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卿長嘆了一聲,“是個忠心護主的好鳳凰,不過還好它已羽化而去,不然我們更加沒有勝算了。”
言罷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從魏昭凌肩上拿過她帶的小包袱。
從中掏出她在楊府找到的劍譜七星月,遞給魏昭凌,“你要不趁這一會來練練,我們的勝算好大一點?!?p> 魏昭凌瞧著已經(jīng)被水浸透的劍譜,“你倒是對我信心很足?!?p> 他試了好幾下,都沒能成功搓開黏住的第一頁。
蕭如卿看不過去便上手幫他,倒是翻開了,只是上面的字已經(jīng)完全模糊看不清了。
看蕭如卿一臉難過,魏昭凌把劍譜卷了卷又裝進包袱,“沒事,有我東宮在你大可放心,等出去了我?guī)湍阒匦轮`抄一遍?!?p> 也只好如此了。
如此一本上古妖典,倒真的像魏昭凌所說,更像是一個家譜。
但也可以看出寫出此冊的人很是自大狂妄,在他心里他們一家子就足夠擔(dān)得起整個妖界了。
蕭如卿心里還有一個困惑,“你說這是霓翡或洛濁的墓,他們二人是怎么死的呢?”
魏昭凌看了看墻上的霓翡畫像,答道,“傳聞在大約七千年前,霓翡和洛濁在和樹妖古婪的大戰(zhàn)中死去。”
蕭如卿想想雙方好像實力并不是很對等,“洛濁一家四口都打不過古婪嗎?”
魏昭凌答,“并非一家四口,妖王沒有參與這場戰(zhàn)役,且霓翡當時正懷有身孕?!?p> 言下之意是,墨脫從出生時起,就沒了爹娘。
二人沉默了。
有風(fēng)吹打著窗戶,發(fā)出輕微咣當聲,蕭如卿說,“我們出去吧。”
魏昭凌點點頭放下那冊上古妖典,走至門邊打開了門。
狂風(fēng)猛地灌入,吹起了屋內(nèi)的紙張,眼前是大片的花田,花朵濃郁的芳香鉆入人的鼻子。
蕭如卿扭頭又環(huán)視了一遍屋子,看到在床邊擺著的柜子,她有種隱隱的直覺。
快步走至柜子前,她打開里面果然有不少男女衣物,隨便拿了兩身,又再次看了畫像中的女子,出屋把門帶上。
屋外的世界正是夜色深深,魏昭凌大致估計了一下他們來此處的時間,按道理來說,應(yīng)該正是第二天的下午。
花田中間是一條蜿蜒的小路,向遠處眺望,小路的盡頭是一條河。
二人踏上小路往前走,如果能忽略蕭如卿的跛腳那可真是一幅美妙的場景。蕭如卿甚至有了一種這里無比安逸寧靜的錯覺。
大約走了一半的時候,她已經(jīng)覺得自己腳步飄浮,像是喝醉了一般。
身旁的魏昭凌扶住了她,聲音中帶了絲警惕,“集中精神,這些花有迷幻人的功能?!?p> 怪不得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困,她趕緊掐了自己一把,魏昭凌笑道,“你若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你告訴我,我?guī)湍闫??!?p> 蕭如卿抬手在他胳膊上使勁擰了一把,“不勞太子費心了,畢竟比你年輕了不少,這種出力的事還是我來吧?!?p> “……”
雖然目光的盡頭是一條河,但是卻并沒有河流流動的聲音,且越走越冷,更近一些時,似乎看到了河上反射的大片光亮。
最終呈現(xiàn)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條被冰封的河流,風(fēng)卷而過時,還會從河內(nèi)飄上來一些細小的冰顆粒,河對岸是綿綿的森林。
河雖然不算特別寬,但是卻能看出冰層很厚,透過透明晶瑩的冰層,并不能看到任何水流的痕跡或者生命游動的跡象。
魏昭凌蹲下輕輕敲了敲,蕭如卿也蹲了下來,觀察了一陣后她咦了一聲,“好像不止是河面凍住了,是不是整條河都被凍起來了?!?p> 魏昭凌點了點頭,“應(yīng)該是,這倒是稀奇了?!?p> 河流上的冰花蜿蜒四散,一枝牽連出一枝,那些細碎的裂痕勾勒出的是一副末世蒼雪。
寒意刺骨。
蕭如卿哆嗦了一下,魏昭凌說,“把衣服換上吧。”
二人各自在小路的一邊,背對著換衣服。
蕭如卿來時穿的夜行衣早已濕透,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上被風(fēng)干了大半。
因為腿受了傷所以她脫夜行衣的時候并不是很方便,想到魏昭凌被饕餮撓了一下,胸前有傷且還被她在胳膊上刺了一刀,她問道,“你需不需要我?guī)湍???p> 魏昭凌明顯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問,過了一會說,“你若真想幫我,就先隨我回東宮?!?p> 這下蕭如卿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話有那么一點不妥。
原本兩人心里都是坦蕩蕩的,讓她這么一弄倒反而局促了起來。
在衣物的窸窸窣窣聲里,蕭如卿脫下了夜行衣開始穿從小屋中拿出的衣服。
寒風(fēng)吹過她未著寸縷的肌膚,帶起一陣瑟縮。
她拿的時候沒有仔細瞧,但是現(xiàn)在穿起來卻覺得有點復(fù)雜繁瑣。對面的魏昭凌早已經(jīng)換好,當空氣中只剩下她自己的聲音時,她心里面更加焦急。
好不容易找到了頭套上,發(fā)現(xiàn)居然穿反了。
而后她聽見魏昭凌聲音悠悠地說,“不急,你小心穿反了,慢慢來?!?p> “……”
待蕭如卿終于戰(zhàn)勝了這套衣服,她深深松了口氣,二人轉(zhuǎn)過身,眼前的彼此都驚艷了對方的目光。
蕭如卿拆開了自己扎起的馬尾,烏黑發(fā)絲柔柔垂下,半濕的頭發(fā)貼于額角,連眼中都好似染上了點點水光。
她小時候喜歡熱烈嬌艷的紅衣,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許多年不曾穿過。
這條紅色的長裙給她平添了一股難得的妖嬈,美人如畫,花田半畝,百草叢生,那些星光浸透了瑰麗的時空。
魏昭凌輕輕嘆了口氣,吐出的氣息卷起細微冰冷顆粒,融化了它們,又化為稀疏的霧氣。
蕭如卿不知道她在魏昭凌眼中是什么樣的,但是映于她瞳孔的魏昭凌是清俊,是挺拔,是山間青翠的松柳,是凡塵帶著煙火氣的零星細雨。
多年以后,二人分離兩地,于世界盡頭的皚皚白雪中,于不見陽光的魑魅魍魎間,魏昭凌依然會懷念這日黑發(fā)紅裙的蕭如卿,而蕭如卿也會時常想起繁花冰河前的魏昭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