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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王和她的小道士

第四十二章,過往3

山大王和她的小道士 爐火清粥 3394 2020-06-25 16:34:03

  老張頭聽到馬大夫交代要準備后事,強忍了一路的悲傷在剎那間爆發(fā),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跪伏在夏秀才的床前放聲大哭。年過半百的老人,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嘶吼,透著說不盡的悲涼。

  一旁的馬大夫,看著這屋內(nèi)哭成一團的一老一少,只能連連嘆息搖頭,眼下自己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先回家了。

  華兒哭了很久,她完全被淹沒在這滅頂?shù)谋瘋?。還是老張頭到底上了年歲,緩了一會兒,用力把華兒從地上拉了起來??菔莸碾p手緊緊地箍住她的胳膊“華丫頭你聽我說,現(xiàn)在夏秀才已經(jīng)去了,你是他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牽掛,你要振作起來好好活著,好好操辦夏秀才的身后之事。

  將來嫁一個好婆家,你爹他泉下有知,才會開心?。≈劣谵k喪事的銀子,你不用擔心張爺爺來想辦法,華丫頭你可一定得好好的啊。”華兒并未聽進去老張頭的話,她只是哭著一遍遍地問“張爺爺,我爹這是怎么了?明明早上我出去的時候他還好好的,他的病明明有所好轉的啊,怎么會這樣?”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華兒也是聽不進去的,更不能在現(xiàn)在告訴她夏秀才是被鄉(xiāng)親們氣死的,現(xiàn)今當務之急是來操辦夏秀才的葬禮,他一生貧苦決不能讓葬禮也寒酸了。

  老張頭顧不上休息,便一路趕回了自己家,他家比夏秀才家里更貧苦只有一個牛圈,和一間矮小的破茅屋。老張頭站在院子里直直地盯著牛圈里的牛,眼里未干的淚花又泛了起來。他徑自走到牛圈前。

  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大黃牛的角“老伙計啊,我沒本事你跟著我這輩子也算是受苦了,我原想著自己這一把老骨頭還能多陪你幾年,但是現(xiàn)在只能把你賣了?!彼袷怯泻芏嘣捪雽σ恢迸惆樽约旱睦吓Uf,但是話到喉頭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那牛像是通靈性一般,伸出舌頭舔了舔老張頭的手掌,他并未再猶豫,解開牛圈的柵欄便把牛牽了出來,一路牽著牛到了村里最富裕的人家敲開了門。開門的是這家的男主人,約莫三十上下,他看著老張頭牽著牛來找自己,當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這戶人家田地殷實,早就想買了老張頭養(yǎng)的牛了,但是他平日里待這牛就像是親兒子一般,怎么說都不肯賣,眼下竟主動找著自己要賣牛了,真是鐵了心要救夏秀才??!

  不過之前是自己想買,現(xiàn)在是老張頭求著自己買牛,這價格嘛自然是要壓一壓的思及此他便清了清嗓子“老張頭啊,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老張頭很直白開門見山“你之前不是要買牛嗎?現(xiàn)在還買嗎?“這人拿喬了一會兒“牛還是要買的,但是前些年我想買的時候,你這牛身強體壯的,現(xiàn)在都算得上是一只老牛了,這價格就不能給你那么高了。”

  老張頭心知他這是有意壓價,但現(xiàn)在真的著急用錢,只能忍痛賤賣了“那你現(xiàn)在能給多少銀子?”那中年男子伸出五根指頭“現(xiàn)在只能給你這個數(shù)了!”

  真是過分,老張頭的耕牛雖是年紀大了些,但他一直精心喂養(yǎng),也算是膘肥體壯的干起活來也不比小牛犢差,常理來說賣個十兩銀子不成問題,他竟然硬生生砍了一半,只肯出五兩。

  老張頭咬牙說行,五兩就五兩但是這錢得現(xiàn)結。那戶主人原想著老張頭會還價,沒想到他這么痛快就答應了,當即覺得價給得高了,不得不說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貪得無厭的。但同時他又怕拖得久了,夏秀才挺不過去死了,到時候這價可就買不了了。

  于是當即痛快的說行,我現(xiàn)在就給你取銀子去,轉身便回了屋內(nèi)去拿錢。老張頭看著手里塞進來的五兩銀子,真輕啊,這小小的幾塊石頭就能換走陪了自己近十年的老伙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拿了銀子的老張頭不敢多留,只是把繩子遞到了那中年人手里,轉身便走了,再沒有回頭看一眼。他揣著銀子,先是去了一趟夏秀才家里,看著跪在床前的華兒,心里亦是萬分的酸楚。但現(xiàn)在他還不能倒下,華兒只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啊,他必須幫華兒操辦葬禮。

  “華丫頭,你先起來別跪著了。聽張爺爺說我現(xiàn)在去買辦葬禮要用的東西和棺材,你在家里好好守著夏秀才,在他床頭點上三炷香,一定要記住香滅之前要換上新的。再給你爹梳洗好,等張爺爺回來?!崩蠌堫^的一番交代,讓華兒稍稍回神,她看著來回奔波,盡顯疲態(tài)的老張頭,又是一陣哽咽。

  “張爺爺,您那里來的銀錢置辦葬禮呢?我在這里陪著爹到明天,明日便到鎮(zhèn)上賣身葬父?!崩蠌堫^聽了華兒的想法大驚“華丫頭萬萬不可啊,賣身那是要給人當奴才的,一輩子也沒法抬頭了,張爺爺有錢的,你看”說著便把懷里的銀子拿出來給華兒看。

  華兒看著老張頭手里的銀子一陣發(fā)愣,張爺爺家十分的貧苦,這銀子是從哪里來的?未等她問出口,老張頭便急匆匆地去買東西了,臨走交代華兒千萬別忘了他剛才的囑咐。。

  看著老張頭遠去的蹣跚背影,華兒早已流不出眼淚的眼睛又濕潤了幾分,自己真是沒用,如今爹突然去了,竟然連辦喪事的錢都沒有,還得要年邁的張爺爺為自己來回奔走,她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到了肉里,整個手掌里都是鮮血。

  疼痛刺激了華兒,她混沌的腦子稍稍清醒了過來,現(xiàn)在自己必須要撐住,不能就這樣一蹶不振,爹的葬禮還沒辦呢!華兒強忍悲傷,按照老張頭臨走前的吩咐給夏秀才擦臉梳洗。

  而一直站在屋子里目睹了這一切的白慕和馮念初,只覺得無比的悲涼,為慘死的夏秀才,孤苦無依的華兒,也為了一身義氣的老張頭。世事無常,本就被生活苛待的人更容易陷入更為艱難的處境。

  一向愛恨分明的白慕此刻紅著眼睛,看著華兒一點點地為夏秀才梳頭,她覺得此時自己的心里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般,堵得她喘不過氣起來。白慕一向都是強大,她也一直是一個保護者的角色,用自己的力量守護著一方的生靈。

  白慕從來不覺得這世上有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是現(xiàn)今在這個幻境里,看著孤苦無依的華兒,她清晰地認知到自己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做不了?。?!一股濃濃的無力感涌上心頭,讓百慕適應不了。

  但是就在下一刻,她和馮念初面前的畫面突然破碎了,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從深夜轉到了正午。而她們還是在夏秀才家里,但是現(xiàn)在則是站在院子里遠遠地看著支起來的靈堂,沉重的棺木,以及失了魂一般跪在那里披麻戴孝的華兒。

  這應該是夏秀才出殯時的場景,此時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整個村子能來的村民們都來了,不論他們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同村有人去世還是有功名的秀才,鄉(xiāng)親一場肯定是要來參加葬禮的。

  但是自己心底究竟有幾分悲傷就不得而知了,更有甚者不懷好意的流氓,直勾勾地盯著跪在那里一身孝衣但依舊俏麗的華兒上下打量,眼里滿是令人不齒的污穢?,F(xiàn)在夏秀才也死了,家里只剩下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還不是任人隨意拿捏!

  很快到了時辰,嗩吶二胡齊鳴,人們抬起夏秀才的棺木向外走去,華兒一路跟著撒著紙錢,這都是給過路的孤魂野鬼的買路錢,讓他們別搗亂好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送夏秀才下葬。

  棺木被放到了事先挖好的葬坑中,人們開始填土,深褐色的泥土一點點地埋沒了夏秀才的棺材。最終那個曾經(jīng)寒窗苦讀考取功名,一生行善的七尺男兒只留下了這個小小的墳頭。

  送葬的人們漸漸地都散去了,只余下跪在那里的老張頭和華兒。這連日的奔波操勞,讓本就瘦弱的老人,更加孱弱。而那個當初善良堅韌的姑娘也憔悴得不成樣子,整個人都像是風雨中的浮萍般無依無靠,仿佛一陣微風吹來就能折斷她。

  老張頭撫摸著夏秀才的墓碑“夏秀才,當初老頭子重病眼看就要過去了,鄰里都開始要爭搶我家的牛和破茅屋了,是你拿了家里僅有的銀子給我請了大夫,把我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現(xiàn)在你走了只留下華丫頭,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允許有人欺負華丫頭。”

  老張頭的喃喃低語和華兒的低泣越來越遠,下一瞬眼前的畫面又變了。時間跨度到了晚上,不知是過了幾天,但是看現(xiàn)在華兒已經(jīng)換下來孝服,那肯定是離夏秀才下葬,有一段時間了。華兒合衣躺在床上,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面色慘白地盯著緊鎖的屋門,旁邊的虛掩的屋子里老張頭拿著一根長長的棍子站在那里。突然她家院子外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并幾個男人低低的細語。聽到聲音的華兒整個人就像一把緊繃的弦。

  接著就看見三個男子鬼鬼祟祟地跳進了院子,直奔華兒的房間,拿著一把刀子就要撬門,但是房門被華兒緊緊地別著,撬不開。

  屋外的三個男子眼見敲不開很心急,這時一個較為矮小的對著最高大男人喊“東子,這他娘的撬不開,咱們砸窗戶進去吧,他奶奶的今天一定要把這丫頭搞到手?!?p>  同行的二人聽后紛紛點頭,他們來到窗戶前,華兒家的窗子有些年頭了,窗欞上的木頭都腐朽了,那里經(jīng)得住年輕力壯的漢子砸呢,不過兩下窗子便破了一個大洞。那三個賊人相視一笑就要往里跳。

  這時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老張頭拿著棍子便沖了出來,沖著那三個賊人的背影便砸了下去,一下砸中了那個較為矮小的人,他當即發(fā)出一聲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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