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州城內(nèi)暴雨連綿,一聲驚雷在刺史府中炸響。
守門士兵打了個寒戰(zhàn),他回過頭,屋子里的光忽的滅了。
這間房是兩個死士所住的東廂房,管家吩咐過,必須看管好案發(fā)現(xiàn)場,次日一早便通知縣衙的人過來調(diào)查。
其中一名士兵的身子支著長戟,似醒非醒,即使大雨如注,驚雷滾滾也抵擋不住他面見周公之心,而另一名士兵則不放心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吱吱吱吱…..”兩扇雕花木窗隨風搖晃,雨點斜斜涌入,在地面上留下一灘水跡。
月光下,兩具尸體仍然保持著死后的姿勢,那把殺人鋼刀也平躺在地上,刀身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斑斑駁駁。
他呼出一口氣:“看來是風打滅了油燈,虛驚一場?!?p> 他打著火摺,重新點亮油燈,輕輕合上房門。
他已經(jīng)萬分謹慎,但他還是忽略了一件事,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事——那便是關(guān)窗……
一條人影從窗外閃進來,渾身濕漉漉的,薄薄的青衫緊貼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子。
他掏出一條白麻布,俯身擦了擦自己的腳裸。
燈火微顫,一雙瑩白的赤腳踩在地面上,沒有聲音,也沒有腳印。
他就像是不存在這間房子里一般,甚至可以聽到外面的士兵打了個哈欠,扭了扭腰肢。
夜輕塵轉(zhuǎn)過身,他一直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卻說不出來。
第二次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他竟然一下子想了個通透!
男人的長袍懸掛在木架上,女人的紗裙疊放齊整,火盆里的圣火熊熊不息,連一個包袱都沒有,試問兩個即將要執(zhí)行刺殺任務的死士,為何不提前收拾行囊?而是要等到殺人之后再返回來打點,這簡直匪夷所思……
兩個能刺殺州刺史的殺手必然經(jīng)驗富足,不可能去犯這種低級錯誤。
除非……他們并沒有想要出門,而是打算常住,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
“如果他們真的是死士,身上必然會有代表某種組織的刺青。”
夜輕塵彎腰掀起男人的袍袖,手臂上有一道傷疤,像是刀傷,他搖了搖頭,又輕輕脫下夜行衣,背部肌肉勻稱,光滑結(jié)實,并不像是常年風吹雨淋與人刀槍砍打的樣子,衣衫滑落至腰腹。
夜輕塵眸光一亮,他抄起油燈,細心照了照,在腰部紋有一只丹砂白鶻,栩栩如生。
“凌波軍!”他的身份竟然是凌波軍!怎么會這樣?
油燈墜地,巨大的響聲使守衛(wèi)大驚失色,踹門而入。
“誰?”士兵喊了幾聲,窗子大開,狂風暴雨一股腦涌了進來。
他黑著臉道:“他娘的,今晚見鬼了嗎!”
他伸手關(guān)好窗戶,撿起油燈,重新點亮,又退了出去。
一雙鹿皮靴從屏風后踱出來,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晚了一步……
夜輕塵挑了挑燈芯,凝視著手掌中的一塊印信心神恍惚。
這是用上好的秦水玉打磨而成,四面都鐫刻著鳳鳥,精致華美。
這印信本為一對,與一塊鳳鳥玉佩同為母親女魃所留給他的。
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應龍把這三樣寶物交給他,印信要賜予心腹之臣,兩塊印信合在一起,江山可保,玉佩送給未來之妻,永生永世,從一而終。
修長的指尖摩挲著印信底部的兩個字:“桑塵。”
嘴角勾起寵溺的微笑,兩千年前,桑萁在獄中刻下了這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他在青丘沒有機會讀書寫字,這兩個字也是爬窗子偷學而來。在進入夜輕塵的寢殿成為宮尹之后,他日日夜夜將師父朱雀祭司所授的一身學識和帝王之術(shù)耐心的教給桑萁。
一千年前,桑萁已經(jīng)不再穿著那件小巧而又臃腫的蘭襖,換上了錦繡藍袍,出落的風流倜儻絕美無雙,可他仍然每天上躥下跳,弄得宮殿雞犬不寧,每在入睡前總要溜到他枕邊,喚他一聲哥哥。
五百年前,整個宮殿的宮女都為桑萁爭風吃醋,他邪魅一笑,媚眼輕眨,不知有多少女子思君成狂,他坐攬右抱,一身風流灑脫,又不知有多少女子黯然神傷??伤匀幌窀嗨幇阗N在夜輕塵身上,不是纏著他教自己繪丹青,就是纏著他在天柱前放紙鳶,讓那些即將受刑的犯人哭笑不得。
十七年前,桑萁掩護他逃離宮變,那場預謀已久的宮變,從整個皇宮中逃出來的只有他們兩人而已,在事發(fā)前,桑萁失蹤了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發(fā)生了什么?
“從今以后,桑萁就是殿下的人了?!?p> “君若讓臣死,臣九死無悔。”
“有朝一日,你也會殺死自己的結(jié)拜兄弟嗎?”
房門被人敲響,夜輕塵一驚,門外的輪廓看起來很眼熟,他收起印信:“進來吧?!?p> “吱嘎”一聲,顧久久躡手躡腳關(guān)起房門。
夜輕塵抬起頭,發(fā)現(xiàn)顧久久的手中捏著什么,而顧久久甫一進來就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來回繞著圈子。
“這間屋子只有我們二人,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說,憋在肚子里會吃不下飯的?!?p> 他執(zhí)起茶壺,淺笑吟吟。
顧久久蹭了過來,趴在桌案上,兩手托腮,癡癡凝視著他。
一雙月牙般的眼眸閃閃發(fā)亮:“輕塵,你真聰明,我、我確實食難下咽,如鯁在喉,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說出來?”
夜輕塵端起茶盞,疑惑道:“嗯?”
顧久久低頭喃喃著,像是在對自己說話:“雖然他們的身份確實很可疑,可我總覺得他們不像是壞人?!彼鋈惶痤^:“他們真的是來刺殺刺史大人的死士嗎?”
夜輕塵搖了搖頭,堅定道:“第一:那兩個人并不是死士,第二:殺死刺史的兇徒另有其人,第三:他們也不是服毒自盡,而是被害?!?p> 他站起身,背對著顧久久,輕輕嘆氣:“第四:他們是隸屬于顧家的凌波軍,并且受人指使一路尾隨我們,暗中監(jiān)視。”
能操控凌波軍的人,到底是誰呢?
顧久久的嘴巴越張越大,他從地上彈了起來。
大叫三聲:“什么?什么?什么?”
夜輕塵轉(zhuǎn)過身子:“什么什么,你在說什么?”
顧久久如墜迷霧,疑惑問道:“可是人證物證俱在呀!殺人兇器找到了,刺史的腦袋也被搜出來了,為什么說他們不是兇手呢?”
他把當時的情況又捋了一遍:“當時,我們大家發(fā)現(xiàn)了兩名死士的尸體,桑萁根據(jù)管家和巡衛(wèi)所提供的線索,推斷出是有人尋仇,在得知刺史被厲鬼所纏精神崩潰的情況之后,喬裝上門告知他祆教火神馬茲達可以驅(qū)鬼,又誘導他把自己豢養(yǎng)的兩名祆教死士接入府邸。兩名死士為了不引起懷疑,選擇在次日夜晚潛入臥房砍殺易大人,并把他的頭顱帶走,結(jié)果,好巧不巧,在回房收拾行李時被兩名巡衛(wèi)發(fā)現(xiàn)了!”
他嘆氣道:“這才服毒自盡,弄了個人贓并獲,不過,好歹算是把任務完成了,對嗎?”
夜輕塵笑道:“不、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其實破綻百出!”
顧久久一愣,好奇心“蹭”地涌了上來。
“輕塵,你快講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輕塵抿了口茶,冷冷道:“這要先從刺史房間的案發(fā)現(xiàn)場開始說起,首先,尸體呈仰面栽倒的姿勢,背靠床榻,這種情況下,被砍去腦袋,勃頸上的血應該四處噴薄,濺落到不遠處的窗子以及床內(nèi)側(cè)才對,然而,我所看見的是,血液流淌了一地,床單卻很干凈,這并不符合常理。”
顧久久點頭,他繼續(xù)說道:“其次,我檢查過刺史的雙手,這雙手掌不僅粗糙無比,指縫間也沾滿了草屑,而且還是那種干草,你不妨試想一下,身為州刺史,乃文官也,官居從五品下,衣食住行皆有人伺候,如何會有這樣一雙糙手?所以……真實的現(xiàn)場應該是這樣?!?p>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畫面。
“當時房間里本該有三個人,其中兩人坐在桌案旁下棋,而我們的刺史大人則蹲在地上焚毀文書,白棋人走出兩顆棋子后,輪到黑棋人投骰,也許是天意使然,竟恰好擲出兩點,白棋人自知已成敗局,把兩顆棋子丟入火盆,之后,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白棋人揮手召來士兵,兩名士兵架尸體進入臥房……”
顧久久悚然,疑惑道:“可我們一聽到慘叫聲就趕過去了,如果有人搬尸,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這根本沒有搬尸的時間呀?”
他頓時吃了一記爆栗,夜輕塵無奈地搖了搖頭,盯住他道:“你還不懂嗎?案發(fā)現(xiàn)場是提前布置好的,慘叫聲只是為了引我們過去,他要讓盡可能多的眼睛來成為這現(xiàn)場的證人,我們才是棋子,管家在說謊,守衛(wèi)也在撒謊,還有那些鬼哭的女人,他們都在對我們說謊!”
顧久久張大眼睛,嘴唇顫抖,那些人的容貌歷歷在目,他們的偽裝沒有絲毫破綻,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陣陣寒意。
“可是、為什么要花精力來布置這樣一個現(xiàn)場呢?直接殺死刺史不是很簡單嗎?干嘛要這么麻煩呢?”
夜輕塵露出了略略贊賞的微笑:“沒錯,這確實是個體力活,弄不好還會引火燒身,而事實證明,這個人果然缺少了一樣東西。”
顧久久疑惑道:“是什么?”
夜輕塵舉起自己的雙手,擺了擺:“是細心?!?p> 顧久久“噗嗤”一笑,雙手掩住嘴巴,像是一只偷吃食糧的碩鼠。
夜輕塵也笑了:“好一招偷天換日,又一招栽贓陷害,直接殺死刺史,朝廷不會善罷甘休的,必然會指派欽差大臣前來調(diào)查,那么賀州之事便會敗露,于此幕后主使人無益,于是,他便想出了這個栽贓之法,找兩個人給他們背鍋。不過……”
夜輕塵的眸光黯淡下來,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如果不是我多疑,第二個案發(fā)現(xiàn)場布置的極為精巧,簡直天衣無縫,連人頭應該藏在床底都想好了,由此可見,這兩個現(xiàn)場并非同一個人所為,就像是一場殿試,兩份跫然不同的考卷,他們想要一爭高下。”
他垂下頭,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似是預感到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恐慌不安。
“你在想什么?輕塵?”顧久久一臉茫然。
夜輕塵道:“沒什么。”他把一杯茶水推到顧久久面前。
茶香裊裊,竟有一絲絲清冽的冰雪味道,和夜輕塵身上的香味十分接近,而那茶粉煞是奇怪,點點冰藍,神秘而又充滿著誘惑力。
他不安的喝了口茶,輕塵的臉色很不好,他不開心,顧久久也擔心起來。
他忽然一拍桌案,茶杯彈了起來,夜輕塵嚇了一跳。
他眨了眨眼睛,自信道:“我有一個故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老氣橫秋的做了個撫摸長髯的動作,像是個道士,他搖頭晃腦:“老夫雖然不會講鬼故事,但這位美人聽了我的故事,一定會喜笑顏開,沉魚落雁,笑、笑可傾城?!?p> “嘿嘿?!?p> 夜輕塵鋒利的眉毛蹙了起來,他雖然沒有說話,臉上卻還是漫起了淺淺笑意。
顧久久抓緊時機,傾身過來,頗為神秘。
“從前,伊六爹對我講起過,說是妖界生長著一種神草,叫做冰涼草,把草葉壓在舌下,不僅通體生涼還能生津止渴,許多商賈不畏艱難去妖界盜取這種草賣給達官貴胄,貧道當時只有五歲,與鎮(zhèn)子上的其他伙伴背著長輩去采摘這神草。”
“你竟然去妖界偷冰涼草?”夜輕塵眉頭更緊。
顧久久大聲道:“嗨,這怎么能叫偷?偷多難聽,這叫做采……”
夜輕塵嘆了口氣。
顧久久接著道:“那鵲山邊界可有重兵把守,但是經(jīng)過我們的努力,還是想辦法潛了進去,我們來到一條溪水邊,發(fā)現(xiàn)水里漂浮著一種冰藍色的水草,這正是伊六爹口中所形容的冰涼草!”
“冰涼草生長在水里?”夜輕塵打斷他。
他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那是自然,貧道說的還能有假?”
夜輕塵又嘆了口氣。
顧久久繼續(xù)道:“為了驗證冰涼草的傳說,我們選出了一名試藥人——王小狗,他回到家后,把草葉含在舌下,又裹起棉被,整整兩天都沒有喝水。”
夜輕塵好奇道:“之后呢?”
顧久久的眼眸亮了起來,他笑道:“這哪是什么冰涼草?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滿嘴燎泡,這可是大暑天呀,他都快被蒸熟了,結(jié)果,我們都挨了頓毒打。”
他嘆了口氣,夜輕塵卻反而笑了起來,笑得雙肩直顫,一雙美麗的眸子動人心魄,冰雪雕琢的臉龐直教人心神蕩漾。
兩個人開懷大笑,他從革帶上卸下一只荷包。
他拉開荷包,里面竟裝了少量這種冰藍色的草葉。
顧久久疑惑道:“這是什么?”
夜輕塵一拍他腦袋,笑道:“白癡,這才是冰涼草,你們偷到手的叫做祝余,生長在招搖山下的溪水中,吃了祝余就不會感到饑餓,但卻不能止渴。”
顧久久夾起一片草葉嘗了嘗,確實通體生涼,神清氣爽。
夜輕塵柔聲說道:“龍族性屬水,不畏寒涼,我隨身攜帶冰涼草,不僅可以用來煎茶,還能醒腦,一般每隔兩個月更換一次,如今已經(jīng)所剩無幾?!彼揭鸷砂恢皇指擦松先?。
那只手的主人笑道:“沒關(guān)系,你遇到了貧道,貧道可是在西市做過掮客,調(diào)香的手藝我也略知一二,不,我很懂的,把荷包交給我,我給你變個戲法!”
“嘿嘿?!?p> 夜輕塵半信半疑,遞過荷包。
顧久久抓起來,轉(zhuǎn)過身,鬼鬼祟祟地做著什么。
須臾,他轉(zhuǎn)回身來,燦爛一笑:“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而我面前也有一位傾世美人,他的美非世間女子所能比,他若不開心,這整座城池都失去了顏色,我雖然沒有武帝的錦繡江山來奪得美人一笑,我知道,他也不在乎那些世俗之物,能讓他開心的,便是即使回不了妖界,可依然能嘗到家鄉(xiāng)的味道?!?p> 他把荷包遞過去,夜輕塵輕輕嗅了嗅。
白凈的臉龐綻開了迷人的笑容。
“輕塵,招搖山太高了,我爬不上去,這是山腳下摘的薄荷葉和苦菊花,混合起來也能煮茶,呵呵,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p> 他撓了撓頭,吃吃笑著。
夜輕塵回想起張好良的話,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微笑的次數(shù)確實比從前多了許多。
他忽然問道:“你進門時,手里拿的是什么?”
后者一愣,突然彈了起來,脫下靴子拼命抖動。
一張紙條從里面悠悠飄落在地。
夜輕塵鋒利的眉毛蹙了起來。
顧久久撿起紙條,紅了臉:“我習慣了,重要的東西就藏在鞋子里,我……”
他把紙條放在桌案上,夜輕塵沒有去拿,而是問道:“是誰給你的?”
顧久久正經(jīng)起來,嚴肅道:“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在我回房遇到莫大俠之前,不,是在我沒有去參加招待宴之前,我一直待在房間里,這之間艾紗婭來找過我,就是那兩名祆教徒中的女子!”
夜輕塵震驚道:“艾紗婭?”
顧久久道:“還有一個叫艾西特,我當時待在房中無聊,方要出門,艾紗婭就來了,她說他和艾西特大吵了一架,沒有人訴苦,煞是難受,看我房里亮著燈,就來找我傾訴?!?p> “傾訴?”夜輕塵疑惑起來:“這簡直出乎意料!”
顧久久接著道:“反正她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我都要睡著了,后來,她突然問我,我和你之間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
夜輕塵站了起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顧久久道:“輕塵,你怎么老是重復我的話?!?p> 夜輕塵饒有興趣的盯住他:“你是如何回答——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顧久久躲閃著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索夢鈴。
“我也形容不出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你是我的恩人?朋友?君臣?又都不像,有時候你離我很近,又很遠,我觸摸不到你,或者說,我想,我想有一天能走進你心里,??!我明白了,是知己,嗯,是知己!”
屋子里一陣寂靜,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然后,她就給了你張字條?”
“是的,她說你不在,讓我務必把這個轉(zhuǎn)交給你,十萬火急!”
“我不在?”夜輕塵心頭一緊:“當時我中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p> 他低頭思考著。
他們?yōu)槭裁匆疫@兩個凌波軍當替罪羊呢?這一定不是巧合。
是誰,在操控凌波軍暗中跟蹤我并兩次傳遞信息給我,他究竟想要告訴我什么呢?
他急忙展開字條,上面寫著:
“我在郢州等你,十七年前的老朋友,顧二水。”
顧久久茫然道:“顧二水是誰?”
夜輕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速去告知張隊正,明日一早,我們?nèi)ホ??!?p> 郢州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著,車夫奮力抽打馬鞭。
車身搖晃,一名長髯和藹的老者坐在車廂中,面罩陰云。
突然,馬聲哀鳴,劇烈的震動襲來,一封信抖落在地。
他俯身迅速抄起信紙,揣入懷中。
車廂頂部開始滲水,滴答滴答,他仰起頭,只見這哪里是水?而是血!
馬車外傳來慘呼聲,刀槍棍棒擊打之聲不絕于耳,他掀起車簾。
遍地都是護衛(wèi)的尸體,馬車夫斜斜靠著車身,已被人割喉,鮮血狂噴而出,煞是駭人。
“老爺,老爺!救我,我在這里!”
他聽出是管家春生的聲音,古樹上倒吊著一個人,驚恐地搖晃著身子。
他環(huán)顧左右,無數(shù)條黑影手持橫刀直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