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向姚市府進發(fā),挺順利的,唯一讓我有點難過的是我沒有被照顧好。我們二人一貓同行,也是一男兩女同行。依然記得慕容長風(fēng)叫夏染跟隨我一路的初衷是為了照顧我,我沒敢忘。但是,執(zhí)行起來難度是真的大。
夏染,一介女流,終日在慕容家混日子,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在慕容熙屁股后面,這一到江湖里面,都是個初生牛犢,啥也不懂,完全是我照顧她的衣食住行。
白狐兒,一介女流之輩,平日里在慕容家養(yǎng)尊處優(yōu),啥也不干,就負責在慕容熙面前賣萌裝乖,一到江湖里,還保持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態(tài)度,且對吃食要求極高。
一路之上,我伺候著兩位姑奶奶,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一點怠慢。
這一日,走在官道上,馬蹄聲噠噠,我不是歸人,只是個過客。太陽也不盛,還偶爾有涼風(fēng)。夏染卻不樂意了,說是走累,嚷著下個小店一定歇歇腳。我聽不得她的嘰嘰喳喳,也聽不得白狐兒“嗚嗚嗚”地佯怒,無奈之下,只得答應(yīng)了。
官道轉(zhuǎn)一個彎,一個小店出現(xiàn)。我們趕緊拍兩下馬屁,走到近前,果然是個小店,小小的茅草屋下隨意擺放了幾張油亮的桌子,桌上擺了筷籠,插了筷子。長條凳圍著桌子,凳子上坑坑洼洼的。鍋里正燒著水,熱氣騰騰。燈籠也冒著煙,香味濃郁。小小的酒招子,斜挑出來,隨風(fēng)搖著。小店里只一桌圍了四個彪形大漢,正嘴里咀嚼著,手里端著酒碗,見我們來到,皆側(cè)目來看,大約是看夏染多一些,只在我身上一掃,嗯,看白狐兒的時間都要長些。
我們剛立住,跑出來一個服務(wù)員,也是小小的,大約十二三的年紀,嘴里脆生生地說道:“客官趕路辛苦了,來,里邊請,小店備有好酒好肉,您們可好好歇會兒?!?p> 我慢慢從馬背上爬下來,劍柄還在我的后腦勺磕了一下。夏染要干凈利落很多,直接玉足一點馬鐙,輕飄飄落到地上,不驚輕塵,白狐兒在她懷里輕飄飄“喵”了一聲。這一幕幕,那些大漢都看在眼里,他們都是鄙夷地看我,眼睛放光的看夏染。
夏染開口道:“酒就不要了,把你家上好的茶來一壺,上好的牛肉來兩斤。”
小孩一聽,應(yīng)一聲“好吶,里面請”,轉(zhuǎn)身就走。
聽得夏染說話,那些漢子又紛紛把酒碗放桌子上了,微閉著眼,側(cè)耳傾聽,仿若是聽著仙樂一般。我甚至能夠聽見他們的心跳聲已經(jīng)加快。嗯?夏染的魅力就這么大?
夏染撿了離漢子們最遠的一桌坐下,也不嫌棄。我跟過去,在旁一方坐了。我突然有點佩服夏染,大姑娘家家的,被這些漢子看來看去,悄聲品頭論足的,一點也不生氣,還泰然自若,真有點大家風(fēng)范呢。
不會兒,小孩兒把茶一壺和兩斤上好牛肉端到桌子上,道一聲“客戶慢用”,又到廚房幫忙去了。
我取了茶碗,先往碗里到了點茶水,晃了晃,再倒掉,先給夏染倒一碗,再給自己倒了一碗。隨后取了雙筷子,拉起我的一角,讓里子擦了擦,遞給夏染,她也不嫌棄,接過筷子,撿了一塊牛肉,就往嘴里放,津津有味吃起來。我先喝了一口茶,再取了雙筷子,也夾一塊牛肉,吃起來。
夏染吃過一塊牛肉后,砸砸嘴,低下螓首,把嘴往茶碗里放,吸溜了一口茶水,坐直了身子,咕嘟一聲吞咽下去,看起來非常的滿足。然后,她又挑撿了一塊牛肉,拿在手里,撕成小條,一條一條的喂白狐兒。
我自顧吃我的,喝我的,但是我的耳朵是豎起來的,偷聽那四個漢子聊天。
一個道:“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姐,倒是標致得很,身手也敏捷,是個練家子。就是這個跟班,一看就是個憨憨?!?p> 我心里抵一句:“什么小姐,分明是個丫頭,糙漢子,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p> 一個接口道:“最近這江湖中就是人來人往的,一直沒有平靜過。各門派都有遣人出來打探消息。這應(yīng)該是名門里的青年高手。不過,他們的打扮屬實有點隨意了,這風(fēng)塵仆仆的趕路,又不知道勁裝出行。關(guān)鍵是,還帶只貓?!?p> 我聽得,還是繼續(xù)腹誹:“知道我們只青年高手,還敢嚼舌根,真是在危險邊緣瘋狂的試探。還有,大爺我?guī)е回堅趺戳??又沒吃你家魚?!?p> 嘿,我竟然幫著白狐兒說話。
另一個漢子道:“那白貓,我看著不簡單,不像是普通抓老鼠的貓?!?p> 方才那漢子道:“那白貓肯定不簡單,是被美人抱過的貓兒。你我兄弟,行走江湖奔波,雖說吃香的喝辣的,這里就顯得不如一只貓了。”
“哎,別惦記著貓啊。聽我說,你們知道當今天下的新聞頭條嘛?”一漢子道。
一個漢子嘿嘿一笑,嘴里嚼著吃食,支吾道:“既然是天下新聞頭條,我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且容我說來,你們聽聽是也不是?這頭一條當屬江南慕容家,聽說秋眼公子楊無為并不是草包一個,于慕容家大敗衡山段水流、泰山派許莊和嵩山冉清溪,這三位可是不得了的,當今武林青年一輩的前茅啊。”
另一個漢子搶道:“經(jīng)此一役,秋眼公子在武林中的人氣瘋長,慕容家家主慕容長風(fēng)也對秋眼公子青眼有加,把秋眼公子楊無為招為孫女婿。竟然還自愿退居二線,把整個慕容家托付給這個入贅的孫女婿。”
“哎呀,你們這說的,大家都知道。你們知道關(guān)鍵點是什么嘛?”略顯猥瑣的漢子又開口說話了,開口就賣一個關(guān)子。
其他兩個漢子異口同聲問道:“是什么?”
還有一個漢子始終未開口說話,只是悶著頭吃喝。豎著耳朵聽。
那猥瑣漢子掃一圈三個兄弟伙,才洋洋得意道:“我聽說啊,慕容長風(fēng)的孫女也在失蹤人員之列。也就是說,與秋眼公子成婚的并不是慕容家小姐,而是慕容小姐的信物。具體是個啥信物,我倒是不知道了。不過,你們說說,這是不是武林之中難得的笑談?我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甘愿與一信物拜堂成親的,這秋眼公子也是人中極品了?!?p> 四個人說到此處,開心的端碗碰在一起,一飲而盡。
我腹誹一句:“凡夫俗子,懂個屁,你們怎么會知道我的抉擇是多么的英明?!?p> 不過,聽得此處,我見夏染停止了喂白狐兒的動作,眼睛里寒光一閃而沒,張口就要發(fā)作。我知道這丫頭肯定也是聽見了,生氣了。我趕緊撿一塊面相好的牛肉,往她嘴里一塞,笑笑,搖搖頭,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歇了幾息,另一個漢子繼續(xù)道:“那我接著說武林的另一頭條新聞。我聽人說,武林部盟主陽逸之年少有為,掌管武林部,為維護武林的和平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為此,贏得了當今皇帝老兒的歡喜,竟然把安靖公主許配給他!”
猥瑣漢子又開口了:“嗯,這武林部的兩位盟主可真有意思,一位吃皇帝的軟飯,一位吃慕容家的軟飯??蓱z我宋老三,一口黃牙也不好,不知道那位小姐的軟飯好吃不好吃?”
四人說到開心處,又斟滿一碗,碰到一起,開心地一飲而盡。
我趕緊抬眼看夏染,這丫頭氣得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我想,完了,這丫頭八成是馬上要炸了。
但聽得夏染厲聲道:“哪里來的不開眼東西,凈是胡說八道,姑奶奶我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們,你們還真不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隨即夏染把白狐兒放到凳子上,玉掌一拍桌子,啪地一聲,筷籠里面頓時騰起四支筷子。夏染再反手一掌,四支筷子瞬間朝著四個漢子激射而出。
我看那筷子,雖然出去得兇猛,但位置好像并不是很兇狠,即便是四人都中了招,也不是要害部位,傷不得性命的。這丫頭出手還是有分寸的。
夏染出聲在先,出手在后,那四人有了反應(yīng)的時間的。背向我們而坐那人,正是那猥瑣漢子正欲轉(zhuǎn)頭來看,已中了筷子,一個撲騰,趴到桌子上,一頭扎到酒碗里。側(cè)坐的兩人皆舉起酒碗來擋,雖說是擋住了,卻射破了酒碗,酒水撒了一身。正面坐的那人,就是不說話只聽只吃只喝的那人,明顯手段要高明多了,竟然閃電般地出筷,生生夾住了那支飛速的筷子。
下一瞬,側(cè)坐那兩人騰地站起,打翻了長條凳,手都摸到了兵器上面,向著我們怒目而視。一直沒說話那人把筷子放桌子上,伸手搭了搭宋老三的手腕,端坐著,看著。
夏染一擊奏效,洋洋得意,說道:“果然是天生吃軟飯的下流胚子,連姑奶奶一招都抵不住。你們仨,干瞪眼作甚,要打就痛快的上來啊,姑奶奶手正癢癢呢?!?p> 那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扯了兵器,一把大刀,一柄大斧,朝我們奔過來。
夏染玉足輕點,鬼魅般高高躍起,再出一足,看似輕飄飄地朝手持大刀的漢子踏去。原來是那“蓮花落”的腳法。
我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場中的動靜。我原本還在猜想手持大斧的人該怎樣攻擊夏染,可是這不要臉的家伙,竟然手持厲斧砍向我的背。
說時遲那時快,夏染凌空而下,一腳踏在大刀上,力道兇猛,漢子手持不住,大刀脫落地上。正當漢子傻眼驚慌的關(guān)頭,夏染又一腳踏在漢子的胸膛上。在一踏之力下,漢子仰面跌倒,于地上滑行兩丈有余才停住,嘴角已有鮮血溢出。
夏染隨即施展躍遷,斜刺里一腳踏出,踏在斧頭上。踏得真準,要是不準的話,就是漢子砍我砍得準了。勁力宣泄而出,大斧竟也脫手而出,掉到官道上,激起一片灰塵。雖然大斧脫手而去,那漢子被夏染一踏的勁力帶動,竟然原地打起了圈,活脫脫一個陀螺樣兒。夏染可能并不喜歡抽陀螺,隨即跟上,再一腳,亦把這漢子踏出兩丈遠。
我一直坐著,連厲斧加身,都一動未動,這種要么是于武功一竅不通,不知道危險來臨。要么是身懷絕技,藝高人膽大??墒?,觀眾不知道的是,我背上的冷汗瞬間而起,被袍子吸了個飽。
夏染借一踏之力,又輕飄飄落回凳子邊,穩(wěn)穩(wěn)地坐了下來,伸手抱起白狐兒,摸摸頭,再抬眼看著還未出手的那個漢子,開口道:“你怎么還不出手?”
那漢子嘆口氣,緩緩站起身道:“在下宋老大,管教兄弟不嚴,女俠恕罪。在下曾一直告誡各兄弟‘禍從口出’,不想他們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既然是我等出言不遜在先,我也沒有出手的必要了,女俠好身手,宋老大甘拜下風(fēng)?!?p> 夏染嫣然一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如此,便饒了你們罷。但是,我們這里的賬可是要算在你們頭上了?!?p> 宋老大抹了抹額頭,點頭應(yīng)道:“這是自然,理當如此?!?p> 夏染繼續(xù)道:“你也別拘著了,趕緊把你家兄弟扶起來吧,地上涼,萬一感冒了可不好?!?p> 宋老大連忙從凳子里讓出來,把兩個弟兄扶到長條凳上,回身對夏染抱拳道:“多謝女俠手下留情?!?p> 夏染笑瞇瞇道:“知道就好,記得管好他們的嘴。不然,以后就真的永遠不能說話了?!?p> 宋老大緊張道:“記住了,記住了?!?p> 此時我站起身來,說道:“東西也吃了,架也打了,我們繼續(xù)趕路吧。這陽逸之娶媳婦兒,我還是想湊個熱鬧?!?p> 夏染白我一眼道:“人家娶媳婦兒跟你有啥關(guān)系,瞎激動。話說,你娶媳婦兒他陽逸之可有什么表示?話都沒捎來一句?!?p> 我反駁道:“這個事情還是慕容老頭搞的怪,悄咪咪的,人家有心也沒辦法。哎呀,不管了,我就要取看看?!?p> 夏染笑道:“二少爺,你該不會是想去看那安靖公主吧?!?p> 我佯怒道:“不要亂講,小心我撕爛你的嘴。我的心里只有我的慕容小熙熙。哎,走了,別磨蹭?!?p> 我率先走出去爬上棗紅馬。夏染還是那么愛顯擺,身子一躍,騎在了白馬上。
我側(cè)頭看著宋老大,對著他說一句“記住,一定要管好嘴哦?!?p> 隨后與夏染并肩馳出,留下宋家兄弟在原地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