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周圍盯著自己議論紛紛的人,以及她手里還在滴血的匕首,她突然有些惶恐,似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旁邊眾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異樣的眼神和話語。
這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恨不得當場死過去。
魏昭凌瞧見她平時璀璨生輝的眼睛失去光彩,生機被灰色充斥,皺起了眉頭。
他揮手,數(shù)個暗衛(wèi)不知從何處跳出跪在他的面前,瞥了一眼在場的人,他淡淡開口,“清掉?!?p> 便拽著蕭如卿翻窗出了樹七樓。
蕭如卿渾渾噩噩被拖著不知去了何處,待她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兩個人已經(jīng)同騎一匹馬出了城。
此刻她正在他身前,馬蹄聲中她聞到了陣陣血腥氣。側臉看見魏昭凌肩膀上的血色越來越濃,蕭如卿從魏昭凌手里牽過韁繩。
原是想要減小他肩膀傷口的扯動,卻沒想到魏昭凌從身后伸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身,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溫熱氣息噴到她的耳邊,“心疼我了?”
蕭如卿耳根紅了,魏昭凌無聲笑起,雖說來的突如其來,但也不枉他苦等多年。
蕭如卿勒馬停下,魏昭凌松手,她翻身下馬。
魏昭凌看著風吹起蕭如卿的濃密頭發(fā),等著她開口。
他不吭不響白白挨了她幾刀其實她的火氣已經(jīng)消了,但此刻心里又泛上來陣陣酸意。
還沒想好該如何開口,魏昭凌就把方才蕭如卿砍他的匕首甩給了她。
蕭如卿接過,皺眉,什么時候到他手里的?
魏昭凌也下馬,看蕭如卿還在盯著匕首瞧,說道,“這個匕首你平時還是少拿出來的好?!?p> 蕭如卿不解,難不成他看出來什么了?問道,“為何?”
“嫌你丟人,”魏昭凌不假思索地答道,也不去看蕭如卿臉上的不爽,“你那把匕首其實最多只能算是個贗品?!?p> “贗品?這是什么意思?!钡赫蚜璨]有回答她。
他印象里蕭如卿似乎使用的次數(shù)并不少。想起來了什么,魏昭凌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這個你拿著吧?!?p> 刀刃棱齒鋒利,散發(fā)著冷冷的光,“這是西域刀?”
魏昭凌點頭,在祁連山時他就時常見蕭如卿拿著那把匕首。雖說纏起來了刀柄,可有心人還是能看出來端倪,哪怕看不出,他也始終覺得不是很放心。
兩年前他出使西域時,親自拜訪了一直隱居的造刀工匠,這把刀便是著那位工匠打磨的。
蕭如卿翻過刀面,在刀的根部看到刻著一個飄逸的“卿”字。
瞬間紅了臉,“這這這這……這是?”
“這”了半天也沒“這”出來個所以然。
“是給你打的刀,原想等你二十一歲生辰送你的。”一把送她的刀,他卻隨身帶了兩年。
其實蕭如卿想問的是這個卿字是不是他刻的。她從未見過他寫她的名字,以前不敢想的東西,經(jīng)過戚鶯飛的分析,蕭如卿覺得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蕭如卿收下刀,“我母親說,你攔下了東京城中來給我提親的人,可是真的?”
魏昭凌沒想到蕭如卿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有些吃驚,“你今天是因為這個事情來尋我的?”
聽他的語氣倒像是這件事不值一提,蕭如卿微微皺眉,“不然呢?”
轉眼看見魏昭凌肩膀處的刀傷,心中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把眼睛移到了一邊。
魏昭凌倒不是覺得這件事是個小事,只不過他覺得站在蕭如卿的立場上,還有另一件事更值得砍他。
松了口氣,“我確實攔過?!?p> 其實也不算是攔,蕭如卿小時候很少往外面跑,認識的也不過都是來找蕭繁國學武的人。
一幫少年人,大多都是高官貴族子弟,貴族世家往往為了鞏固地位都是聯(lián)姻。
考慮到家族的未來,他們也不會愿意自家孩子娶蕭府的女兒。
但是因魏昭元在身邊,他還是要做不少戲。好在蕭如卿不是柔情似水風情萬種的那一掛,好在他哥魏昭元不算聰明也不吃蕭如卿這一種。
所以那時候魏昭凌雖年齡小手上東西不硬,但他一向也還算是省心。
一直到了蕭如卿出現(xiàn)在易叢的比武招親上,蕭如卿之名才在京城引起了轟動。
魏昭凌扶額,看著蕭如卿的眼中帶了嗔怒,嗓音低沉,“唉,你都不知道壓下來有多麻煩?!?p> 看他那無賴的樣子,蕭如卿原本已經(jīng)熄了的火又冒了起來,沖著魏昭凌吼道,“你無事無非的,擋我姻緣干什么!”
若不是他,她說不定早就嫁了,她雖說不想離家,但也不是不想嫁人啊。那么多年里她一直以為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問題才會從來沒有一個人來提親。
她姐姐像她那么大的時候才情貌美之名都傳遍了。
魏昭凌手放下,不像方才將脆弱暴露在她面前,他重新披起了鎧甲,聲音都冷了幾個度,“無事無非?你覺得我是無事無非?”
蕭如卿火冒三丈,“難不成我應該覺得是有別的原因嗎?你給我說過什么嗎?不是你一直若即若離嗎?是誰幾年都不理我的!”
越說越委屈,蕭如卿眼冒金星,指著魏昭凌鼻子罵道,“你同別人逢場作戲我又不是沒見過!崔從安、雨萌,哪一個不是!我一個無官無爵之女,太子看上我?說出去你自己信嗎?!”
而后哇哇咧著嘴哭了起來,“崔從安騎我頭上說我想要攀高枝,我小門小戶,沒想過高攀,可我還要因為你一輩子不能嫁人,你不混蛋嗎!”
本是寒意侵襲全身,但看到蕭如卿這般模樣,魏昭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么……”
“我怎么了!”看魏昭凌居然樂得開心,蕭如卿更是氣的話都說不出,懶得再同他吵。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飛身上馬。
還沒跑兩步,她便感到身后有風,魏昭凌也坐到了馬上。他從身后抱住她,“去哪。”
蕭如卿想把他甩下去,卻被魏昭凌奪過韁繩。馬頭掉轉,看這意思是不讓她回城了。
蕭如卿回手就是一掌,不過被魏昭凌躲開了,兩個人就這樣在馬背上又打了起來。眼見著打不著又躲不開,蕭如卿心中更加惱怒。
抽出他給她的短刀劃了過去,這次魏昭凌卻沒躲。若非蕭如卿是留了力的,極有可能這一刀就不單單是皮肉之傷了。
血順著刀身流到蕭如卿手上,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動,馬也停了下來。
魏昭凌看著蕭如卿紅彤彤的眼眶,反思了一下,反思結果是哪怕再來一次,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攔她姻緣。
從她手里拿過刀,卿字已經(jīng)被血侵入,成了紅色。魏昭凌倒真是沒想到這把刀飲的第一個血會是自己的,也算是有緣了。
把刀插到她腰間刀鞘中,他再次抱住了她。
蕭如卿這次沒有反抗,她覺得今日的魏昭凌好像格外放肆溫存。
魏昭凌把頭埋在她發(fā)間,“我確實是混蛋,我沒想到你會那么想嫁人。你若早讓我知道,我定不會浪費了這么長時間?!?p> 這是重點嗎?她的意思完全被他扭曲了,蕭如卿指正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魏昭凌聲音悶悶的,“我是這個意思,我一直覺得你還小,想等你再大一些?!痹偌由纤形从鲆娂烙辏滤院蠛蠡?,便想著還得再等等,再等等。
可她指責他攔她姻緣,他覺得有些委屈,“若說我阻了你嫁給他人的路,那我確實是阻了,但京城之中沒有人會比我更好。”
沒有人會比我對你更好。
蕭如卿翻了個白眼,怎么會有人這么厚臉皮的。
“你可愿意嫁給我?”
風吹到蕭如卿臉上,耳邊是花朵綻放的聲音,她閉上眼睛,聽見了世界的呼吸。她覺得似乎有什么情緒要破土而出,但身體里傳來的恐懼又把那即將開花的種子給埋入土壤。
她以為她聽到這句話時應該是開心的,可事實是她仿佛跌入了不盡的冰窟。
魏昭凌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問道,“怎么了?”
蕭如卿有些迷茫,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滴淚無聲從她眼眶跌下,“我……我不知道,我突然覺得好難過啊。”
是不詳之感,她覺得似乎只要接受了,就會有野獸從暗處撲過來,撕扯她。
魏昭凌瞇起眼睛,他抬手想要幫蕭如卿擦淚,卻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終是放下。
抬頭看向湛藍色的天空,云卷云舒,明明是那般明媚,但他心中也灌入了他知曉源頭的濃濃哀傷。
可下一刻卻有溫熱細膩握住他的手,他睜大了眼睛,低頭看向蕭如卿。他印象中,蕭如卿一直都是躲閃的,對他的親近,對他的眷顧。
蕭如卿把他的手放到臉上,“好?!?p> 滿世界煙花綻放,那串掛在神木上的御幣微微震動。
那天蕭如卿回到家后,戚鶯飛見到了蕭如卿身上的血跡,把她拽到屋里,“木禾同我說,你把太子給打了?”
看蕭如卿點頭,戚鶯飛緊張地問,“這血是誰的?”
“他的。”蕭如卿一邊換衣服一邊答。
戚鶯飛松了口氣,“那就好。”管他天皇老子,愛誰誰,只要不是自家寶貝的就行。
蕭如卿停下手中的事,走到戚鶯飛身邊,抱住她。
戚鶯飛摸摸蕭如卿的腦袋,“怎么了乖?”
蕭如卿嘗試了幾次,最終鼓起好大的勇氣才開口,“我答應魏昭凌了,我答應嫁給他。”
戚鶯飛的手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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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杪
我要假裝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