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宅。
王猛看著被打了五十大板此刻只能趴著的兒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語未發(fā),轉(zhuǎn)身離開了。王曜沒有察覺到父親的到來更遑論離去,只是兀自懊悔,也不知道那個傻丫頭現(xiàn)在怎么樣了,即使讓她去找那慕容沖,可是,自己也應(yīng)該隨時保護(hù)她的,怎么能因為一時意氣就不管她了,身為她的貼身侍衛(wèi),更得她一口一個王曜哥哥之稱,卻保護(hù)不力,害她受傷,五十大板太輕了!
“鳳皇哥哥,這里這里,快過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神仙似的鳳皇哥哥走近前來,苻錦忍不住大喊。
王曜看著已然恢復(fù)健康興高采烈的公主,寵溺卻也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這個只是長的好看的男孩子怎么就入了這秦國最受寵的小公主的心。
那邊廂,慕容沖卻并不領(lǐng)情,對著苻錦做了個揖,委婉的回絕了:“多謝公主抬愛,只是臣下乃罪臣之身,公主近旁,臣下不敢僭越?!?p> 苻錦愣了愣,撅嘴:“可是,我喜歡鳳皇哥哥,我想要鳳皇哥哥坐我旁邊!”
慕容沖筆直地站在前面,不動如松。
“鳳皇,過來這里?!蹦饺輹フ泻糇约旱牡艿堋?p> 慕容沖正要轉(zhuǎn)身去自己皇兄身旁,不料苻堅卻開口了:“鳳皇,這邊來,燕妃旁邊。”慕容沖一瞬間有些僵硬,一個外男,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坐在苻堅眾多妃嬪中。
敏銳得察覺自己弟弟的難堪,燕妃慕容泠笑意盈盈的呼喚:“鳳皇,過來,這里視線最好不過,今天的馬術(shù)比賽可是相當(dāng)令人期待呢,其他幾位小王子想過來,大王都沒讓,專給你留著呢,不可辜負(fù)王上對咱們慕容氏的厚待!”
慕容沖依言上前,沉默不語的盯著賽場,似是認(rèn)真觀賽,又似什么都沒看。
鳳皇哥哥......
苻錦擔(dān)憂的小眼神被身側(cè)的王曜看在眼里,這個傻姑娘......
“大哥,你看那個小白虜,居然坐在父王身邊!”
太子苻宏似是一個眼神也不曾瞟過那邊,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三弟,以后不要招惹那個人,切記!切記!”
苻琳不解,雖仍是忿忿不平,終究還是不情不愿的點了個頭。
“錦兒,無論你對那個慕容小子懷著怎樣的心思,趁早斷了,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你的良人?!弊鳛橐粋€清醒的旁觀者,張貴妃如此告誡自己的女兒。
“為什么?”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p> 雖然母妃說等我長大才會明白,可我不知道我居然這么快就長大了。
有的人,生活無憂,有的人,生存艱難,雖是同一段時空,卻體味著截然不同的人生。曾經(jīng)無憂無慮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因著一個心尖上的身影,早早的明白了生命的不同顏色。
苻錦如往常一樣,旁若無人的往父王的宮里闖,這次確被結(jié)結(jié)實實攔在了外頭,好話說盡,卻仍不被放行。
欸,難道我已經(jīng)不是父王最愛的小公主了嗎?以前來找父王,從來沒有被攔過的,想到剛出生的弟弟苻詵,父王甚是喜愛苻錦這個同母所出的弟弟,難道父王更愛小苻詵?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苻錦搖搖頭,怎么可能?父王一向是最疼我的。
我必須進(jìn)去父王宮里。正當(dāng)苻錦絞盡腦汁要進(jìn)去的時候,卻正好看見她鳳皇哥哥從里面出來。
咦,剛剛,鳳皇哥哥在父王宮里?
“鳳皇哥哥!”苻錦歡呼雀躍地跑過去,卻見慕容沖面色蒼白,眼神中有著苻錦看不懂的難堪。
看著歡快跑過來的小公主,如此的天真無邪,真是,讓人,厭惡!
慕容沖避開苻錦,頭也不回的走了。
苻錦怔愣愣地看著慕容沖的背影,“鳳皇哥哥......”
你這么討厭我嗎?
看著苻錦落寞的神情,王曜忍了忍,終是忍不住開口:“公主,你知道他為什么在大王宮里嗎?”
王曜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些事,或許是心疼,或許還有嫉妒。只是,自那天之后,苻錦終于再也回不去曾經(jīng)的天真快樂。
自此之后,苻錦恨不得一切空余時間都纏著她的鳳皇哥哥,時時刻刻,年年月月,只是一個癡迷于那人傾國容顏,天真而愚鈍的小公主,裝作不懂,裝作不知,只是想要看著你,護(hù)著你,用著一個人早已消失不見的天真無邪來抵擋人世間的魑魅魍魎。
眾人皆知錦玉公主聰慧,最得大王歡喜,卻不知為何近來近乎癡傻,時時拂逆圣意。
只是,再癡傻,終究不是真的傻,小公主總會長大,長大到—要懂事。
于是,
“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紫宮?!碑?dāng)這樣一首民間廣為流傳的童謠傳入王宮的時候,苻錦終于放了心,鳳皇哥哥終于可以離宮了——雄才大略的苻堅大王是不能被這樣的花邊風(fēng)月來損毀英明的。
“王曜哥哥,你說,他離開了皇宮還愿不愿意記得我?”
“公主,每個人都是要往前走的,無論經(jīng)歷過些什么,有些人有些事終將成為過往?!?p> 王曜看不見苻錦的表情,只看見她白嫩嫩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可是,我想鳳皇哥哥記得我,”聲音哽咽,似有無窮無盡的期許與不可消磨的悲傷,“我不想他記得我,我不想要他回來,不想他回來這個王宮……”不想,他記得這里的一切不幸。
可是我想要再見到他......
可是,我不能再見到他,他眼里的屈辱與仇恨終歸還是無解。
“公主……”王曜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將將落在苻錦仍在顫抖的肩上,卻最終又收了回來。王曜沉默著,眼角余光瞥到一角一閃而過的錦袍。
王曜眼神復(fù)雜的盯著那人消失的方向:
如果,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