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忠料知自己和荷花難以過河,不想成為大家的負擔(dān),便對竹浣道:“公主,我和荷花就不過去了,我們就留在霧林照看馬匹吧?!?p> 竹浣沉吟,正要答話,就聽崔護道:“姐姐,我也不過去了,留下來和史大叔一起?!彼亲钪皲叫囊獾?。雖然他不愿意離開她,但一則他不想遇見黑火,二則也知道竹浣會擔(dān)心史忠父女。因此便決定留下來。
竹浣道:“可是只有你熟悉臥馬嶺的地形?!?p> 崔護道:“不妨事。我畫一張圖與姐姐,姐姐按圖走,必能找到黑火。”
竹浣知道他是不愿與黑火見面,便點頭說“好?!?p> 于是崔護找來紙墨,就鋪在一塊石頭上畫了起來。不消一刻,圖已畫好。
竹浣接過圖看,道:“這圖倒是畫得十分清晰!如此,我便放心了?!?p> 史忠和崔護遂與眾人拱手作別。
慕云兮打頭陣。只見他伸展開雙臂,輕身躍起,雙足輕點在柳氈上,那柳氈承受了他的重量,往下一沉,氈上人又躍起。腳步不停,如燕子點水,已踏過柳氈,上了對岸。
眾人依法,次第過河,果然個個順利。
竹浣最后一個過河。她又囑咐了崔護幾句,這才輕提衣裙,飛身飄起。只見她直到不能再飛時才單足點一下柳氈,繼而又騰空躍起,不過點了兩點,已輕飄飄落到了對面岸上。在崔護眼中,竹浣簡直便是九天下凡的仙女。
待竹浣落地,慕云兮贊道:“幾日不見,師妹輕功似乎又精進了不少?!?p> 竹漓在旁說道:“阿姐每日可是練功不輟?!?p> 竹浣謙遜道:“我還要跟大師兄多學(xué)習(xí)呢?!闭f罷,朝對岸的崔護、史忠、荷花揮動手臂。眾人亦都揮手告別。
臥馬嶺因形似一匹伏臥的駿馬而得名,它山形并不高,山間地形卻是錯綜復(fù)雜,狀如謎宮。幸虧有崔護的這張圖,不然,眾人只怕要在這山間迷路了。
臥馬嶺的最高峰為馬脊。據(jù)崔護說,馬脊的頂峰便是他家所在地。雖然臥馬嶺被滅了,但那眾多的房屋還在。如果黑火去了臥馬嶺,一干人等要吃要喝要住,就必會住在馬脊。
一行人按著圖解,直奔馬脊而去。
正行進間,山間突然轉(zhuǎn)出一伙人來。為首一人抱拳道:“公主別來無恙,廖風(fēng)在此迎候公主!”來者正是霧林的守門大將廖風(fēng)。
眾人心中大喜。見著了廖風(fēng),就是尋著了黑火。
眾人一一行禮見過。廖風(fēng)又對古雅施禮道:“小主一向可好?大王十分掛念小主?!?p> 古雅想起這段時日來的遭遇,還真是有許多話想要對大哥說呢。便問道:“我大哥,還好吧?”
廖風(fēng)道:“大王身體康健?!?p> 于是,廖風(fēng)前面帶路,眾人一徑隨往。
這臥馬嶺地形果然復(fù)雜,明明不見屋宇,走上十?dāng)?shù)級臺階,一轉(zhuǎn)彎,卻見一座闊大的房子出現(xiàn)在了眼前。竹浣瞧那大門之上的匾額寫著“聚義廳”三個大字??磥?,這里便是崔護的父親崔老九當(dāng)初嘯聚山林時的議事大廳了。
正看著,從廳中走出一位魁梧得如一尊黑塔似的大漢來,還是那樣的威風(fēng)凜凜。正是接到報告迎出來的黑火。旁邊又出現(xiàn)一人,忙不迭走下階來,正是黑火的軍師呼魯。
見這些人都還在,竹浣心下略安。
黑火與慕云兮、竹泱、竹漓見過禮,最后將目光落在了竹浣臉上。
“公主一向可好?”
竹浣略微頷首,“多謝大王記掛。霧林遭難,都是竹浣的過錯?!?p> 黑火移開目光,望向群山,呵呵笑了兩聲,“我愿為公主做任何事,一個霧林,何足道哉!”
慕云兮“嗨”一聲,道:“大王不如讓我們進殿敘舊如何?”
黑火斜了一眼慕云兮。一旁呼魯連忙道:“大家快進屋吧,別在這兒吹風(fēng)啦,殿內(nèi)香茶已經(jīng)備好。”
還未等黑火做好“請”的手勢,慕云兮已雙手一背,昂首闊步地踏進殿內(nèi)。
貴令單獨與黑火見禮。黑火笑道:“你這小子,你還算是我霧林的人嗎?”
貴令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嘿嘿一笑。
臥馬嶺不比霧林,物資匱乏。但呼魯還是盡力讓人做了些美味佳肴來,為竹浣等人接風(fēng)洗塵。
至晚間,竹浣才有機會與慕云兮單獨相處,談起尋找曹汝之事。
慕云兮先不說正事,卻笑道:“這黑火大王,對師妹倒還真是一片真心哩!”語調(diào)間頗有酸意。
竹浣亦笑道:“難得師兄肯如此評價黑火大王?!?p> 慕云兮尷尬笑道:“師妹難道不知我這人是最公正的嗎?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只是——,這世間仰慕師妹的人是太多了,可師妹只有一個,因此,師妹需抱定主意才行。”
竹浣笑道:“我如今,只想一件事,其他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p> 慕云兮心中寬了一寬,這才正色說起找曹汝的事來。他將自己如何見到曹順臣,后來回紫光山又如何巧遇曹汝的事說了一遍。又補充說道:“我已打聽到,霧林圍剿,曹順臣并未參與。”
竹浣“嗯”了一聲,點頭默然沉思。良久,她才抬起頭來,望著黑漆漆的遠山,道:“若曹順臣能為我所用,那我們就還缺一個宮中內(nèi)應(yīng)?!?p> 慕云兮想了想,突然道:“你覺得,用宮中太監(jiān)作為內(nèi)應(yīng)如何?”
竹浣道:“若是在李步仍身邊行走的太監(jiān),熟悉他的生活規(guī)律,那自然是極好?!?p> 慕云兮打了一個響指,道:“不如這樣,我去找找你父皇的兩位舊人?!?p> 竹浣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是誰?”
慕云兮眨眨眼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p> 且說宣明宮中,李步仍正在看奏章。突然,他猛地將手中的奏章“嘩”地向地上擲去,奏章沖出去,撞翻了放在桌上的一杯茶水。
近侍太監(jiān)來祿本已在旁站得昏昏欲睡,被這響動嚇得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做聲,忙叫進來一個小太監(jiān)將地上的茶杯、水漬、奏章收拾干凈。
來祿小心地看了看李步仍的臉色,輕言細語道:“陛下,您都看了半日的奏章了,歇會兒吧。不如,老奴去請李夫人過來——?”
這來祿本也是竹皇帝的舊人。以前竹皇帝在位時,他只是個默默無聞的灑掃太監(jiān)。李步仍篡位后,將宮中太監(jiān)的職位掉了個個兒。原先處于下層的,紛紛被拔擢上來;原先當(dāng)紅的,全都趕下去做打掃、養(yǎng)馬等最低賤的活兒,或者逐出宮,又或者干脆殺掉。來祿因年紀大,在前朝久不得重用,且嘴巴緊,辦事也妥貼,便被李步仍收作了身邊太監(jiān)。
此刻,來祿知道李步仍正心煩意亂,讓他最寵愛的李夫人過來,便可讓皇帝變得高興一點。
李步仍手扶著額頭,微微點了點頭。
來祿趕緊讓門外的太監(jiān)阿三去請李夫人。
阿三得了令,瞬間便一溜煙地便不見了蹤影。
來祿在心中滿意地嘆道:“這小猴子!”
一會兒工夫,一個裊裊婷婷的女人扭著蛇一樣的腰肢走進殿來。這女人是新近選入宮的,目前正得李步仍的寵愛。因她姓李,又善彈琵琶,李步仍便附庸風(fēng)雅,把她比作漢武帝身邊的李夫人。也當(dāng)真給了她一個“夫人”的名位。后宮中本沒有“夫人”這一名號,因此無法按等級給這李夫人排序。為此事,皇后趙空女很傷腦筋。因為宮中家宴時,或逢大事妃嬪需出席時,都不知道該讓這李夫人坐哪兒。還是趙空女身邊的太監(jiān)小四給出了個主意。小四說,若陛下在時,娘娘就讓李夫人位置靠前坐,若陛下不在,這李夫人該坐哪兒就坐哪兒。
趙空女對這話心領(lǐng)神會,大贊小四聰明。于是李夫人李桂人的座位一直變來變?nèi)ィ銮昂龊?,弄得她十分惱火,卻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這李桂人嬌滴滴向李步仍行了禮,便一歪身靠在李步仍身上。她這種妖嬈的樣子,正對了李步仍的口味。李步仍一介武夫,看不得從皇后趙空女起,后宮那些女人們那副故作矜持的樣子。像李桂人這樣撒嬌弄嗔的,他就喜歡。
摟著李桂人,李步仍就嘆了口氣。李桂人道:“陛下是不是又在為那些刁民的事煩心?。俊?p> “嗯,”李步仍摸了摸李桂人粉渣撲簌簌往下直掉的臉,“這些刁民不聽話啊?!?p> 李桂人仰起臉,“不聽話就殺呀!”
來祿在旁,聽了這話,忍不住悄悄咬了咬嘴唇。
李步仍道:“不行啊,都殺光了,誰來做聯(lián)的子民呢?”
自打他篡位以來,白衣國各地冒出了許多支起義的隊伍。他們都打著“誅殺弒君叛臣,恢復(fù)竹家江山”的旗號,令李步仍惱怒萬分,又弄得他心煩意亂。他做下了不齒之事,也知道天下人都是怎么看他的。他也想著要收買人心。因此不僅皇宮的所有宮殿名稱原封不變,竹家皇帝制定的一系列國策他也絲毫沒改。但是天下人依然鄙視他。他認為,之所以人們都反對他,是因為竹家的那三個孽種還活在世上的緣故。如果這三個人死了,這白衣國人就沒有了指望,時間一長,自然也就歸服了他。
因此,如今李步仍最大的心病就是竹浣三姐弟的存在了。
這次攻打霧林,他本欲傾全部兵力前往,勢要將竹家三姐弟一網(wǎng)打盡。只是禁城守將曹順臣奏稱,禁城不可無人防守,他才留下了這一支人馬守城。只是沒想到,他雖然一舉剿滅了霧林,竹家姐弟卻在他前一腳離開了霧林,前往了清涼國,真是功虧一簣呀!
李步仍懷疑有人給竹家姐弟通風(fēng)報信,責(zé)令他的長子太子李頊密查此事,卻無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