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凌列出的是一個八陣,牝、圓、方、牡、雁行、罘罝、沖方、車輪。
此八陣的主力列成對四周防御的方陣,以少數(shù)兵力在主力方陣周圍進行八個象征性變化的排列。
這是一個蕭如卿從沒有見過的新陣法。
在模擬的發(fā)光戰(zhàn)場中,她看見魏昭凌在指點江山,這也是她從沒有見過的魏昭凌,沉穩(wěn)卻又有著殺伐即刻見分曉的魄力。
當他完整布下陣法時,那些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千軍萬馬開始了一場無聲地廝殺。
兩敵相遇,誅草伐木,揮劍斬殺的是空氣的血肉,是藍色的兵馬。
如此一場大戰(zhàn),若說兵不血刃,卻刀光劍影,敵方的防御在一點點被瓦解,利刃深入,終是潰不成軍,四散飄零。
魏昭凌給蕭如卿呈上的,是一場視覺盛宴,這也是她這輩子親眼所見的第一場戰(zhàn)爭。
當一切歸于平靜,當萬馬停歇,刀刃歸鞘,那些光亮又自發(fā)地伴著徐徐寒風回到巖壁。
而原本他們面前阻攔了去路的石墻也已打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金色的水幕。
蕭如卿抬起胳膊,指甲破碎的細長手指想要伸向那泛著波光的水幕,快要觸碰到時卻被魏昭凌擋住了。
她聽到他輕聲低語,“還是讓沒什么用的我來吧?!边呎f著邊伸手穿過了那層薄薄的金色。
寂靜的空間里除了兩個人的呼吸,還有細微液體破碎的聲音。
二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互相攙扶著踏入未知的地方。
他們跨過輕薄水幕后,映入眼中的是大片的黑色,而當水幕在他們身后消失,世界才是真正地歸入了一片黑暗。
這黑色世界里,伸手不見五指,看不見自己,卻可以看見對方。
魏昭凌眼中的蕭如卿目光清澈,夾雜著細微的疲憊,給平日里活潑聰明的她增添了一絲柔情。
蕭如卿眼中的魏昭凌神情堅毅,目光中的星星是藏不住的關懷。
她迅速移開了視線,“你胸前的傷流血還嚴重嗎,用不用再吃個止血丸。”
魏昭凌也別過了頭,“不用,我們接著走吧?!?p> 蕭如卿連連點頭,并松開了剛才抓著魏昭凌胳膊的手。
看她蹦跳著極為不便,魏昭凌主動扶住了她,“特殊時期你別想那么多。”原本蕭如卿還樂得裝一下厚臉皮,這下她只好悄悄紅了臉。
瞧著一時半刻也走不到頭,蕭如卿問道,“你覺得剛才擺陣法的是敵方還是己方?”
魏昭凌略思索道,“應該是己方吧,‘滅藏揚平’名聲太大,設局之人多半是不屑的才會讓要過此處的人需得破了‘滅藏揚平’方可?!?p> 正說著他卻停住了,蕭如卿有點不解地扭頭看他,發(fā)現(xiàn)魏昭凌臉上是難得的嚴肅謹慎,“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只怕已經(jīng)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p> 蕭如卿心中一震,聽他繼續(xù)說,“且很有可能是個墓穴?!?p> 看著蕭如卿略微有些發(fā)白的嘴唇,魏昭凌沒有接著說下去。照他的想法,這個墓不僅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只怕墓的主人不是神也是曾經(jīng)稱霸一方的妖。
既然用了‘滅藏揚平’,那墓主人究竟是誰幾乎已經(jīng)可以被鎖定。若真的如他心中猜想,那么此番兩個人極有可能兇多吉少。
二人繼續(xù)走了大約有數(shù)千步后,前方緩緩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房間,那景象仿佛是水中映出的倒影,粼粼波紋一圈圈像外圍擴散。
隨著距離的逐步拉近,那副畫面上的迷霧也被絲絲撥開,房間漸漸清晰了起來。
沒有一個確切的界線,黑暗和這個小小的房間似乎是一個過渡的關系,它們連接的邊緣彼此交融,互相纏繞,像是空間的扭曲,又像是顏料的混合。
這間屋子里有桌椅板凳和一張簡單的床,樸素的環(huán)境被一副畫點燃,那幅畫掛在床對面的墻上。
畫中女子柳葉細眉,眼波流轉,五官里凝聚著一種強大的妖嬈,微微上挑的眼角雖是風情外露,卻又和諧地摻雜著一股清冽天真。
畫像的邊上有一行小小的題字,“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署名是洛濁,看著這副畫像,蕭如卿心中的情緒很難以言說,有種終見真顏的欣喜,卻還有畢生遺憾的哀傷。
她感受到身側的目光后扭頭發(fā)現(xiàn)魏昭凌在看著她,她眼中還有來不及收起的情愫。
他伸手輕輕擦了擦她的臉,“你哭了?!?p> 蕭如卿趕緊抬手抹了抹臉,笑道,“哈哈,我從小就經(jīng)常這樣,沒事沒事?!?p> 看著手忙腳亂的蕭如卿魏昭凌并沒有再說什么,他在屋里轉了一圈后拿起了桌子上擺著的一個冊子。
冊子厚厚的封皮上寫著《上古妖典》。
蕭如卿湊了過來,覺得這四個字寫的繁雜又張揚,骨節(jié)分明的字體似乎下一刻就要從冊子上飛出來。
這種寫字的手法讓她覺得有點眼熟。
魏昭凌翻開冊子,第一頁是一句詩:絕勝煙柳滿皇都。在這一頁上還畫了一枝梅花,幾千年的時間里這朵花絲毫沒有褪色,嬌艷欲滴的紅色依然栩栩如生。
又翻了一頁,冊子上畫著一個身穿狐裘的男子,他冰冷的神色間是融化不掉的寒霜,與之不對稱的是他手中提著的一個白色兔子燈。
在此男子的旁邊空白處寫著“河妖洛濁”。
蕭如卿的印象中,河妖本應是個妖艷女子,而非冰山美男,她這么想著便問出了口。
魏昭凌輕輕撫摸了一下男子手里的兔子燈,“真正的河妖洛濁其實在數(shù)千年前就死了,引起百年妖變的實際是他的女兒花神墨脫?!?p> 蕭如卿指出,“若是如此那墨脫豈不是讓他爹替她背了罪名?”
魏昭凌搖了搖頭,“洛濁之事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千年,世人對河妖知之甚少,又有誰在乎那場妖變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p> 蕭如卿略略思索了以后又問道,“若洛濁是妖,他女兒又怎么會是神呢?莫非她母親是神?”
魏昭凌抬頭看了看墻上那幅畫中驚為天人的女子,“墨脫的母親確實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