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一行十日之后再次出發(fā)了,這次回城修整,他無意中從邸報上得知恩師盧植因病辭職;也有意詢問家人得知審姬并沒有來。
這兩件事都是他非常關(guān)心的,他應(yīng)該探望恩師去,也應(yīng)該去找找審姬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丫頭,所以他有些著急。
有心讓趙云帶隊出征,可是趙云畢竟年幼,恐不能服眾,尤其張晟、高勝、高順三人都是自己的家將,高家兄弟新到不久;如果一個不相當,搞出矛盾來,勢必影響將來的相處;猶豫再三還是親自出馬,但求速戰(zhàn)速決吧!
經(jīng)過半個月的事務(wù)處理,高勝留守山寨中的老弱基本走完,僅留了百十余人,照顧山中田畝;張誠果然不負所望,已購得山間下田十萬余畝,再整合張燕繳獲的田契,獲得中田十余萬畝,目前的土地已經(jīng)足夠養(yǎng)活萬余人,可謂后顧無憂了。
張燕吸取前次分兵的缺陷,將隊伍整體分成四部分:高順帶廣牧兵三百為前軍先行;趙云帶弓弩手二百為中軍前部緊隨其后;張晟帶二百刀盾兵為中軍后部接引糧草,高勝帶五十余人押運糧草,最后出發(fā)。
各部之間相隔有一日行程。
張燕親自負責(zé)斥候隊伍、整理信息、聯(lián)絡(luò)前后各部,現(xiàn)在正跟著趙云一起行軍,根據(jù)已知的消息,這次的目標山賊果然也是個奇葩:賊頭叫做孫輕,年齡尚不足二十歲,本是真定知名的游俠,雖然一貫游手好閑,但也沒做過什么大惡,市井間也傳有仗義之名。
最初是有個流民叫蓋四的帶了二百余人,自以為人多勢眾,在真定城內(nèi)各大商戶間四處討錢,不想惹惱了城內(nèi)原本的游俠少年――孫輕等人,雙方約定城南相斗;倒也還算克制,僅是單打獨斗,不想孫輕手重,一招打死了蓋四;唯恐官府追究,索性落草而去,也不知此舉怎么就打動了眾人,一些流民和部分游俠少年皆愿跟從,由是反而名聲大噪,短短一年余時間,不時有山賊、流民、游俠紛紛前往歸附,至上月末已聚集了四千余人;
只是這人頗有些豪氣,卻不肯行劫掠之事:四方打探各大族不法犯科之舉,然后派人送去罪行簡牘、索要糧秣,各大族擔(dān)心惡行敗露,倒也毫無怨言、紛紛解囊、如數(shù)付給,如此一來孫輕山寨里雖然仍舊捉襟見肘,可也堅持了下來。
孫輕此舉使其名聲更勝往昔,前幾天,另一處的山賊王當竟然甘心來投,兩處合兵已然超過六千眾;
而當初死去的蓋四,卻有個兄弟叫蓋高,為了報仇,也糾集了一伙千余人,落草為寇,處處與之為難;雖然人少,但是蓋高為人頗為狡猾,從不正面為敵,盡使些偷襲、劫掠等手段;也因人少之故,反而糧秣充足!
雖然原本的三處山賊,如今已經(jīng)化作了兩處,變得聲勢浩大、更難對付;但是對張燕來講,卻正中下懷,能一戰(zhàn)解決是最好不過。
張燕騎在馬上,對身邊趙云道:“賢弟,依你看來,賊軍會如何做?”
趙云皺眉思索著:“賊軍雖眾,可是兵甲不足,若想擊敗吾等,除非用計埋伏?!?p> 張燕不禁擔(dān)心起來:“前軍雖然精銳,高順恐臨敵經(jīng)驗不足,可莫讓賢弟給言中了!為兄且先行一步?!毙闹邪底缘靡猓骸叭粽摱床鞌城?,還有人比得上小爺嗎?他若敢來埋伏,定然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孫輕的山寨在白石山的東北坡,過山即是元氏,山多白石,因而得名。
王當入伙之后,孫輕雖然更加人多勢眾,但是此時卻感到煩躁不安起來:王當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西面的兩處山寨已經(jīng)被縣里派兵消滅,聽說人都已經(jīng)被大族招去種田了;按王當?shù)恼f法,應(yīng)該適當?shù)姆纯挂环憩F(xiàn)一下實力,這樣才能被大族重用;若是不想投靠這些大族,莫不如直接投靠巨鹿的大賢良師去,聽說大賢良師為了廣救眾生,手下正缺人呢;
孫輕煩躁的是:自己有人命在身,還會有大族敢收自己么?大賢良師就更不能考慮了,人家是要救人的,能收個殺人的手下么?看來自己新收的這個手下,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y道自己獨自逃亡去,把這些人都交給王當,然后讓他帶著給大族種田?對于那些流民來說,從此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是再好不過了;可對于投靠自己的那些游俠來說,那可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的人生目標是伸張正義、同時能游手好閑就更好了;
當然也有一些其它不如意的事情:糧食只夠兩個月的了;自己已經(jīng)瘦了很多但是仍然顯得太胖、而天氣越來越熱;自己這種不敢露臉的日子,依舊不知何時能夠結(jié)束!
孫輕心中暗自琢磨:“既然王當投奔自己,只是為了提升其身價的;那么自己當如何選擇出路呢?大多數(shù)的人來投奔自己,是因為自己為人夠仗義,自己當然不能有負眾望!,得對得起仗義這兩個字!頂多有死而已!”
正當孫輕咬牙、跺腳,暗下決心的時候,有斥候來報:縣兵殺來,前軍距此一百五十里,兩日可至山下,大概有千人,皆是精銳。
孫大當家不免吃了一驚:“對方來得好快”,這時手下親衛(wèi)也進來通報:王當求見。
孫輕當即下令:“讓…讓他進…進來。”,原來這孫輕還有點口吃。
話分兩頭,張燕一邊追趕前軍,一邊展開神念查看,前面高順的隊伍已然不足五十里,顯然并未遇到埋伏,頓時放下心來。
即將日落的時候,高順已經(jīng)扎營;張燕和親衛(wèi)、部分斥候在路邊簡單吃了點東西,就繼續(xù)趕路了,終于在第二天早上高順拔營之前趕了上來。
草草用過朝食,全隊拔營繼續(xù)出發(fā)。
張燕全程展開神念,將至午時,果然見到前方一座小山之后,來了兩隊人馬,分別埋伏在路邊兩側(cè)樹林之中,兩邊各有千人左右,左側(cè)領(lǐng)頭的是個胖子,騎了匹瘦馬;右側(cè)領(lǐng)頭的是位彪形大漢,沒有騎馬。其士卒基本皆未著甲,尚有很多人居然持著木刀木槍。
對方與自己一方受山頭阻隔,相互看不見;如按正常行軍,己方前軍翻過小山之后,很有可能被埋伏到。
張燕連忙吩咐高順改變路線,讓他帶領(lǐng)前軍從右側(cè)繞過小山,并將林中敵軍埋伏的情況詳細跟他交代一番,并約好了動手信號;自己則帶領(lǐng)親衛(wèi)、斥候隊三十余人正常行軍,登上小山之后,就停下來,埋鍋造飯,準備午食,同時多燃些草木,迷惑敵軍。
林中埋伏的孫輕、王當眼見對方在山頂停駐,燃起了炊煙,都不知所以,連忙派出斥候小心探查;
可是,派出的斥候哪里能逃過張燕神念,以寡敵眾,以無備對有備,無聲無息之間悉數(shù)被俘。
神念之中,高順軍已經(jīng)到到達指定位置,張燕下令:擊鼓!
孫輕、王當突然聽到山頭上鼓聲大作,頓時不知所措:“擊鼓干什么?發(fā)起沖鋒么?怎么不見人下山?吾等被發(fā)現(xiàn)了么?”
王當?shù)年犖楹蠓酵蝗怀霈F(xiàn)喊殺聲,頓時混亂,軍令不得通;待孫輕搞清楚從哪傳來的喊殺聲,就見對面林中王當?shù)年犖橐呀?jīng)潰了,一些士卒沿著中間大路逃走,大部分士卒徑向?qū)γ媪种屑悍降牟筷爴鋪恚?p> 孫輕嚇得怪叫一聲,馬也不騎了,轉(zhuǎn)身就逃,身軀胖大卻迅捷如飛,一眾士卒也立刻轉(zhuǎn)身跟逃;張燕眼見己方獲勝,敵軍已敗,遂下令士卒追擊。
于是在林間和大路上,各展現(xiàn)出一副十分怪異的景象:林中孫輕帶著一千余人在前面發(fā)足狂奔,后面王當帶著六七百人亡命追趕,再后面是高順帶著三百余人追砍不休;
大路上,前方三百余人戚戚惶惶的奪路而逃,后面張燕騎馬帶著三十余人急急忙忙鼓噪而來,其實這三十余人是真跑不動了,連續(xù)行軍未停,昨晚更是一夜沒合眼,但是人就是這樣,打仗遇到這種局面太叫人興奮了,于是奮起余勇…嗯,還是鼓噪的聲音比追趕的腳步更加有力些!
張燕當然還是有余力的,馬跑得也夠快,眼見追上逃匪,大喝一聲:“降者不殺!”,果然有人抱頭蹲地…嗯…喘的不行干脆躺下了;張燕又揮手射出手中一支短矛,正中前面領(lǐng)跑者的腳后跟,眼見那家伙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于是又喝道:“逃者死!”
果然這句話更有說服力一些:大路上頓時由蹲而躺…倒了一片,這三百余賊匪被三十多喘著粗氣的士卒俘虜了!
張燕一邊騎馬緩行,一邊巡視這幫俘虜,手中還拿著武器忘了丟下的,都在他目光下紛紛丟下武器。心中暗想:“這幫人哪有山賊該有的樣子嘛!太不敬業(yè)!”
張燕估計此地距山寨必然不遠,干脆下令這幫俘虜就于路邊扎營,自己手下的三十來負責(zé)監(jiān)督。
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高順也回來了,他們俘虜?shù)馁\匪反而不多,砍殺了將近兩百,張燕當然不會感到奇怪:兩軍除非死磕,一追一逃的話,能斬殺近兩百人,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起的數(shù)字了,畢竟己方傷亡很小;若非賊匪的裝備太差,連這個數(shù)字也是不可能達到的。
張燕見天色尚早,不禁心念一動,遂叫過來兩個俘虜:“汝等二人,即刻返回山寨,言與孫輕、王當,今夜亥時之前,吾若未見其親身來降,明日辰時,其等必將收到――此間所有俘虜之人頭!”
張燕當然只是恐嚇而已,他還沒那么嗜殺;但是此計卻有三個好處,明日賊眾之中必起流言:孫、王二人無視手下性命,賊匪軍心勢必大亂;如果明日沒有殺掉這些俘虜,不但這些人要感念自己的不殺之恩;山上賊匪也應(yīng)該覺得自己是個寬宏大量的。
晚飯之后,斥候和巡邏隊伍都安排已畢,張燕正在帳中于高順商議明日戰(zhàn)事,斥候來報:孫、王二人已經(jīng)下山,直奔軍營而來。
張燕和高順互相看了一眼,兩人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驚喜,高順此時已經(jīng)知道了張燕的安排,起身施禮道:“恭喜少主,此間賊平矣!”
原來最先得到俘虜傳信的是王當,他今天可謂損失慘重:戰(zhàn)死、被俘者五百余,還有跑丟沒回來的,跟著他跑回來的不足四百人,正心疼著呢得到了這個消息,原本他也沒有什么決心要反抗到底,聽說西面兩家山寨也沒有被罰做官奴,投降者尚可得到重用,早已心動,投降對他根本沒壓力;
但是他擔(dān)心孫輕不答應(yīng)啊,畢竟那些俘虜全是自己曾經(jīng)的手下,孫輕今天可是毫發(fā)未損…嗯,僅損失了一匹瘦馬。
沒奈何,只得跑到孫輕那里好言相勸:“孫兄啊,吾等委實不是對手啊,與其開戰(zhàn)之后,惹得對方惱怒,不如早降啊…”,他沒敢把俘虜傳回來的話如實交代。
孫輕不禁心中有氣:“當初勸我開戰(zhàn)的就是你,如今勸我早降的還是你。”所以也沒有好臉色:“王……王兄,前……前番非是此……此言也!”
王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道瞞不過,頓時羞愧難當,躬身施禮:“山下使人傳信你我二人,亥時不降,殺俘三百,過時不候。當無顏以求,任憑處置!”
孫輕心中更恨:“事已至此,仍不能誠心相待,欺瞞不過,方肯實言,此人實非吾輩中人也?!?p> 當下聲色俱厲道:“王兄以為,輕乃何種人也,吾自私自利、罔顧他人性命之徒耶?”
“且隨吾去,有死而已!”
言罷起身向外走去,王當連忙跟隨,二人遂騎馬出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