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四人樂在其中,對岸的那些聽眾們也都個個如癡如醉。還有倚著門的兩位,亦不肯再進屋去忙活家務。
一曲終了,余音在山谷間裊裊,然后慢慢歸于沉寂。只見樹上那兩只鳥兒撲棱棱展開翅膀,往云霧繚繞的山谷之中飛去了。
慕云兮收簫在手,笑道:“此真平生一大快事也!”
竹浣亦笑道:“我們四人,今日也算是留下了一段佳話了?!?p> 絕命姬道:“今日真是暢快也!”
房青杉道:“人都說知音難覓,我們今日便是覓到了知音!”
驀的,只聽來陪來伴鼓起掌來。又聽到懸崖對岸也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絕命姬拂袖立起,興致高昂,朗聲道:“走,咱們上校場!”
山中的一塊寬敞的平地上,蘑菇山眾嘍羅排成了一列列隊伍。一頭威猛的獅子正威風凜凜地蹲在校場邊,看見絕命姬走過來,它晃了晃腦袋,站了起來。
絕命姬命令:“操練!”
嘍羅們清一色手執(zhí)大刀,舞了一回刀法。又換上劍,舞了一回劍法。又換上長槍,舞了一回槍法。接著便是單獨演練,各施身手。這便熱鬧了!有耍猴拳的,有打太極的,有表演獨門兵器流星錘的……,不一而足,熱鬧非凡!
那頭獅子在場邊走來走去,竟如同一位監(jiān)督官一樣。
竹浣暗思:這幫嘍羅驍勇倒是有余,只是觀其形態(tài),都是散漫慣了的,若讓他們協(xié)助黑衣軍作戰(zhàn),倒是要嚴加管束才可!
慕云兮悄聲道:“跟黑衣軍相比,這像不像是烏合之眾?”
竹浣小聲嗔道:“師兄莫要亂說!”
嘍羅們演練完畢,絕命姬走過來道:“還請公主和慕大俠作訓!”
竹浣看慕云兮一眼,“師兄,你去吧!”
慕云兮也不謙虛,走到場中站立,道:“你們可愿聽我號令?”
沒有人回答。
絕命姬奇怪地看著他。
嘍羅們心中自嘀咕:就算你簫吹得好聽,我們也犯不著就要聽你號令吧!
沒有人理他,慕云兮也不生氣。他從袖中摸出一個桔子大小的彩色絨球來。將絨球舉起,他說道:“現(xiàn)在,我將這絨球拋到場中,如果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搶到了球,我便叫你們一聲大哥。如果是我搶到了球,那你們就要聽我號令,不得違抗我的命令。如何?”
竹浣微笑不語。
絕命姬心中有些不快,暗道這慕云兮也太不把蘑菇山眾人放在眼里了。一個絨球而已,這么多人和一個人爭,如何會搶不到?
房青杉也不禁為慕云兮著急,心想這位慕大俠也著實太驕傲了些!兩只手哪比得上那么多只手!
眾嘍羅們相視而笑。有的人說,行啊,能讓這位吹簫大俠叫我們一聲大哥,想必聽來十分順耳!
場中諸人紛紛調(diào)笑。
慕云兮渾不在意。他舉起球,大聲道:“可看好了!”說罷將絨球高高拋起。那絨球翻滾著,直往場中眾人頭頂落下。
眾嘍羅紛紛躍起,伸手去抓那絨球。眼看手指尖就要觸到球了,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勁風,卻將球激蕩開來,飄向別處。
只見慕云兮凌空飛起,一掌推出,掌風之下,那絨球疾速向后蕩去。嘍羅們你推我,我擠你,登時擠倒了幾個。場面混亂起來。
那頭雄獅看起來也有些激動。它的大腦袋隨著絨球轉(zhuǎn)動著,卻并不打算參與進去。此獅為絕命姬坐騎,深通人性,沒有絕命姬的命令,它是不會隨意行動的。
眼見自己的手下亂作一團,場面失控,絕命姬自覺面上無光,卻又不好發(fā)作。
竹浣俏然而立,默然不語,只是面露微笑地看著,好像眼前的混亂完全與她無關。
房青杉不經(jīng)意間,一眼瞟到竹浣,見她如美玉一般,心旌不禁猛的一陣搖蕩。實在忍不住,便又偷偷看了一眼。
慕云兮也飛身去搶那絨球。嘍羅們自然不會讓他搶到,個個騰身躍起,劈掌、踢腿、攔腰,各種使絆與阻攔。
隨著場邊雄獅的頭轉(zhuǎn)動不已,那顆彩色絨球在校場上空飛來蕩去,顛上落下,如一個頑皮的、不想讓大人捉住的小童,蹦蹦跳跳,躲躲藏藏,逗得大人們筋疲力盡。
嘍羅們沒想到小小一顆絨球,他們竟然抓它不住,不由都發(fā)了狠,一個個使出自己的獨門絕技來了。只可惜,這位慕大俠居然不是個吃素的。每次眼看著球已到手,卻突然的脫手而飛。
絨球已在場中飛了半日,居然連它身上的須線也還根根完好,不曾被人扯下一根來。嘍羅們覺得今日丟臉真是丟大了。他們的這種感覺與站在場邊的絕命姬完全一樣。
絕命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整副心思都放在了校場上,絲毫也沒注意到房青杉偶爾飄向竹浣的、那情意綿綿的眼神。
嘍羅們紛紛使出了自己的絕技,可惜也沒能抓住絨球。他們逐漸地被這顆絨球戲弄得氣喘吁吁,體力不支了。
游刃有余的慕云兮見火候差不多了。當然,他也不想弄得嘍羅們太難看,使得絕命姬臉上太無光,便雙掌連連擊發(fā),雙足輕輕點在嘍羅們的頭上、肩膀上、脊背上,突然手掌一翻,手腕一環(huán),那顆彩色絨球已牢牢握在了慕云兮手中。嘍羅們大驚,紛紛攻上來搶奪,慕云兮卻已如一只伸展開翅膀的大鳥,高高飛起,飛過眾人的頭頂,飄落在了校場邊。
眾嘍羅見敗局已定,不由灰心喪氣。有的身子一軟,就癱坐在了校場上。場中哎喲聲、惋惜聲、議論聲,不絕于耳。
慕云兮笑嘻嘻轉(zhuǎn)動著彩球,看向絕命姬。
絕命姬雙手叉腰,怒向眾嘍羅,“看你們一個一個的德性,還不給我滾起來,還嫌不夠丟臉嗎?”
眾嘍羅見老大發(fā)了火,這才唉聲嘆氣地從地上爬起來。
慕云兮朗聲道:“你們可都愿聽我號令?”
眾嘍羅站得歪歪倒倒,一片嗡嗡之聲傳來,“愿——意!”他們雖是土匪,性格也都桀驁不馴。卻是最佩服強者,最講義氣的。也都是愿賭服輸者。
慕云兮變了臉,大聲吼道:“大點聲!”
眾嘍羅被他吼得渾身一震,不禁大聲道:“愿意!”
“整齊點!”慕云兮又吼。
“愿意!??!”這一下,聲音不僅整齊劃一,還聲震云霄了。
那頭獅子似乎也被震到了,使勁地、大幅度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腦袋。
“都給我站好了,站齊了!”慕云兮又叫。
絕命姬沒好氣地斜他一眼,暗道:你還真想越俎代庖,把自己當成山寨之主了?
竹浣心中好笑。走到絕命姬身邊,輕聲道:“還望朵大王見諒,師兄如此,也是為日后好調(diào)度之意。”
絕命姬勉強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房青杉此時對一切都置若罔聞,心中兀自情思繾綣,在那里低著頭默默發(fā)呆。
絕命姬看他一眼,用手肘一碰他的胳膊。房青杉嚇了一跳?!澳惆l(fā)什么呆?”絕命姬沒好氣。
房青杉也沒好氣,“你看看你的手下,怎么就連個球都搶不到!”
絕命姬氣得使勁瞪他一眼。
竹浣掩唇而笑。
場中的嘍羅們慢慢地站齊了,站直了。慕云兮悄悄對絕命姬說了句什么。絕命姬頗有些不耐煩地點點頭。
慕云兮背起手來。絕命姬大聲道:“都聽我令!今日本山寨特地請來玉葉公主和慕大俠兩位,來看看我山寨弟兄們的實力。剛才的搶球,不過是游戲,卻看出諸位弟兄們進退失度,缺乏配合。弟兄們都是一言九鼎的好漢,既然比賽輸了,就該履行諾言,聽慕大俠號令。不過,此事不在今日。他日,我蘑菇山將與黑衣軍合作,到時候你們再履行諾言!既然輸了,就得甘心受罰?,F(xiàn)在,全體立正站好,站半個時辰。有亂動者,再罰半個時辰!”
一時間,場中微微有些騷動??磥?,這幫嘍羅們已許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管束了。
絕命姬掃一眼眾嘍羅,道:“怎么,不服?”
慕云兮笑嘻嘻道:“我說朵大王,你那頭獅子是放在那里當寵物的嗎?”
一句話提醒了絕命姬。她嘬口唿哨一聲,只見那頭雄獅甩甩頭,搖搖尾巴,邁著碎步一陣小跑,跑了過來。
房青杉離雄獅最近,嚇得趕緊站到了竹浣身旁。
絕命姬笑著威脅,“看見了嗎,不好好站的,就讓我的小伴兒來管教你!”
眾嘍羅都是知道這頭猛獸的厲害的,一聞此言,紛紛噤若寒蟬,再不敢亂動亂晃了。
那頭雄獅,像個人般,似乎聽懂了絕命姬的話,竟踱著方步,威嚴地走到場邊正中心的位置,然后旁若無人地蹲坐下來,獅背挺起,雙足直立,正視前方,還真是像極了一位威風的教官!
絕命姬一伸手,“兩位,請!”
四人便到聚義廳中坐著喝茶。由著那頭雄獅看管著一眾嘍羅。
且說臥馬嶺中,竹浣與慕云兮不在,崔護便全權負責起了山寨的事務。他早就委任了幾位百夫長,各自負責數(shù)百人眾的訓練事務。他自己則隨時隨處巡查指導。他又多多派出一些固哨和游哨,密切關注山寨周邊的狀況。霧林、臥馬嶺這一帶屬于化外之境,并不歸屬于任何一個割據(jù)國。在這莽莽群山中,正不知藏了有多少個部落,多少座山寨。黑衣軍進駐臥馬嶺,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探聽到了一些消息。對黑衣軍了解多一點的,自然敬畏黑衣軍實力,不敢生出覬覦之心。而想來臥馬嶺劫掠一番,甚至想吞并黑衣軍的,恰恰是那些對黑衣軍知之甚少者。所謂無知者無畏嘛!這些人雖不足懼,但崔護依舊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小心防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