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好……”我答道。
有一個名詞,叫做“既視感”,又稱“幻覺記憶”或“海馬效應”,是指現(xiàn)階段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或場景,卻仿佛在過去的某一時刻、某一地點經(jīng)歷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眼前這個滿臉緊張的女生聽到我肯定的答復,略顯欣喜地后退了幾步,然后轉(zhuǎn)身便開始飛奔引路。她那逐漸遠去的清瘦身形,和跑步時晃動的手臂漸漸與我深刻在腦海中的一個形象重疊,一時之間,我竟有些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這個情景……或許是代表了我內(nèi)心有所遺憾?不知道。
四周的樓房、行道樹又開始變幻出各種瑰麗的顏色,并不斷扭曲、淡化,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街道,四周都是深淵般的黑夜。
我就像一個喝醉酒的人,在各種不知從何處發(fā)出的嘈雜背景聲中,茫然又緩慢地跟著面前奔跑的女生七拐八拐,但很奇怪,距離卻沒有拉遠。
過去“約翰·威克”所經(jīng)歷的一切,此刻都像是在博物館中展示的靜態(tài)雕像一樣,沿著街道擺放在我的面前。每到一處,那里便會被深空中放射的聚光燈照亮。
我看到他在以往的歲月中是如何披荊斬棘、大殺特殺,在尸山血海中留下了一個嶄新的稱號——“夜魔”,一將成名萬骨枯;
我還看到了他遇到后來的妻子“海倫”時,眼中是如何綻放出一種天真、純真的光芒——有時候,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是真的可以感受到那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神奇……
黑色世界的工作嚴重割裂了他正常的生活。外人永遠無法在和平年代理解那些游走于普通生活和生死搏殺之間的人的感受,一方面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另一方面卻是刀槍劍炮、血肉模糊……他活了下來,但他的一部分情感與感知也漸漸死去,他被撕裂。
他開始消沉,生命中變得只有工作、汽車。
“可靠”這個詞用來形容他們這樣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因為那意味著他沒有后顧之憂,意味著他沒有正常的社會關(guān)系,永遠無法被威脅。
背景環(huán)境中掌聲雷動,數(shù)不清的聲音環(huán)繞在我的周圍,恭維、喝彩——“威克先生,‘高臺桌’為你而感到驕傲”、“威克先生,你會成為一個傳說”……
我煩悶、我壓抑,胸口就好像郁結(jié)著一口鮮血。
我很想揮拳打碎縈繞在我耳邊的聲音,可我卻逃不出這深海般的黑暗。
直到這時,在四周靜態(tài)的槍林彈雨中,我看到前方遠處出現(xiàn)了一道沐浴在光芒中的倩影。隨著她的出現(xiàn),周圍的喧鬧聲也逐漸寂靜。
我慢慢靠近,胸懷前所未有的激動,而她也笑著轉(zhuǎn)過身,愛寵著說道:“你在干什么,約翰?”——海倫。
“只是看著你?!薄凹s翰·威克”答道。
他越過我,走到海倫面前。兩人擁抱、親昵。
海邊、大橋、燭光晚宴,兩人洋溢著幸福的生活場景變成了一張張動態(tài)的照片在我眼前懸浮,然后又從邊緣開始熊熊燃燒,化作一團團掉落著灰燼的火焰,而他們的音容笑貌、生離死別也在與照片一起慢慢消失。
我感到很慌張,好像有什么珍貴的東西要跟著一起流走。
我開始加快腳步,在兩側(cè)成片的照片間慌不擇路地奔跑——剛剛那個女生,她在哪兒?我知道她是《奇異人生》里的角色。
“麥克斯?麥克斯!”
我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她是我在這里唯一舍不得的記憶,我不能失去她!
我奔跑、我喘息,后背感到毛骨悚然,仿佛隨時都會被身后追上來的黑暗吞沒,哪怕是剛剛在公路上的激戰(zhàn),我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害怕。
“麥克斯!你在哪兒?”
“用不著你教我怎么做!我討厭別人管著我!沒人會想念‘垃圾’的對不對?嗯?沒人會想念‘垃圾’的!”
“克洛伊!不!”
“砰——”
槍響過后的世界一片沉寂,但很快,這個時空便仿佛正在經(jīng)歷倒轉(zhuǎn),那些照片從火焰中重生、那些雕像從我兩側(cè)超越,黑暗退去,大樓與天空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在小巷的深處,一伙4名社會青年正將一個藍發(fā)女生團團圍住。為首一個衣著貴氣、行為舉止卻十分放蕩不羈的男生,正揮舞著一把6英寸型柯爾特“蟒蛇”.357轉(zhuǎn)輪手槍,暴跳如雷的喊道:“用不著你教我怎么做!我討厭別人管著我!沒人會想念‘垃圾’的對不對?嗯?沒人會想念‘垃圾’的!”
一旁,先前向我求救的那名女生——麥克斯——正呼喚著“克洛伊!”急速沖向那名揮舞著手槍的男生。
見此情形,我與深陷重圍的藍發(fā)女生同時喊出了一聲:“麥克斯,小心!”而那名男生,亦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轉(zhuǎn)過身,舉起手槍就要朝麥克斯射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我閃電般沖到麥克斯的身邊,將她護在身后,右手一把握住槍身,用力一扭。
只聽“砰”的一聲,熾熱的子彈立時擦著我的額頭斜向上方飛去,打在金屬材質(zhì)的燈柱上,發(fā)出“鐺”的一聲脆響,彈到別處。我的手掌,也在同時被轉(zhuǎn)輪手槍開槍后從彈巢處泄漏出的火藥氣體灼傷,鮮血淋漓。
這男生顯然也是一個做事不管不顧、平日里驕橫慣了的主兒,雖然他敢在暴怒之下開槍,但很明顯,他并沒有做好承擔開槍后責任的心理準備。
槍響過后,他那副“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做派立刻隨之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驚慌和害怕,像極了一個做錯了事想要極力掩蓋的小孩兒。
看到他這幅樣子,我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右手奪下他的槍,左手反手一巴掌便狠狠地往他的臉上扇去。
這一巴掌勢大力沉,硬是把他這個20多歲的小伙子打的翻身栽倒在地。身側(cè),他的3個朋友見狀立馬躍躍欲試的想上來較量,被我眼神一嚇,登時氣餒,連退幾步。
叫做“克洛伊”的藍發(fā)女生見被松開,連忙跑到麥克斯身邊施以關(guān)心。兩人互相攙扶著在我身后后退幾步,緊張地盯著眼前的局勢。
摔在地上的男生氣急敗壞,又恢復了往日的跋扈。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惡狠狠地擦了把嘴角的血跡,叫嚷道:“你以為你是誰???蠢貨!”
“我是你爸爸,煞筆?!?p> 我上前幾步,做出一副要繼續(xù)毆打他們的樣子,4名男生立即慌不擇路地跑開。
隨著他們的離開,眼前的視角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透明蝴蝶在緩緩扇動翅膀,我的血順著手指滴落在骯臟的小巷——我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好像更緊密了,似乎,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