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山頂上的大鐘敲了三下,驚起了無數(shù)飛鳥。
“酉時已到,緊閉山門……”更夫的唱聲傳來,外客開始離開,飛魚府的大門也被人合上了。
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有更夫報時,如今夕陽西下,山門關(guān)閉,那老鐘叔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吧。顧緣心里暗暗的失落。
跟著引路人完成了登名造冊、量體裁衣等事,又換了一身青布衣衫,顧緣便遵吩咐在一個叫做弟子院的院子中等候。
習得文武藝,售與帝王家。這是貼在弟子院大門上的一副對聯(lián)。顧緣心中默念了幾遍,心中不由得嘆氣,這怕是爹娘答應(yīng)我來習武的原因了吧。
早些年,家中拮據(jù),爹娘偏心,只讓家中長子去讀書,而讓顧緣在家做活補貼家用。顧緣不依,吵著要讀書,王氏便起了心要把顧緣送到大戶人家做仆役補貼家用,斷了他讀書的心思。如今有了這般好去處,也算是遂了爹娘的心愿。
顧緣想著,不由的在心里感謝老鐘叔。感慨良多,顧緣便開始觀察四周。
院子極大,雖大卻顯得擁擠,院墻邊是一溜的水缸和雜物,院子后面坐落了許許多多低矮的屋舍,又時常有年長的弟子進出這里,顧緣猜測這里應(yīng)該是弟子睡覺歇息的地方。
一開始,在這個院子里等候的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漸漸的人就多了起來,每一個皆是和顧緣差不多年齡的少年,有男有女。
人一多,有些新人則開始攀談起來了,形成了一個個小圈子,而有些人則默默站立一旁,冷眼旁觀。顧緣認生,學著他們站在一邊。
顧緣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一個白白凈凈的胖子身邊圍的人最多,那胖子昂著腦袋,一臉和氣,不時地指點一番,圍著的人頻頻點頭,人群中不時傳來“富公子”“富少爺”的恭維聲。
顧緣把聽到的詞全部串起來,才明白了。這個白凈胖子名叫富丞,原本是本縣米商的四子,后來家道中落,他爹為了重振家業(yè),便把他送到了飛魚府。
忽然之間,顧緣瞥到院子門口,站著一個約莫二十幾歲的年輕管事,邊上站著一個和顧緣差不多大小的年輕弟子,那年輕弟子皮膚微黑,雙臂挽在胸前,嘴角微微翹起,瞇著眼睛看著院內(nèi)眾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顧緣站得離門口近,能稍微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表哥,這幾日分配到第八弟子院的新入門弟子共三十三人,已經(jīng)全部到齊了?!蹦悄贻p弟子說道。
“張虎,你叫他們安靜下來?!蹦悄贻p管事點點頭。
“好的,表哥。”被稱為張虎的年輕弟子微微點頭,收了剛剛那么傲氣的樣子,一臉的乖巧。
“在門內(nèi)叫我管事,不要叫我表哥!”
……
聽到說話聲,顧緣知道來人是管事,連忙站直了身體,低著頭用余光觀察四周。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管事和張虎,大多都站好了,嘴也閉上了,院子里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弱下去了,唯獨只有富丞沒有發(fā)現(xiàn)還在滔滔不絕,不時還大笑幾聲。
旁邊的人瘋狂地給他使眼色,富丞也沒反應(yīng)過來,反而拍拍那人的肩膀,笑了出來:“你眼睛咋了?來來來,我跟你說,以后跟我混,包你吃香喝辣,我跟你講,我富丞除了我爺爺就沒怕過誰!”
富丞豪氣沖天的說完,卻沒發(fā)現(xiàn)那張虎已來到了他的身后。
張虎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纏著厚厚布條的短棍,二話沒說就直直的打去,出手狠辣,勢若閃電。
“啊——誰給你的狗膽,啊——”
富丞一聲痛呼,罵人的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痛呼,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張虎的手上依然沒有停下,短棍瘋狂的落下去,富丞被打得滿地打滾。
“公子是吧?”
“啊——”
“少爺是吧?”
“啊——”
“沒怕過誰是吧?”
“啊——兄臺饒命,爺爺饒命……”
“饒你?你喊一聲我就打一下,你什么時候閉嘴了,我就放過你?!睆埢⒆焐险f著,手上也不停下,把富丞打的哭爹喊娘叫爺爺。
慘叫了許久,富丞才認清形勢反應(yīng)過來,咬緊牙關(guān)沒痛呼出來,張虎手中的短棍才停了下來。
整理好衣襟,張虎掃視了一圈噤若寒蟬的人群,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開口喝道:“今后你們?nèi)羰钦l再不長眼,他就是下場?!?p> “這位是我們這一院的張管事,還不快過來見禮。”張虎狠狠地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哼哼的富丞。
“見過張管事!”眾人齊聲道。
“好了好了,今日我還有事,張虎,你把他們安排一下?!闭f完,那張管事瞪了一眼張虎,貌似責怪他胡亂打人,皺皺眉頭便轉(zhuǎn)身走了。
“你們剛?cè)腴T內(nèi),大多事情都不明白,我秉張管事之意,與你們說一下?!睆埞苁虑澳_一走,張虎又恢復了不可一世的模樣,“我們飛魚府分內(nèi)外兩院,內(nèi)門弟子只需習武即可,而我們外門弟子習武之時卻要做些差事。”
“現(xiàn)在我?guī)е銈內(nèi)ナ煜きh(huán)境分配差事,誰腿腳慢了,耽誤了時辰,誰就吃棍子。”張虎說完,便讓眾人排好,領(lǐng)著他們出了院子。
雖然張虎說不能耽誤時辰,但他自己卻走的極慢,仿佛游山玩水般帶著眾人一個個地方都指點過去。
“此處是前庭,由莫全福、吳金貴二人灑掃……”
“此處是長廊,由梅大貂、肖季兒二人擦洗……”
……
每到一處,張虎詳說一番,并分配差事。
之后張虎優(yōu)哉游哉地領(lǐng)著他們走完了全程,又分配了各自差事和睡覺的屋舍,這才離去。
此時早已天黑,饑腸轆轆的顧緣跟著人流去了廚堂。顧緣領(lǐng)到了一碗米糊——栗、米、野菜和肉加上鹽用銅鍋烝熟的稠飯。雖然顧緣只吃到了指甲大小的肉丁,而且只能吃一碗,但香噴噴的有油脂味,好吃極了,據(jù)說掌勺的廚工是從宮里出來的。
吃完晚食,顧緣在回去的路上板著手指頭算了算,卯時起身習武、午時前挑滿十缸水、砍八捆柴,又有灑掃院子、晾曬、挖窖、澆水、喂養(yǎng)、采果,大大小小的差事共有八件。
想著這繁多的差事,顧緣不由得心累,但一想起姐姐,他就什么苦都不怕了。
干活就干活,只要能學武功就行。他咬咬牙,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