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恣喜笑顏開,盡管眼前的陌生人極其可疑,進(jìn)墓之后的好消息卻只有這一個,他不得不與他合作。
摩爾笑道:“兄弟,不必遲疑,你取靈液,我收仙繩,合作雙贏!”
破開山洞碎裂的大石,二人并肩同行,龍場的雨澆不滅李恣和摩爾的貪婪氣焰。
龍場的另一面,山林世界的山巔石洞里,飛云寨連同其余八寨族老們止息口水戰(zhàn)爭,胡楊坐在石廳角落觀看眾人的表情,青驄鐵青著臉,悶悶不樂的,二爺爺拖著傷體顯得有些萎靡。
爭論不休解決不了當(dāng)下的難題,可行的方案好像就在嘴邊,人人卻都緘口不語,諱莫如深。
胡楊突然站出來說道:“各位長輩,不如放棄死守山寨。”
此言一出,驚得眾位族老額頭冷汗水滴如大珠小珠浮現(xiàn),沒人接話。
直到一炷香燒完,香灰落滿香爐,氣氛微妙,馬王寨的族長起先說道:“你這小輩是何人?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他把胡楊當(dāng)作混進(jìn)會議廳的族里少年,待要厲聲訓(xùn)斥。
青驄蹭地站起,說道:“這是我飛云寨的客人,今日就是他和同伴們的幫助,使得我們免于毀滅。”此言一出,族老們對胡楊另眼相看,幫助他們的人值得尊敬,尤其是在這樣危及全族的災(zāi)難之中。
馬王寨族長說道:“客人既然有恩,請好好休息,待會兒送你們出山!”他不想讓客人遭遇危險,言語中雖有些急切,卻也是關(guān)愛之意。
青驄臉色變換,正高道:“我們的客人去留由他們自己決定?!?p> 馬王寨族長被嗆了口氣,閉目養(yǎng)神去了。
竹峰寨的先知陰森森地說道:“客人,我們族內(nèi)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p> “不,他們是寨子的英雄,且身處寨中,有權(quán)利表達(dá)他的看法?!鼻囹嬕环闯B(tài),強(qiáng)硬表態(tài)。
竹峰寨先知吹胡子瞪眼的,顯然沒料到年輕的后生敢當(dāng)面頂撞于他,一時又不好發(fā)作,只得把眼睛瞄向山爭,山爭巧妙轉(zhuǎn)身安排其他事宜,避過了他的目光。
青驄接著說道:“我的朋友,你既然于危難之際出手相助,又和我們同舟共濟(jì),當(dāng)是我一生追隨的友人,你的看法我絕對報以尊重,請你大膽說明你的想法?!?p> 胡楊看著青驄投過來的信任中帶著鼓勵的目光,心里的底氣也多了些,慢慢走到桌前,處于眾人的眼光中心,承擔(dān)著所有人的情感。
“我之所以說放棄山寨,不是怕死,而是眾人不應(yīng)該與那些怪物同歸于盡,山寨失去的只是一個有形的物體,只要族人們都還活著,魂就不會散,當(dāng)初山寨不就是一座座這樣建立起的嗎?”
一位雙目失明的老人粗聲喝道:“住口,我們的歷史、我們先祖的榮耀你知道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讓我們拋棄家園,淪為浪人,你算什么客人朋友,趁早滾出去!”
盲老人的發(fā)言激起了眾多族老的憤慨。
“就是,無家可歸又不是他,當(dāng)然站著說話不腰疼?!?p> “祖先的訓(xùn)誡是豺狼來了就和他們血拼到底,打到他們,家園才不會被毀?!?p> “沒錯,和那群牲畜干了,死算什么!”
群情激昂,各抒憤慨豪言,沒一個人選擇退縮。
二爺爺倚在桌椅上,仿佛體力不支睡著了似的。
胡楊頂住壓力,大聲說道:“好,各位都是英雄豪杰,死當(dāng)然不算什么,就算刀斧加身你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你們說死就死,想過那些手無寸鐵,還在嗷嗷待哺的孩子們嗎?”
“你們戰(zhàn)死沙場,光榮!你們的家人呢,老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能強(qiáng)忍悲傷,妻子作為母親故作堅忍,可孩子呢,他們問起父親、爺爺去哪兒了,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他們?yōu)榱艘患褐綊仐壛怂麄冞@個真相怎能說的出口?”
“放屁,我們守護(hù)家園,光榮戰(zhàn)死,孩子們只會以我們?yōu)闃s,我們問心無愧,何來一己之私?”憤怒的族老險些脫下木鞋抽他。
胡楊厲聲說道:“你們所謂的守護(hù)就是謊言,就是私心!血戰(zhàn)到底只維護(hù)了你們的面子,孤兒寡母、老弱鰥寡怎逃得掉怪物的毒口?”
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壓住了所有人,他是孤兒,比誰都明白孤兒是怎樣的處境!與其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不如行權(quán)宜之策。
“你們死得其所,魂歸地府見了妻兒問他們何時下了來,他們告訴你隨你而來,你作何感想?血脈斷絕,你們有何面目見先祖英靈?”連串發(fā)問令頑固的族老們啞口無言,即使有意反駁,也不知從何說起。
氣氛冷靜下來,沒人在激昂演說,一炷香燒到一半,水滴灌滿了漏刻,雞鳴桑樹,天邊的白云圍著黑區(qū)大陸的迷霧散發(fā)光華。
青驄咳嗽一聲,道:“諸位族老,聽我一言,今日開戰(zhàn)無論合戰(zhàn)還是分戰(zhàn),勝算幾何?”
眾皆默然,因?yàn)樗麄冎辣財o疑。
“諸位心里通明,我也不用多說,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相信諸位也想象得到。”青驄冷冷說著,好似說著別人家的事,漠不關(guān)心。
一旦他們的防線垮倒,族里怕是要遭受滅頂之災(zāi),無一幸免!
“我同意朋友的看法,與其沒有價值的戰(zhàn)死,不如退一步換得族人平安?!鼻囹嫊r刻記著守護(hù)山寨與族人的誓言,目前能行的策略只有這一個啦。
竹峰寨先知仍是不滿,把眼光挪到二爺爺身上,希望他的表態(tài)能有所建樹。
二爺爺突然睜開眼睛,朗聲道:“先知的決定,族內(nèi)必定遵從?!痹诖岁P(guān)鍵時刻,他選擇力挺青驄,徹底打消了眾人的疑慮,青驄先知的地位從此刻也穩(wěn)固無比,再無人可撼動。飛云寨做出了表率,其余八寨也終于放下成見。
見眾人統(tǒng)一了思想,確定了戰(zhàn)略方向,如今就得考慮具體實(shí)施了。
“目前可行的路不多,一是正面突圍,這是下策,傷亡必定慘重,得不償失,且不說能否成功,更有全軍覆沒的風(fēng)險;二是從山中密道逃走,這是中策,此法有個巨大的風(fēng)險就是一旦被堵在山中,就成了甕中之鱉,絕無逃生的可能?!鞭r(nóng)曜組織會議,討論戰(zhàn)略撤退的最佳方案。
青驄看出他仍有些想法并未全盤托出,出口詢問道:“你應(yīng)該想通了上策,說來聽聽。”
農(nóng)曜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組織起語言,道:“上策是丟卒保帥,壯士斷腕?!?p> 眾皆驚嘆,確實(shí)是最好的辦法,卻也是最殘酷的一招。
“只有組織起一支堅強(qiáng)的敢死隊,正面吸引怪物的注意,真正的主力才能安然撤離,但那支隊伍注定只能魂歸故土?!?p> 胡楊心中難受,形勢所逼,怪物們的人數(shù)優(yōu)勢不是簡單能解決的。
除非有一條安全的道路能讓人快速逃離,不留痕跡,也不會耽擱行程。
忽然靈機(jī)一動,他想到一個地方,雖然不安全,但卻是可行的。
胡楊猛地站起,朗聲說道:“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p> 青驄問道:“什么地方?”
“龍場,萬龍的埋骨地!”
在場的人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但龍場的風(fēng)險也是巨大的,修為高的族人勇士倒還好說,那些武藝低微的老人婦孺可怎么辦?
胡楊說道:“咱們這次進(jìn)去弄到了龍場的地圖,也清楚里面的變動,這些怪物們都是黑區(qū)生靈,習(xí)慣了黑暗的生活軌跡,絕不會在此地多耽擱,待它們離去在重返家園也是輕而易舉。”
青驄問阿伽道:“你修了龍族的法,可知道龍場的秘辛?”
阿伽恭謹(jǐn)?shù)卣f道:“大致了解?!?p> “有把握保護(hù)族人嗎?”
阿伽環(huán)顧四周,堅定地點(diǎn)頭道:“赴湯蹈火絕不讓族人遭災(zāi)!”
胡楊等著他們的決定,青驄帶著族老們商議妥當(dāng),宣告眾人:“召集全族,進(jìn)龍場!”
日頭高懸,氣溫?zé)岬娜耸懿涣耍粗趨^(qū)大陸吹來的山風(fēng)卻是冰冷的。
忐忑的族人們望著遠(yuǎn)處那黑漆漆的空間,心中滿是恐懼,唯有無知的孩童纏著母親問道:“那坨黑不溜秋的東西是啥?。俊?p> 母親無言以對,只以頑皮為由頭尋個借口打發(fā)了事,她們不想告訴孩子們昨日族里的叔叔爺爺們都死在了那里。
九寨商議,龍場轉(zhuǎn)移之事宜早不宜遲,宜速不宜緩,要以最快速度集結(jié),然后全員安全抵達(dá)龍的葬地。
九寨的幸存者們?nèi)技性陲w云之巔,只有這里怪物們的游弋稍稍少些,而且能容納九寨全族人。
平日里空曠的山地上布滿了人群,帶著老人孩子,甚至家禽牲畜等等。
胡楊跟著阿伽、仙兒成為外圍巡邏的一支隊伍,負(fù)責(zé)外圍警戒。果不其然,寨子的異動引起了怪物們的注意,不少怪物向這里游弋而來。
阿伽劈死了飛蛾怪,臨死時灑落的粉塵帶著劇毒,好在修得龍身,百毒不侵。胡楊有煙火在側(cè),也不懼怕,唯有仙兒從小就對昆蟲蛾子之類的東西敏感,絲毫不靠近,躲在阿伽身后,連頭都不露。
胡楊隨心所欲地釋放閃電,將周遭的怪物們剿滅,化作天地塵埃,隨風(fēng)而逝。自打龍場回歸,他仿佛受了高人灌頂似的,雷法運(yùn)用自如,煙火好像對此很感興趣,圍著胡楊上下踅摸,試圖找出奇異之處。
“看夠了沒?我就算再帥,你也不要癡迷于哥,哥只是個傳說?!?p> 煙火沒搭理他。
飛云山巔傳出哨子聲,特制的木哨就像加密的密碼似的,傳遞著他們才能聽懂的信息。
仙兒說道:“寨里準(zhǔn)備好了,我們向山頂靠攏。”
阿伽說道:“不能大意,再等等,要是怪物們蜂擁而至,可是滅頂之災(zāi)?!?p> 他堅持在外圍巡視半天,直到哨聲接連催促三次,阿伽才同意返回。
胡楊走在最后,心里突然興起一股異樣感,雖然怪物們不停游弋,但相比昨日的激烈戰(zhàn)況,今日太過平靜了,平靜得有些令人害怕,仿佛身處無人的火葬場。
九寨都祭出了通天盤,組成九密大陣,撐開了史無前例的巨大通道,足以容納萬人同行,比起以往各寨逐一送人進(jìn)龍場的做法,可謂是大手筆!多少人終其一生都不得見此場面。
胡楊甚至看見了龍場里的河流,那宛如萬龍交織匍匐的河川是那樣令人難忘,不少族人死在那里。
山爭、農(nóng)曜等人維護(hù)著秩序,保證人們有序撤退。
胡楊找到管氏兄妹說明了原因,帶著長生幾人就要走進(jìn)通道。忽然,狂風(fēng)大作,黑云如墨,周天星辰竟在朗朗乾坤中出現(xiàn),神秘的力量讓眾人驚慌失措,無數(shù)的怪物像是受到攻擊的馬蜂一般密密麻麻殺來,整座山好像承受不住這股龐大的重力,顫抖震動不已。
腳底傳來的震動更加劇了人心里的恐懼,胡楊向管卿說:“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后就來?!?p> 阿伽一把抓住他,強(qiáng)行把他拽入了通道中,仙兒也是拉起他另一只手,相當(dāng)于架著他行進(jìn)。
“你們干嘛?快去幫忙?。 焙鷹罴钡?。
“這是先知交代的事,必須保證你的安全。”阿伽堅決搖頭,卻不敢往身后瞅一眼,他如果看了就走不動了。仙兒也是這般,含著打轉(zhuǎn)的眼淚快步前進(jìn)。
而在通道外面,農(nóng)曜、山爭組織著勇士抵抗,給仍未撤離的人爭取時間,最終還是演變成如今的事態(tài)。
山爭拿出了大鉞,也是上品利器,開山一鉞劈下,宰了數(shù)十頭鱗甲護(hù)身的怪物,望著數(shù)不盡的怪潮,豪邁大笑道:“農(nóng)曜,咱們比比?”
農(nóng)曜亦是豪杰之輩,滿口應(yīng)承,卻趁他不備,拿住了山爭的脈門。
山爭訝異道:“你做什么?”
“還有人等著你,你得先走!”農(nóng)曜微微一笑道。
說罷連人帶斧扔進(jìn)了通道之中,接住他的人死死抓住他,戮力同心帶走他。
山爭悲憤地大喊:“農(nóng)曜,活著回來!”盡管他心里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農(nóng)曜不曾回頭,眼見最后一個族人進(jìn)了通道,便命令族老關(guān)閉缺口。
留下的族老們?nèi)巳藪觳剩駞s是越發(fā)矍鑠,神采奕奕,同心合力關(guān)閉了兩界通道。怪物們再也威脅不到族人們,族老滿溢笑容,葬身魚腹。
農(nóng)曜怒不可遏,一劍揮下活劈了魚人怪物。
“兄弟們,怕不怕?”
“不怕!”活著的人給他回應(yīng),在這樣的時刻還有同伴是幸運(yùn)的事。
“與山神同在,巍巍大山,葬我殘軀!”
“巍巍大山,葬我殘軀?!北娙她R聲吶喊,紛紛點(diǎn)燃了真元之根,洶涌的力量爆發(fā),瞬間席卷了山峰,原本還有個峰頂?shù)募鈨海丝虆s被夷為平地,九寨的壯士用生命捍衛(wèi)了尊嚴(yán),帶走了無數(shù)侵略家園的怪物。
大山震動,風(fēng)聲呼嘯,好似在為山里的兒郎們送行悲咽。勇士的聲音穿過了古老的通道,身處龍場的幸存的族人們紛紛默哀,祈禱著天堂中還能相見,孩子們也不再哭鬧,老人們念起傳說的咒語,為逝者祈福。
胡楊是個重感情的人,眼中含淚,卻沒哭出聲音。
仙兒等待著,病懨懨的母親抓住她的手,本應(yīng)溫暖的手卻也是冰涼的,不知是病,還是憂心所致。山爭痛哭流涕,在眾人的攙扶下走出,仙兒長出一口氣,迎接父親。
眾人不乏悲哭著,就讓天地為之寂靜一會兒吧!
那羅星訶站在血跡斑斑的土地上,前一刻這里還是樹木繁茂,人頭攢動的山峰,現(xiàn)如今卻是平平的不毛之地。冷冷說道:“這就是你說的樂趣?”
天上落下一人,黑色法袍上繡著鷹展翅高飛的圖樣,喬樂呵呵笑道:“弱者做無用功不是很有趣嗎?”
“喬,你是個無可救藥的人!為此,我決定不殺你了!”那羅星訶道。
喬目光一動,道:“為何?”
“你的業(yè)報不會是死亡,而是更加猛烈的東西,要是死在我手上,看不到你那般模樣倒讓我失望。”
喬不置可否地輕蔑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更像是那羅星訶怯戰(zhàn)的借口。
在見識過他的手段后,誰也會不寒而栗的。他闖入黑區(qū)核心,找到那羅星訶短暫交手,還算勢均力敵,但他的目的不知是奪走墓主傳承那么簡單,他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來的,滿足觀看萬物殘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樂趣真的他爽了,那股興奮,那股興奮讓他欲罷不能。
喬早已得知龍場的存在,來這兒的目的也是為了它,那羅星訶也是聽聞了那個世界的存在才同他聯(lián)手,可惜喬從未當(dāng)他是合作伙伴,僅僅是一件工具而已,很順手的殺人工具,那羅星訶這樣的強(qiáng)者都被他掌控,怎能不讓他滿足?他開始期待龍場里的樂趣。
喬和那羅星訶望向消失的通道。
龍場里,李恣在摩爾的帶領(lǐng)下穿過了龍馬牧場,四處可見龍馬的尸骨,龍馬雖是龍與馬的親子,具有龍的血脈,算是龍的亞種,可是龍族全不把它當(dāng)作親族,而是卑微的坐騎。龍馬牧場的修建并不是給低下的龍馬棲息之地,而是寓意著死后的龍依然尊貴,龍馬是生是死都將成為真龍的奴隸。
李恣說道:“你最好沒騙我!”
摩爾的雙手雙腳依然被束縛著,李恣當(dāng)然不會全解開,那將失去談判的籌碼。
“到了!生命靈液就在此地。”摩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