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流浪

　　嘶——

　　楊小葉之前就發(fā)現(xiàn)情緒波動有可能使她身上的毒素發(fā)作地更為猛烈。

　　于是她放手去做了。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她只知道如何喚醒毒素，卻不知道如何壓制。

　　但在這奇異的灼燒感中，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挺精神的，就像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剝離開來，身體在受著苦難，而精神在一邊吃瓜看戲。

　　吃瓜，看戲。

　　喲，原來人痛起來肌肉會這樣抽搐啊，好神奇。

　　但是吃瓜看戲是不可以的。

　　那個人販子忘記給她嘴里塞上布條了。

　　那原本準(zhǔn)備的其他方案可以拋棄了。

　　她爬起來去咬綁住楊舟的繩子。

　　麻繩。

　　可以一點一點挑碎了咬，邊咬邊尋找解開結(jié)的方法。

　　楊小葉的牙口，還是不錯的。

　　她是不會告訴你們她做過咬樹枝的蠢事兒的，尤其是那樹枝味道不錯。

　　那個壯漢出去后又大聲地向瘦子抱怨著，大概也就是什么要不是楊小葉看起來值些錢，早就扔到荒郊野外拋尸了，誰管一個病癆子啊。

　　瘦子嘲笑他被一個小女孩坑了。

　　楊小葉在心里嘲諷了自己一句：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感謝自己的臉。

　　繩子終于被解開了。帶血的麻繩被扔在一邊，楊舟迫不及待地取出了自己嘴里的布條，活動起了手腕，他還得給楊小葉松綁。

　　楊小葉用眼神警告了車廂里醒著的所有人，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哦，想起來了，大家嘴里塞著布條呢，想叫喊也做不到。

　　不過楊小葉想了想，還是把所有人都解救了出來。

　　她等待著。

　　外面突然就傳來了一聲慘叫。

　　楊小葉知道毒發(fā)作了。

　　一窩小孩子沖了出去。

　　亂作一團。

　　......

　　距離拐賣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了，那些孩子們怎么樣了，還有那個中毒了的人販子是死是活，是不知道了。

　　他們沒有一起逃。楊小葉的身體素質(zhì)根本沒辦法支撐她跑路了，是楊舟背著她離開的。

　　小孩子們逃往了不同的方向，很幸運，人販子沒有來抓楊小葉和楊舟。

　　這下子是真的流浪了。

　　之前好歹有食物，有物資，有各種小道具可以發(fā)揮聰明才智。

　　現(xiàn)在在這荒山野嶺，身上啥也沒有，楊小葉還是個病號，掙扎求生的難度一下子變成了地獄級別。

　　三個月時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撐過來的。

　　楊小葉的身體，是肉眼可見的破敗下去了。

　　一開始還不太明顯，只是晚上睡不好覺，白天沒精神，偶爾咳嗽。

　　楊小葉都習(xí)慣每晚的發(fā)熱了。

　　然而隨著夏天的到來，她身體里的毒素漸漸肆虐起來了。

　　疼痛感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她，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疲憊，使她消瘦了一大截，原本有些嬰兒肥的小臉蛋消失了，水杏眼下面兩抹青黑，下巴尖尖的，擱在人身上都疼。

　　原本活蹦亂跳的小姑娘，現(xiàn)在走一段路就得喘口氣歇歇。

　　活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楊舟背著楊小葉，走在有些顛簸的小路上，從姿勢可以看出來，這段時間他沒少背。

　　他曬黑了，瘦了，卻也更強壯了一些，大概是背楊小葉鍛煉出來的。

　　雖然楊小葉現(xiàn)在身子骨輕得就像一片樹葉。

　　楊小葉把下巴擱在楊舟肩膀上，腮幫子里鼓鼓的，含著什么。

　　“喂，阿葉，別睡著啊，堅持一會會兒。”楊舟喘了口氣，“看看今天的星星，多好看啊，夏天的星星?！?p>　　八月份，夜里不算太熱，楊小葉的身體只能支持在夜里趕路。

　　繁星鋪滿了深藍色的天幕，星星們明明滅滅，每一瞬間都不相同。

　　楊小葉是喜歡這種風(fēng)景的，就像她喜歡坐岸邊看水波，可以一看看好久。

　　“我看著呢?！彼穆曇粲行┖?，長時間的咳嗽，導(dǎo)致嗓音變得沙啞，沒辦法一直喝水潤嗓子，她就總是含著酸果兒，這樣也能減少咳嗽。

　　“這里有人走過的痕跡，附近又沒有人煙，我猜這邊肯定有能落腳的地方，獵戶平常過夜的地方。”她吐出了果核，又拿了一個新的果子啃，也算是充饑。果子是在山上找的，紅而圓，聞起來很香，吃起來就不太友好了，酸酸澀澀的，勉強可以填肚子，楊小葉摘了一堆。這果子很受山里的小鳥的歡迎，應(yīng)該是無毒的，就算有，大概也是微毒吧，自然界大部分植物都帶著些毒。楊小葉身中劇毒，吃起這些的時候已經(jīng)無所畏懼了。

　　這三個月，他們不是沒有到過有人煙的地方，最繁華的地方也不過是一個小鎮(zhèn)。

　　他們找人問了地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早已遠離江南，正處于一塊偏遠的山區(qū)。

　　大概本來是要把他們賣到哪個山溝溝里吧。

　　“前面好像有個山神廟。過去休息一下吧?！?p>　　“嗯?！?p>　　當(dāng)初知道了自己所處的地點，楊小葉就決定往東走，走出這片山。東邊靠海，人口也多些。

　　可惜身體太差，愣是走了三個月，還沒出去。

　　中間他們靠著采摘野果，捕獵，和偶爾的村民救助才活下來。

　　“楊舟，不管多苦多累，都不能去偷，去搶，那是不對的?！?p>　　“我知道，我不會的。再說了，你看我像是搶得動的人嗎？”

　　“還有，別人的善意我們可以接受，因為那是別人主動給我們的。但是決不能去主動乞討，更不能因為別人拒絕幫忙就心生怨恨。但凡還有點自尊，就不應(yīng)該去乞討?！?p>　　“肯定不會的，我怎么說也要成為男子漢大丈夫啊，阿葉你不是還要去求仙問道嗎，那我們又怎么能敗在這種事情上。”

　　“嗯。”

　　“還有嗎？”

　　“啥？”楊小葉疑惑。

　　“當(dāng)然是還有沒有別的教訓(xùn)之類的話啊，感覺阿葉你就像是個小大人?！?p>　　“什么啊......我本來就比你大好伐。”楊小葉露出了一點嫌棄的表情。

　　“可惡，才大我一個月啊，說話卻好像大我十幾歲一樣......”楊舟露出了一樣的嫌棄表情。

　　“略略略。”

　　楊舟不說話了，能讓楊小葉開心的時刻已經(jīng)很少了。

　　楊小葉卻還繼續(xù)講了下去：“還有一條教訓(xùn)哦，永遠，我是說永遠，不要說女人的年齡問題。”

　　楊舟無語，阿葉你才十一歲，哪里是個女人了。

　　“其實還有一些話沒講完的，但我累了，不想說了?！?p>　　楊舟的心里好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別賣關(guān)子，快說，快說?！?p>　　楊小葉哼起歌來：“我不要。”

　　楊舟自然拿她沒辦法，只好用起手邊的材料鉆木取火。

　　他手上已經(jīng)是布滿了老繭，不難想象曾經(jīng)布滿過手掌的水泡。

　　火堆很快生起來了，照亮了小小的山神廟。

　　楊小葉輕輕哼著調(diào)子。

　　楊舟沒有聽過這個調(diào)子，好奇地問這是什么歌。

　　楊小葉于是笑著回答他：“瞎編的調(diào)子，大概是唱星星的吧。”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