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wěn)婆不敢說話，張冀見到自己姨娘如此瘋癲的模樣心下覺得煩躁，走到床邊連扇徐然幾個巴掌，吼道：“你還有臉在這睡！看看你生了個什么玩意兒！你真是個邪門的女人，自從跟你扯上關系后，老子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
徐然本來累得昏睡了過去，幾個巴掌又給扇醒了。
看到張冀狂怒的臉，她根本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以為這人又是心情不好拿她出氣呢。
張冀用力地指著戴姨娘懷里的孩子，“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你生了個什么怪物？！”
徐然木然的目光投到戴姨娘身上，再看向她懷里的孩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生了個孩子。
“孩子…抱過來給當娘的看看。”她朝戴姨娘伸出手。
戴姨娘根本不看她，只一個勁兒地搖晃孩子，嘴里念叨著不知什么東西，可是懷里的孩子一點也沒有睜開眼睛大哭的跡象。
就在這時，外頭莊子上的下人喊道：“大夫來了！大夫快這邊請！”
徐然剛開始說難產的時候，莊子上的下人就去請大夫去了，畢竟誰都怕徐然出個什么事張府的人怪罪他們莊子沒看管好，只是大夫住得比較遠，是以過了這么久才來。
在來的路上，大夫已經聽說了是個難產的產婦，本來也沒有把這當一件太大的事，直到對方答應給雙倍的診金，這才慢吞吞地趕來了。
直到看到戴姨娘手里的孩子，這才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全消了。
戴姨娘見到大夫，好像看見了救星似的，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大夫的衣角，給他叩頭道：“杏林圣手，華佗再世??！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孫子??！”
她磕得額頭都出血了也兀自未覺。
大夫懷里抱著孩子，急忙走到徐然身邊，問道：“你就是產婦？”
徐然點了點頭，那大夫給徐然把了脈，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和舌苔。
戴姨娘膝行過去，扯著大夫的衣角道：“你管這個賤婦做什么，趕緊看看我的寶貝大孫子吧！”
大夫看著這些人的瘋勁兒，心里只覺得后悔。
早知道是這么個情況，別說雙倍診金了，就是十倍也不來！還要搬家搬遠點躲過這一陣子再說。
大夫從戴姨娘手里扯出掛滿了她鼻涕眼淚的衣角，沉著地道：“這位少夫人自孕來多憂思，氣血不暢，筋脈淤塞。這孩子呢，本就先天缺陷，在母體中就沒長好，加上是難產，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其實…就是憋得不久，這孩子也是終身無法跟常人一般生活的……”
少了一條腿，自然是跟常人不一樣。
就在大夫說這些話的空檔，戴姨娘發(fā)覺自己懷里的孩子停止了呼吸。
徐然看到孩子的頭明顯地歪向了一邊，也不知哪來的勁兒，一把將孩子搶了過來，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一邊哭一邊喃喃道：“我的心肝啊，我的肉兒啊，你這是怎么了？你再睜開眼睛來看看娘啊，只要你睜眼，娘親什么都可以答應……”
她的眼淚落在那孩子臉上，可是那孩子卻再也不能睜開眼睛了。
他的四肢已經開始慢慢變涼了，徐然將他抱在懷里，只哭得肝腸寸斷。
戴姨娘跳起來要去她懷里搶孩子，手剛伸出去，就被徐然一口咬住了。
“這女人瘋了！”張冀大喊著去掰徐然的頭，可是徐然這一口是下了狠勁的，咬死了就不松口。
戴姨娘一邊大叫一邊用另一只手去撓徐然的臉，徐然給撓得滿臉血痕也是不肯松口。
血，順著徐然的嘴滴到了床單上。
戴姨娘無論是扯頭發(fā)，還是撓臉，徐然就是死不松口。
張冀見狀，就要去奪徐然手里的孩子。
徐然兩頭顧不上，這才松了口放開了戴姨娘的手，再“嗷”地嚎了一嗓子像只野獸一樣把孩子緊緊護在胸口，趴在床上不讓人動他。
戴姨娘的手被咬得鮮血淋漓，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地在徐然背后戳了幾下以泄心頭之憤。
大夫早已站在了門口，若不是外頭莊子上的下人攔著不讓他走，他早在徐然張嘴咬人之前就溜了。
戴姨娘也不包扎自己的手，只指著徐然問道：“這賤婦到底為什么會生出這樣的孽種？大夫您可一定要給我個交代！”
大夫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的藥箱，小聲道：“這位夫人想必是在懷孕初期服用過什么烈性活血的藥物，再加上整個孕期憂思過重，吃得營養(yǎng)也不足，才會這樣。而且這位夫人這一胎傷了根本，又身患花柳，只怕以后也……”
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戴姨娘抄起手里的簪子就往徐然身上撲去，一邊扎一邊吼著：“你這個小賤婦！懷孕初期服用烈性活血藥物，你這么看不起冀兒，看不起我張家嗎？！”
聽到“烈性活血藥物”幾個字，徐然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她想起來了，當時她算計秋曦瞳不成功，在宮里被梅皇后單獨關押的時候，被秋遇安強灌了一碗紅花。
秋遇安那時并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有孕，只是想著要絕她子嗣，讓她在張府日子不好過而已。
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孕，還覺得自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孩子這樣頑強地活了下來，一定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
誰知生下來的卻是個有缺陷的死胎，自己還再也無法生孩子了。
她被戴姨娘扎得直打滾，但她并沒有還手，只是死死地護著懷里死去的嬰兒，間或喊幾句：“我有今天都是你們害的！你問問張冀這個賤人是怎么對我的？我憂思過重是誰的錯？我在你們張府過的是什么日子？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
“虧你還有臉說！”張冀怒不可遏，拿起旁邊一張椅子，一下砸到地上摔成碎片，再拾起一條斷掉的木腿，狠狠地打在徐然身上。
眼見局面越來越失控，大夫連忙抱著自己的藥箱逃走了。
一邊逃一邊想著要趕緊搬走，千萬別再讓這瘋魔的一家人找上門來了。
莊子的下人也幾乎散了個干凈，只有兩個膽大的偷偷趴在門口看著這一出鬧劇。
穩(wěn)婆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從屋子里消失不見的，估計也會找個什么地方躲一躲避避風頭吧。
徐然還抱著孩子還溫熱的尸身在大哭，一道雷電劈下，將她可怖的面龐照得又駭人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