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被埋葬的王

　　南宮修喚醒了夢境，任天啟在等他。

　　“他還有多久蘇醒?！蹦蠈m修直截了當(dāng)。

　　“先聽我講個故事吧，你知道數(shù)千年前，這里是怎么被毀掉的么。”任天啟答非所問，看向遠(yuǎn)處漫向天邊的大火。

　　“史書上說是天火”但南宮修沒有生氣，擺出了傾聽者的姿態(tài)。數(shù)千年來他是唯一一個進(jìn)入這個空間的人。任天啟需要一個傾聽者。

　　“是我?！比翁靻⒌氖种腥计鹨粓F(tuán)暗灰色的火焰。這是傳說中三神級別的能力，太虛。他表現(xiàn)為火焰的形式卻可以拘役死者的魂魄，可以從另一種方式上使人永生。這種能力歷史上只出現(xiàn)過這么一次。

　　“哲言侵蝕了你對吧?！蹦蠈m修感覺得到原因，扶幽王是一個勤政愛民的人，他是人族的解放者，以至于最后史冊上人們寧愿相信天陽覆滅于天劫。

　　“對，我太依賴他的力量了?！比翁靻㈤_始講述往事，這是人族不曾被記載的歷史。

　　”在我們那個年代，凡人的力量不管如何修煉，終究是弱小。我們甚至沒辦法突破王境的門檻。因?yàn)檠逶谏裨挄r代憑借強(qiáng)大的力量繼承了哲言的遺產(chǎn)。而人族只能被奴役，我就是這么出生的。”遠(yuǎn)處的天陽城開始重現(xiàn)往日的景像。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這片空間被任天啟的情緒感染。

　　“我父親，是一個小國的國主，妖族在每個國家的地位都是至高的，所謂國主，其實(shí)是屈辱的。即使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人族依舊一盤散沙，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而妖族樂見其成，六歲那年，母后不甘妖族的侮辱，自盡在我面前?！?p>　　任天啟停頓了一下，即使過去數(shù)千年，也無法磨滅他刻骨的恨意。畫面來到了大殿上，婦人倒在了地上，身下是緩緩漫向殿外的血泊。而六歲孩子低著腦袋。眼淚從兩頰垂落，落在地上散成流螢。畫面里的每個人的臉都是模糊的。這片空間里呈現(xiàn)的一切都是刻在任天啟靈魂深處的畫面，滔天的恨意席卷了一切。

　　“父上帶著我茍延殘喘，但他是個好國王，人們愛戴他。直到我覺醒了能力。在那個年代，人族的能力者將被妖族追殺，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將來可能影響到他們地位的人，十七歲，我結(jié)丹入靈，二十二歲丹成，卻不敢逾越半步。后來，父親死了，我即位，那一刻，我明白了，如果不推翻妖族的統(tǒng)治，這個國家永遠(yuǎn)沒有出路?！?p>　　畫面一轉(zhuǎn)年輕的王子一個人站在墓碑前。天上飄著雪，他就這么站著直到兩肩瑩白，霜雪滿頭，他記憶深處最深刻的不是父親死去的那一刻，也不是登基時受萬民簇?fù)淼囊鈿怙L(fēng)發(fā)，而是一個人站在墓碑前，天人兩隔的孤獨(dú)，而王本就是孤獨(dú)的啊。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任天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我的臣民過得是什么日子，縱使如此，我也要討好妖族。這樣才能不斷兼并周圍的小國。直到扶幽與大國們平起平坐。我覺得時機(jī)到了。聯(lián)合了當(dāng)時志同道合的幾個國主，決心推翻妖族的統(tǒng)治。”任天啟頓了一下。

　　“然而凡人，總是這么愚蠢，他們屈從于暴力，將矛頭對準(zhǔn)了我們。妖族甚至沒有出動軍隊(duì)，南宮成華，葉長間，司徒允，元昌，顧北朝，姬晚亭，萬北笙他們都死了。扶幽的臣民們到最后依然選擇相信我?！比翁靻⒌痛怪劬Γf不清是在講述故事還是自言自語。

　　“但我掀起了叛亂的火種，人界硝煙四起，妖族平叛開始自顧不暇，我開始聯(lián)絡(luò)有識之士，后來我們發(fā)動政變，奪取了一個國家的政權(quán)與軍隊(duì)，然后振臂一呼，整個人界都追隨我，戰(zhàn)爭是艱難的。我們陷入了膠著。在這期間我發(fā)現(xiàn)了哲言的存在，于是我不斷借用他的力量，即使如此，最終也付出了千萬人的代價才將妖族驅(qū)逐到荒原上。我開始模糊了”任天啟看著自己的雙手。

　　“你所指的模糊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這是任天啟第二次提到模糊這個詞。南宮修直視任天啟，這也是他未來要面對的事。

　　“就是被侵蝕，你先會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撕扯你的大腦，然后覺得一切開始變得陌生，意識逐漸潰散，直到感覺自己沉溺在一片空白的深水中?！比翁靻⒚鏌o表情。

　　五千年前哲言并沒有復(fù)蘇，任天啟一定用了什么方法。“掙脫的辦法呢？”南宮修遲疑的問道。

　　任天啟，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天陽城再度歸于大火，然后，呼救聲，哭喊聲縈繞耳邊，他們祈求著王的庇護(hù)。

　　“凡人們渺小，怯懦，卑微，貪婪，可王不就是為了指引他們而生的么，我愛著他們。”任天啟的聲音很輕，這才是他懊悔數(shù)千年的事，親手毀了天陽，殺了數(shù)百萬自己的子民。哪怕當(dāng)時并不是他自己的意識，可他的自責(zé)導(dǎo)致自己困在這片空間里，忍受數(shù)千年的孤獨(dú)與折磨。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我跟史冊上長得不一樣?！比翁靻⒃掍h一轉(zhuǎn)。

　　南宮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們的外貌如出一轍，史冊不可能出現(xiàn)這么大的錯誤。

　　“因?yàn)槟悴攀沁@幅身體真正的主人啊，我也好，哲言也好，都該是被埋沒在歷史中的東西，那些老東西們千方百計的復(fù)活哲言，不過是沉溺于過去?！比翁靻⒁荒樋駸帷?p>　　“來吧，我們一起尋找殺死神明的力量，埋葬那深淵里的東西，然后向所有人證明我們的存在?！比翁靻⒌难凵裰兄挥锌释?，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等待著可以埋葬哲言的機(jī)會，那個曾經(jīng)害他毀了天陽城的人。

　　“弒神么，真像某個話本里男主角做出的事?！蹦蠈m修失聲笑道，這是他的宿命。

　　“你有你自己的故事，也是自己的主角?！比翁靻⒄f了一句哲言。

　　南宮修并不準(zhǔn)備束手就擒，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就會拼上一切搏一搏，一個不折不扣的賭徒，“我會的，即使做不到殺死他，我也會阻止他的復(fù)蘇，然后我們一起等待下一個來殺死他的人。”南宮修握住他的手，這更像是約定，兩個同病相憐，掙扎求生的人做出的約定。

　　“我還有多久”南宮修問道。

　　“五年，你只繼承了哲言一半的靈魂，卻繼承了他全部的意識。所以一切都提前了?！比翁靻⑷鐚?shí)回答。

　　“還算是個好消息。”南宮修笑了笑，起碼那個女孩可以安穩(wěn)渡過余生。

　　任天啟手心燃起灰色的火焰，他遞了過來說道：“你閱盡典藏，我沒什么好送你的，但這個你一定用得到?！?p>　　南宮修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這是飛行的靈技，人族歷史上第一個飛行靈技，也是飛行靈技的鼻祖，他的創(chuàng)造者就是眼前的任天啟。

　　“謝謝。”南宮修道了句謝，這確實(shí)是他需要的東西，人們從誕生開始就渴望天空。在這之前天空只屬于妖族或者是特殊的能力者。南宮修站在城墻上。

　　“我等你，我的朋友，深淵的戰(zhàn)場，你我同行?！比翁靻⒆旖菐еσ猓瑪?shù)千年他獨(dú)自一人，如今終于找到了一同前進(jìn)的人。

　　南宮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躍下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