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死了,老二鐘離明瞪著血紅的眼睛,臉上的肌肉扭曲,張著滿嘴黃色的大牙,恨不能咬死管二郎。
他終于擺脫了甲乙盾的糾纏,鐵鑄一般的大手,蹭著青光防護光幕垂直躍起,猶如鷂鷹翻身一般,喀一聲響,半爪拳撲向管二郎胸口。
管二郎反應也不慢,持盾之手立即一個握拳,直搗黃龍。
同時,搗碎鐘離昏腦袋的狼牙棒繞到了身后,掄起大風車。
砰一聲響,拳頭搗在了半爪拳腕跟。
鐘離明手腕關節(jié)被搗的壓縮,半爪拳立即脫力。
而管二郎畢竟第一次近戰(zhàn)用拳,沒有對方手硬,拳峰突起的指關節(jié),被撞得一陣火辣辣地疼,忍不住齜牙。
因齜牙引起的腮幫子扭曲,還沒等恢復過來,鐘離明肘力一送,半爪拳立即張開成掌。
虎口張開,四指并攏,指尖微微弧度含力,猶如瓦片,依舊直撲胸口。
這是一招雄鷹搏兔。
指尖微弧含力之下,瓦片形掌心形成了巨大的吸力,空氣以肉眼可見的波紋,在掌心匯聚成一個漩渦。
管二郎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猶如一只小兔子一般,不由自主地被吸入掌心漩渦之中。
雄鷹搏兔,躲是躲不開的,有經(jīng)驗的老兔子,都是回過頭來反咬一口,縱使身死也不讓你好過。
再逼真的演習,他依舊是演習而已,管二郎事先推演出了這個戰(zhàn)斗過程,但沒想到剛交手一招就吃了暗虧。
此時他別無選擇,顧不得扭曲的腮幫子復位,也顧不得指關節(jié)疼痛,拳頭立即撐開,一掌對了上面。
火箭助推,一波潮水一般的血炁之力,撲向了漩渦。
兩人猶如推土機一般,都用盡了全力催掌,但兩掌對在一起,就像小孩玩拍手歌一般,沒有半點聲音。
“不好!”
管二郎內(nèi)心警覺突起,急忙撤掌。
可惜還是稍晚了一些,有將近三分之一的血炁,被漩渦硬生生地吸走。
只見鐘離明的袖子嘭一聲鼓蕩而起,手臂猶如橡膠氣管一般,立即鼓脹起來。
他兩肩一晃,被吸過來的血炁,沿著肩胛上緣一路鼓脹,轉(zhuǎn)移到了另一邊手臂,和自己全身的法力匯成一股,在掌心形成了凝實一般的烏黑鉛球形炁球。
這是一招鷹掌渾圓氣。
“敢殺我大哥,去死吧!”
鐘離明猙獰一聲大喝,手掌一推,炁球猶如鉛球一般,撲向胸口。
這一招快如閃電,同樣避不開。
管二郎顧不上被吸之后的脫力之感,剛撤下來的手臂屈肘,及時往甲乙盾邊緣一磕。
甲乙盾滴溜溜一轉(zhuǎn),立即向胸前切去。
嘭~~
剛剛到位的甲乙盾,被渾圓炁球撞了個正著,防護光幕上立即出現(xiàn)一個拳頭大的凹陷。
防護青光立即光芒大放,竭力抵擋炁球的推進。
可這是鐘離明全力一擊,而且還有管二郎自己的三分之一血炁,非同小可。
渾圓炁球很快突破青光,撞在了木盾本身上,噗一聲悶響,發(fā)出了鐵球砸入淤泥中一般的聲響。
好在甲乙木藤柔軟而堅韌,猶如四處亂竄的毒蛇,頑強而堅決地向炁球絞結(jié)纏繞。
但這炁球法力凝實而集中,在甲乙木藤的絞纏下,依舊向前突進。
管二郎想把手掌貼上木盾加持阻擋時,鐘離明眼光瞥見大哥直挺挺的尸體,怒火中燒,掌力一催,渾圓氣球急劇漲大,嘭一聲巨響,將甲乙盾炸的七零八落。
鐵掌終于突破甲乙盾,毫不遲疑地撲向胸口。
鐘離明面目已經(jīng)完全扭曲:“死!”
嘭~~
他的腦袋猶如西瓜一般,被砸了個稀巴爛。
狼牙棒催動大風車繞了一圈,終于建功。
突破盾牌的鐵掌在最后一刻,摸到了胸口,指尖依舊努盡最后一絲力氣往心窩里戳。
管二郎不敢大意,狼牙棒頭繞過他的手臂,順勢一挑腋下。
嘭一聲響,尸體遠遠地砸在了地面上。
良久,全身鮮血都流盡了,那只鐵掌依舊擎起,似乎極度不甘心。
管二郎終于從心有余悸中回過神來。
同樣是手上功夫,野路子對上專業(yè)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他豎起狼牙棒,瞅著那紅光閃閃的狼牙,目光中大有僥幸之意。
大風車雖然攻擊力超強,但要從身后繞上一圈,短兵相接之中,速度還是太慢了。
這次要不是出其不意先殺了老大,導致老二失了心智,如今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簡短的戰(zhàn)斗總結(jié)之后,他收起狼牙棒,開始收繳。
淮陰雙雄兩人加起來,只有五枚靈石。
太尼瑪窮了!
怪不得好多修士不愿意惹上散修。
辛辛苦苦打了一場,管二郎清點收獲,竟然還頂不上甲乙盾價值的一半。
以后戰(zhàn)斗要都是這么打,估計自己不被打死,也要窮死了。
他有些喪氣,胡亂地將靈石以及雜物裝入一個乾坤筒,忽然發(fā)現(xiàn)一枚指骨。
準確地說,這應該是半截鷹骨,拇指粗細,黑乎乎的,上面刻滿了蚊子一般大小的文字。
管二郎目力驚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古老的東夷文字,也叫骨刻文。
這是一篇鷹象功。
象,非大象,象形也。
州來國本來就是東夷土著建國,其圖騰的鳳形文字和骨刻文有著很深的淵源。
很多字他并不認識,但因為是象形文字,再回憶剛才鐘離明的招式,大概理解了第一層的內(nèi)容。
可這是殺人現(xiàn)場,眼下不適合參悟。
他將鷹骨揣入了懷里,掃了鐘離昏一眼,發(fā)現(xiàn)他的一雙靴子很特別。
靴底上各有一個土黃色的喇叭花,還墜著兩片清脆欲滴的卵圓形葉子,中間一條藤蔓蔓延,栩栩如生。
印上這么好看的花紋,招呼地下女鬼的嗎?
管他呢,有靴子穿總比光腳強。
他兩腳一蹬彈,踢掉了露著大母腳趾頭的破草鞋,將靴子套在了腳上。
試著蹦起踩了兩腳,感覺就是比草鞋舒服多了。
劉備牌裝備,遲早是要退役的,管二郎覺得還是趕晚不如趁早。
剛要離開,背后忽然傳來一聲冷喝:“站?。 ?p> 他渾身一緊,背后汗毛倒豎。
這什么人?
我可是斥候,偵查能力一流,怎么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是……李官?!!
離他背后不到一丈的距離,的確有兩個人。
二人皆身長八尺,身材勻稱,頭戴獬豸竹冠,身穿繡麒麟朱紅袍。
左邊一人腰挎麒麟刀,肩膀挎著執(zhí)法索,手持黃竹尺,頜下三寸余長的淡黃胡子,三十歲左右。
右邊一人腰懸刑天劍,背著鐵木枷鎖,手持明光鏈,臉面光潔,二十歲左右。
二人正是慎邑的李官,李正李明,人稱大李小李。
管二郎一直沒有回身,不過已經(jīng)猜到了二人的身份。
沒有背后趁機偷襲,這明顯是光明正大的一路人。
人命關天,既然人到了現(xiàn)場,想走恐怕不容易。
試著探查了一下修為,深不可測。
這倆至少是九流能者,根本打不過。
看來只有動用軟實力,試探一下二人的底線。
講規(guī)則的人,有底線,走人。
沒底線,只能去喝茶了。
管二郎微微一笑:“二位覺得我該坐牢了,所以就犯罪了?”
二李:“……”
倆人對頭愣了一下。
這話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細品之下,李明立即跳起來了:“大膽,把我們看成什么人了!”
嘩啦一聲,手中明光鏈發(fā)出了耀眼的光芒,猶如長蛇一般躍起,直撲而去。
李正心里暗罵,混賬小子,嘴倒是厲害!
手中的黃竹尺一橫,攔住了明光鏈。
李明:“……”
忍不住脫口而出,忽然覺得不妥,兄弟蕭墻,讓外人看笑話。
于是傳音:“大哥,為什么攔我?”
李正回傳:“你一動手,不正好應了他的話?”
李明:“可、可這小子說話也太特么氣人了!”
李正:“我總有種感覺,咱們這一行,遲早會向著他說的那個方向發(fā)展?!?p> 李明:“大放狗屁,祖宗當年創(chuàng)五刑,不是……”
這個問題太深遠了,李正搖了搖頭,不和他扯淡了。
管二郎抽了抽嘴角,暗道一聲好刺激。
估計城門口打了伍長那一刻起,二李的神念,就已經(jīng)盯上自己了。
自己干的事,他們都很清楚。
畢竟作為秩序的維護者,要時刻在現(xiàn)場顯示存在,警告各方不要越線。
管二郎還是相當識相的,沖二人抱拳一禮,轉(zhuǎn)身就走。
小男孩的尸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兩只小手依舊緊緊攥著桃子和錢。
墻角處,一個半身赤、裸臟兮兮的婦人,眼睛掛著淚水,躲躲閃閃,像是小男孩的母親。
管二郎不忍,彎下腰去,從小男孩手里,摳下了一枚錢。
李明大怒,嘩啦一聲,明光鏈又晃起來了。
李正搖了搖頭,黃竹尺一橫,再次擋住了鏈子。
而云團之上,趴在欄桿上的小女孩,也忍不住搓了一個雞蛋大的冰球,揚起了小手,照準了管二郎的腦袋。
少女一把抓住了小手。
“人死為大,他還摳人家的錢。主人,你不覺得這小滑頭太無恥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偷盜就是偷盜,和人死不死,有關系嗎?
在大李眼里,任何犯罪,都是不可饒恕的。
小滑頭作為國人,原諒了貧窮,卻并不原諒偷盜?!?p> 小女孩:“……”
她還是不甘心:“可、可他直接把桃子拿走就是了,那錢是小哥哥拼死掙來的,他為什么拿錢卻不拿桃子?”
少女:“你沒看他死了還緊緊地握著桃子嗎?
你忘了,本來兩個壞蛋給了他一枚臭丹的,計劃要抹小滑頭一身臭味引他來的。
結(jié)果他看見桃子就走不動了。
在他眼里,桃子其實比錢更具有直接的誘、惑。”
此時二李之間,也進行了類似的對話。
最后李正嘆了口氣:“老二,法不容情,如果連我們也跟著人情泛濫,豈不是在告訴大家,只要是有情可原的偷盜,都可以去干?”
李明頓時不說話了。
管二郎頓了一下,將裝著淮陰雙雄物品的乾坤筒,放在了小男孩身側(cè),抱拳躬身,對李正一禮,這才轉(zhuǎn)身而去。
五枚靈石,八棱鏡面錘連帶雜物,足夠小男孩一家贖回自由身,并買上數(shù)十畝好田過日子了。
李正黃竹尺插在腰間,抱拳還了一禮,彎腰拿起乾坤筒,收了雜物和八棱錘,放入等價的錢,走到了墻角里。
李明雙手攏袖,一陣“鄙夷”:“還法不容情呢,口是心非!”
此時小女孩看見小男孩母親哭的稀里嘩啦,有些不忍。
“主人,剛才你為什么不讓我出手救下小哥哥?”
“這人族的事情,你插什么手?”
“可咱們還曾是人族的……”
“好了,你救下他,還要為他贖身不成?
自夏禹以來,人族奴隸制已經(jīng)好長歲月了,你一點善心,能改變什么?
二李相當有權勢,錢到位了,只需一句話,奴隸主就不敢說個不字。
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相當完美了。
你沒看出來,小滑頭和二李,對奴隸制都是不滿的,總會有人站出來解決問題的。
畢竟有著立場的隔閡,人族的事情,還是人族出面最好。
咱們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好了。”
有這么復雜嗎?
小女孩忍不住腹誹。
每次我要打小滑頭,你都要給他辯護……
少女的眼神犀利起來。
小女孩急忙捂住了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