫異：“女兒，怎么這么晚了還回來？姑姑不是說要留你過夜談心的嗎？”
“發(fā)生了點事情……”千問來到申侯身邊坐下，將申后中毒的事情說了一遍。
申侯聽完皺起眉頭：“妖女？中毒？”站起來哼了一聲，“這是有人要針對我申家啊?！?p> 千問打了個呵欠：“父上，我有點困了。但是我不想自己睡，你陪我好不好？”
申侯立刻丟下煩心事，堆起笑容道：“當然好，這段時間都讓你母親霸占了你，我已經(jīng)好久沒陪我家女兒了。來，爹爹抱你去?！?p> 被父親抱起來，千問才有了安全感，迷迷騰騰睡過去。
看著女兒熟睡后，申侯的臉色漸漸沉下來，很快召集了莫離和管家偃師離過來，三人聚在一起商議白天的事情。
聽申侯說完，偃師離捋著長須皺眉半晌：“主公，要說哪個諸侯對我們申國懷有惡意，我還真想不出來。一則咱們向來與人和睦，很少與他國交惡；二來您身為國舅，在朝地位尊崇，又長長為他人仗義直言，反倒救了不少人。我想他國陷害的可能性較小?！?p> 莫離點頭：“君上急公好義，常與尹球等三公意見相左，有時也極力爭辯，阻止幽王的亂行。如果真有人欲對申國不利，我想就在王庭之內(nèi)了?！?p> 申侯嘆口氣，有種蕭索之意：“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禍起蕭墻，外人不攻而自破，這種事情也只有常常接觸內(nèi)帷的人才方便下手。倘若是尹球等人私自的行為還好說，假如是幽王授意，只怕我申國和申后今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偃師離一驚：“主公，這有點駭人聽聞了。只要咱們申國沒有篡逆之心，申后行為端正全無偏斜，幽王再不成器，也不至于廢后黜侯，動搖社稷根本吧？”
申侯搖搖頭：“你們不了解幽王。他與宣王很有不同，私心為重，喜怒無常，貪戀美色，無心朝政。這些年若非我在朝堂上約束住他，只怕早已經(jīng)荒誕無經(jīng)，朝政荒廢了。前些時日連續(xù)三地地震，流民失所，他竟然無動于衷，只顧與美人嘻游玩樂，跟尹球等三公射獵飲宴，根本無心政事。我當堂在朝廷上呵斥過他，估計心中對我早已嫉恨多時了。”
偃師離微嘆：“唉，主公也是身不由己。為今之計，還是先想個辦法保護申后娘娘，她一人在宮里面，逃無可逃，實在是只能有我們這唯一的依靠來幫她?！?p> 申侯咬咬牙：“我打算讓千問去保護姐姐?！?p> 偃師離和莫離同時吃驚，莫離反應最大，登時聲音大了幾分：“千問？君上，還請三思啊。她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剛剛從流離失所中解救回來，您怎么人心將她丟到后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險惡環(huán)境中去？”
偃師離也搖頭：“她還是個孩子，主公何苦為難這個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