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可是在擔心什么?”竹泱問。
竹浣道:“以黑衣軍目前的實力,如果與李步仍的軍隊正面接觸,在戰(zhàn)力上我們自然不會輸。但是在人數(shù)上,我們?nèi)蕴幱诹觿?。因此,我們需要清涼國軍隊的幫助。樓蘭和車將軍自然是愿意幫助我們的??墒?,清涼軍隊作為一國之軍來說,必須師出有名,才能鼓舞士氣。就像進攻南余國,士兵們都懷著復仇之心,因此人人不懼怕,個個爭向前。而若去攻打白衣國,士兵們不知道為何而戰(zhàn),就不會奮勇爭先。到時,勝敗可就難說了。若勝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敗了,我們姐弟三人以何面目去見樓蘭與車將軍?”
聽了竹浣這番話,竹泱心中不由十分慚愧。他一直自詡是竹家三姐弟中最懂兵法的。沒想到,阿姐一介嬌弱女流,竟對戰(zhàn)爭形勢,士兵人心,分析得如此透徹。而他,只知道排兵布陣,勇猛沖殺,卻不知道人心才是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關(guān)鍵。
竹泱不好意思地說道:“阿姐,我知道了。要想取得戰(zhàn)場上的勝利,鼓舞人心,昂揚士氣才是最重要的?!?p> 竹浣欣慰地拍拍大弟的肩,笑道:“孺子可教也!”
小的時候,竹浣也常常這樣拍著竹泱的肩膀,夸獎他:“孺子可教也!”
姐弟倆同時想起這場景,不由都笑了起來。
竹泱誠心誠意請教阿姐,“阿姐打算怎么做?”
竹浣道:“聽說,車將軍善撫古琴,家中還收藏了不少好琴。我得去向車將軍請教!”
聽了這樣的回答,竹泱如墜云霧里。
次日,車盧就在南余國的皇宮之中擺宴慶賀勝利。同時派人帶了一車又一車的賞賜之物送去了蘑菇山。
宴罷,車盧回屋。不一會兒,侍衛(wèi)來報:“玉葉公主求見?!?p> 車盧道:“快請!”
只見竹浣孤身一人飄然進屋。
車盧笑道:“公主的小跟班呢?”他指的是崔護。
此次出征南余,崔護自然也要跟著。竹浣卻讓他繼續(xù)和古雅留守臥馬嶺,讓崔護好一陣不痛快。竹浣跟他說:“臥馬嶺乃黑衣軍駐地,干系重大,交給別人我不放心!”崔護這才勉強同意。
竹浣笑道:“那個小鬼頭,是要跟著我來呢。只是臥馬嶺也需人防守,因此留下他了。”
車盧感激道:“此次能順利一舉擊潰南余國,公主居功至偉。在下已致信女王陛下,詳述公主戰(zhàn)功!”
竹浣道:“將軍何必客氣。如今我姐弟與清涼國自是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能幫忙的,我黑衣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說起來,此次大戰(zhàn),全賴將軍事先謀劃布局,才有此大勝?!?p> 車盧道:“此次謀劃,令弟獻奇策良多,若非他相助,此事也定難成功啊!”
竹浣道:“小弟到底年輕,性子還是有些魯莽,還請將軍不吝賜教于他呢?!?p> 兩人客氣了一回。竹浣話鋒一轉(zhuǎn),道:“我自幼學琴,對于各式古琴也頗為癡迷。聽說將軍乃是撫琴大師,家中收藏名琴無數(shù)。且操琴技藝是家傳絕學。不知浣有沒有機會見識一番呢!”
車盧一愣。
他是撫琴大師,這話是有人說過。他收藏名琴無數(shù),這消息也不假??墒沁@操琴技藝乃是家傳絕學一說,卻是許多年沒聽人說過了。竹浣如何知道他的琴藝乃是家傳?連他自己都快要將這段歷史忘記了。
車盧疑惑地看看竹浣。竹浣微微笑著,笑容里頗有深意。
車盧忍不住問:“公主怎知我的琴藝乃是家傳絕學?”
竹浣不緊不慢地道:“乃是聽一位友人說起?!?p> 車盧眉頭一皺。竹浣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中更多了一層疑惑,同時,還有一絲緊張。竹浣在心中暗暗點頭。
“敢問公主的友人是哪位?”車盧問。
“她是一位出家人?!敝皲捷p輕答。
車盧“哦”了一聲,不死心,追問道:“公主可否告知名姓?”
“她法名喚作妙音,俗家名姓喚作紫鶯。”
竹浣看見,車盧的雙眼驀然睜大,面上現(xiàn)出詫異、驚喜、痛苦,諸多復雜的情緒。竹浣頓時一切都明白了。
車盧站了起來,顫聲道:“敢問公主的這位友人,現(xiàn)在何處?”
竹浣故作不解,問道:“將軍為何如此激動?”
車盧似乎有難言之隱,“實不瞞公主,此女乃是在下的一位故人。多年未見,甚為掛念!”
竹浣道:“將軍若想見她,也不難。她如今在白衣國境內(nèi)曼陀寺出家。若將軍想見她,浣可為將軍引路?!?p> 車盧作揖道:“多謝公主!”
兩人正說話間,突見竹泱急匆匆進來,道:“將軍,南苑起火了,士兵們正在救火!”
竹浣和車盧同時驚起。竹浣問:“可曾傷到人?”
竹泱答:“阿姐放心,不曾傷了我軍將士。這火是湯哈爾那廝放的。他身上竟私藏著火種,他點燃了一堆稻草,企圖趁亂逃走,已被我軍斬殺。”
竹浣和車盧走到室外,往南苑的方向看去。見那火勢已漸漸地衰微了下去。
車盧下令:“嚴查俘虜,搜其身,將他們私藏之物盡數(shù)清理干凈!”幾名傳令兵領(lǐng)命分頭去了。
且說崔護和古雅再次合作駐守臥馬嶺。崔護雖想跟著竹浣去南余,奈何竹浣不許。又囑咐他臥馬嶺周邊還有覬覦之徒,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崔護自思上次守寨不力,這次無論如何不可再出差錯,因此也就安心守寨了。
古雅卻是開心得不得了。
一大早,崔護剛拉開房門,就見古雅手捧一大束鮮花站在門口。
“你做什么?”崔護狐疑地問。
古雅滿面春光,將花遞到崔護面前,“我特意早早起來給你采的!你看,上面還帶著露珠呢!”
崔護覺得,這人簡直就是吃撐了沒事干。“我說,你有這閑工夫采花,不如去巡巡寨!”
“我巡過啦,”古雅依舊一臉幸福的模樣,“我一邊采花,一邊巡寨,兩不相誤!”
崔護懶得再理她,扯扯衣襟,“我巡寨去了!”提腿就走。
“哎,你等等我!”古雅飛快地沖進崔護的房間,將那束花插進一個瓷瓶中,又飛快地跑出來,追上崔護?!拔液湍阋煌パ舱?!”
崔護不理她,兀自上了自己的馬。古雅也一把抓過一名黑衣軍士手里的韁繩,惹得這名軍士急忙道:“小主——?!北还叛乓话呀刈。白屛矣糜媚愕鸟R,回頭我送你一匹更好的。”
軍士望著二人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
兩人并駕齊驅(qū)。古雅不停地沒話找話說。崔護只是不理她。
古雅終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
崔護斜她一眼,“我是在辦公務(wù),可不是來陪你聊天的?!?p> 古雅道:“可是我是專門來陪你聊天的呀。我怕你一個人悶嘛,旁邊有個人跟你說說話,豈不是很好?”
“不——好!”崔護粗聲粗氣地答。
古雅生了氣,“哎,崔護,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可別忘了,上次為了救你,我吃了多少苦!我不求你報答我,但你至少不能這么冷冰冰的對我吧!”古雅說著,無限委屈。
崔護心中一動。他不是無情之人。他知道,古雅所說,并非虛言。上次被扎格所傷,若不是她相救,自己可能真就沒命了。可是,她也不能拿此事來要挾于他呀。
“大不了,以后我這條命還給你就是了?!背聊税肷?,崔護迸出這句話來。
“你——!”一貫伶牙俐齒的古雅也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會兒,古雅幽幽地開了口。她的興奮勁兒已消失殆盡?!按拮o,你就這么討厭我嗎?”
“我何時說過討厭你?”崔護被逼無奈。
“那你為什么連跟我說個話都不肯!”古雅步步緊逼。
崔護很想策馬疾馳而去,把她甩在這里。可他不能這么做。她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做的太絕情。再說了,此處荒僻,也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此處。
崔護只好耐著性子,道:“阿雅,你要知道,你是竹漓殿下的王妃。眼下竹漓殿下不在寨中,你若是和我走得太近,只怕將士們會誤會,會有風言風語傳出。而且,我也不想姐姐對我產(chǎn)生誤會!”
他居然叫自己“阿雅”!古雅只覺心中一甜。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以前,他可是從來連她的名字都懶得叫的。這“阿雅”二字,是如此親切!只有公主姐姐這么叫她,慕大哥這么叫她,還有她自己的親大哥這么叫她。如今又有一個人這么叫她了??梢姡闹羞€是有自己的。
這么一想,古雅的心又溫柔了起來。笑容又浮現(xiàn)在她臉上。她笑道:“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呀!這么說,你不是真的討厭我,對不對?”
崔護真是無話可說。
只好沉默。
且讓她自顧自說去吧!
只是以后不能再讓她這樣和自己一起巡寨了。真的不能讓姐姐誤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