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離

　　習(xí)武院子里，蕭如卿依然老老實實地站著，等到今天的課程終于算是上完了，等到她老爹和其他人都走完了，她才算是有機(jī)會逮到了獨自一人的魏昭凌。

　　魏昭凌也知道今日這小丫頭這么反常，只怕是有事要說，所以故意慢吞吞地拖到了最后。

　　蕭如卿行了個福禮，說道，“太子殿下好，不知太子殿下近日在寒舍可還舒心？可有什么不適應(yīng)嗎？需不需要我?guī)吞咏鉀Q什么問題呢？”

　　魏昭凌瞧著自己手背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說道，“我最近在蕭府一切都好，如卿妹妹有話直說吧?！?p>　　蕭如卿視死如歸地又走近了兩步，低下頭，聲音不大但是卻很誠懇地道，“前幾日在行宮時，如卿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p>　　魏昭凌看著她，也略微把聲音壓低了一些，“你我都知曉你說了一些話，但今日你把我堵在這里隔應(yīng)我又是為何？”

　　蕭如卿不解，聲音提高了一些，抬頭時的氣勢仿佛她才是占理的那個，“我何時把你堵在這里了？我就是……”

　　看魏昭凌臉色更差，她趕緊再低頭，音調(diào)再次降了下來，“我今日把太子殿下請……攔……”

　　魏昭凌接口，“堵?！?p>　　她吸了口氣，“堵…堵…堵在這，是因為，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深意識到了我的錯誤，我想為上次我口無遮攔欺騙太子一事致歉?！?p>　　她聽見他沒什么感情地說，“你錯哪兒了?！?p>　　她趕緊答，“我本就不清楚安息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卻因想要維護(hù)偏袒自己家人而胡謅一通欺騙了太子殿下，將太子殿下還有從安姐姐當(dāng)成傻子誆騙。但是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實在不應(yīng)該如此，此安息香是太子殿下送給姐姐的，姐姐怎么處理本就是姐姐的事，既然太子送了姐姐安息香，那么太子殿下要么喜歡姐姐要么同姐姐交好，所以無論姐姐是送人還是扔了還是好好種了，太子殿下都不會介意。太子殿下本只是隨口問我一句安息香近況，我就無事生非扯出了這么多細(xì)枝末節(jié)，實在是不應(yīng)該。夫子常常教導(dǎo)我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魏昭凌打斷了她，“你說話要講重點，你的重點是什么?！?p>　　她后退一步，行了跪拜之禮，“如卿的重點就是，此事與蕭家無關(guān)更與姐姐無關(guān)，皆是我一人之錯，我向太子殿下道歉，我愿意承擔(dān)我的錯誤。”

　　半晌無人說話，她側(cè)頭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閃過，待抬頭去細(xì)看時，聽見魏昭凌笑了，“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你倒是不必行如此大禮。”

　　看著依然在地上跪地不起的蕭如卿，魏昭凌抬腳繞過她。

　　蕭如卿只能看見他的鞋面離她越來越遠(yuǎn)，最后還聽見他說了一句，“你且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p>　　另一邊崔從安也準(zhǔn)備離開蕭府回家，路上遇到了剛剛從青樓回來的蕭如峰，她欠了欠身，打招呼，“如峰哥哥好?！?p>　　蕭如峰回以一拜，“崔姑娘這就要回府了嗎？”

　　崔從安笑答，“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當(dāng)然要回府，”頓了一頓又說，“如峰哥哥近日可曾去看過安息香？如峰哥哥若是沒事，也該抽空去看一看呢。”然后就徑直走了。

　　用完午膳后，蕭如峰去了蕭如清院里，看見兩個妹妹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他也跟著坐了過去。

　　正聽見蕭如卿問姐姐，“姐姐你是怎么給崔從安姐姐解釋的呢？”

　　蕭如清說，“我沒解釋，我只是領(lǐng)她去看了安息香?！?p>　　蕭如卿很詫異，“姐姐你種了那棵安息香嗎？我還以為那安息香已經(jīng)被你丟了呢?！?p>　　蕭如清看著她的傻妹妹，“你啊，還是太小了，太子送的安息香我又怎么敢扔了呢？這個燙手山芋被我種在了墻角里?！?p>　　蕭如峰插話，“我怎么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我剛回來遇見了崔從安，聽她話里的意思好像心里不是很痛快。”

　　三個人彼此互換了消息后，得出一個猜想：蕭如卿給太子請罪的時候，可能被崔從安聽到了。

　　如今算是又捅了一個簍子，蕭如卿心里有點慌，此事畢竟算是因她而起。

　　但是哥哥姐姐倒是很淡定，蕭如清搗了搗藥草，說，“無妨，我同她沒有利益沖突，過些時候我邀她同我一起去鹽鋪買鹽，她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姐姐你打算對易公子出手了嗎？”蕭如卿急忙問道。

　　大峰看著自己妹妹若有所思，然后問了一個他們爺爺問的問題，“太子為何要送你安息香。”

　　等到蕭如卿被戚鶯飛抓走練字時，蕭如峰才牢牢看著這個與自己相差三歲的妹妹，“你想離開蕭家，”而后又道，“你甚至想離開東京?！?p>　　蕭如清也盯著自己哥哥，“我想不用再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想有平凡的生活，”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太子已?jīng)開始試探我們了，不管是因為什么，他現(xiàn)在起了疑心，就算他日他的顧慮打消了，但我們蕭家還是要不斷地應(yīng)付皇家，這種生活不是我想要的?！?p>　　看著態(tài)度如此堅決的妹妹，蕭如峰聲音放輕了一些，“父親母親從來沒有強(qiáng)求過讓我們?nèi)プ鲂┦裁?，以后他們也不會。?p>　　蕭如清緩緩低下了頭，“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夜里常常會做噩夢，夢見我們蕭府被抄家，被流放，被砍頭，夢見我的孩子要像你我一樣每日里裝瘋賣傻撒潑打諢，我不想這樣。我一直都很害怕，我不求以后大富大貴，我也不想嫁給皇親國戚飛上枝頭，我只想有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只想不要再為了能否活下去而擔(dān)驚受怕。”

　　嘆了一口氣，蕭如峰拍拍妹妹的背，“可有什么哥哥能為你做的嗎？”

　　蕭如清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答，“哥哥只需要在下個月的春日宴里，幫我請易公子來蕭府，并引他來我院里。”

　　“你對他可是真心？”

　　蕭如清點頭，“哥哥放心，我雖想甩掉過去，但也不會隨便挑個人就把自己嫁了的?！?p>　　蕭如峰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