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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山水

第46章 重逢(一)

一重山水 烏邦那 2980 2020-08-29 16:00:00

  言犀一路朝著前方跑著,步伐矯捷,輕若無物,那道金光早已消失不見,但十年的訓練,讓她能輕易猜出那道金光出現(xiàn)的方位和大致距離。

  等快要靠近的時候,她越發(fā)謹慎起來,甚至沒有再奔跑,而是貼著路邊的建筑墻邊,仔細快步的朝那邊走著,一雙眼睛略微低垂,神情卻專注無比,如臨大敵,甚至有些緊張。

  終于,她到了那道金光指示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路盡頭是一座昏暗的破舊屋子,沒有燈火,也沒有人居住的樣子,門前的三岔路荒涼僻靜,看著像是個不太有人經(jīng)過的樣子。

  是誰放出了信號?又是約的誰在這里會面?

  言犀理不出頭緒,看了一會兒便要走,然而,就在“離開”的念頭升起的同時,一道寒光從身后襲來,帶著凌冽的殺意,黑豆一聲犬吠尚未響起,言犀心臟已經(jīng)瞬間收縮,堪堪側(cè)頭避開,就看到那道寒光化作金屬的實體,從耳邊擦過,穿透黑暗的街角,“?!钡囊宦暎踢M前面的墻壁上。

  同一時間,人的氣息已經(jīng)到了耳后,言犀幾乎能看見對方緊繃的面容,和冰冷無情的眼神,她全身都警覺起來,寸劍瞬間出手,背到身后,堪堪接住對方的攻擊,尖銳的金屬聲響起時,她就著那攻擊的力道朝前沖去,貼地飛行一般,一直沖到街道盡頭的墻壁那,雙足往墻上一點,又借力跳轉(zhuǎn)了回來,面向襲擊者攻來的方向。

  這一次,她看清了來人,卻是個身形頗高,一身黑衣,把自己掩蓋在夜色里的刺客。

  那人見到她,身形往后退一步,更加藏起來,冷聲問道:“來者何人?!?p>  聽聲音,是個男人,言犀盯著他,卻無法從記憶里已有的人當中,找到相似的一個,也冷聲說道:“是你放出的信號。”

  那人得知她循著信號而來,又想到剛才自己攻擊的一瞬間,她已經(jīng)拉起蒙面,遮住了半張臉,如此身手了得,便沒頭沒尾的說道:“紅豆生南國?!?p>  言犀一愣,反應過來,這是對方的接頭暗號。

  可她只是跑過來看看,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暗號,而且,若非對方直接攻擊過來,她連一點參與其中的想法都沒有,于是她嘆口氣,說道:“我不過是看到信號,過來看看而已,你等的人不是我,再見。”

  說完,她轉(zhuǎn)身想走。

  對方卻沒有放她走的意思,那人手一揮,另一個人從他身后躥了出來,兩只手上寒光一閃,竟是兩把半臂長的彎刀,徑直沖了過來。

  居然還有人!看到那兩柄彎刀,言犀目光更冷,她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抓牢手上的寸劍,頃刻間已經(jīng)接下對方數(shù)招。

  “住手!我無意參與你們的事!”

  她冷聲說著,卻看到對方面具后越發(fā)狠辣的表情,心里嘆一聲,咬牙抵擋,對方的功夫顯然極好,手中兵器雖然短小,但整個人卻如同兵器的一部分,沖、突、刺、砍無縫相連,言犀全力阻擋,轉(zhuǎn)眼已是百招,她目光越來越冰冷,卻始終沒有下狠手,連連防守,攻擊卻不足,完全沒有在梁鎮(zhèn)殺周祥時的氣勢。

  焦灼間,那人突然沉聲冷喝一聲,側(cè)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在半空中回轉(zhuǎn),右手彎刀如冰刃,毫不留情的刺進言犀的右手臂,她悶哼一聲朝前撲去,心里已然怒氣,不顧手上傷痛,半空中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身影攻了回去,寸劍直刺對方眼睛,那人大驚,匆忙間側(cè)頭避開,被寸劍劃過臉頰,血珠迸射出來,在黑夜里劃出一道極細的痕跡。

  “住手!我是無生門的人,但不是你等的人!”

  她喊著,心里著急,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招惹上麻煩的事情,黑衣人聽到她這么說,下意識回頭看同伴,小小的動作,暴露了兩人的關(guān)系,想必躲在黑影里的那個人,才是說話算數(shù)的。

  她剛要再解釋,那人聽到“無生門”三個字,已經(jīng)先她一步,從側(cè)面沖出來,對準她直沖了過來,同時,臉上已經(jīng)留下傷口的人也原地暴起,手腕一翻,刀光同時出來!

  居然是要滅口嗎?

  言犀心里狂怒,手中寸劍一閃,就要拼著被再刺一刀的后果,直取領(lǐng)頭的首級,就在這時,小小的黑影沖了出來,正擋在她側(cè)面,見此情形,言犀再也按捺不住,大喊道:“黑豆閃開!”

  這一聲出口,黑豆已經(jīng)被那彎刀掃到,嗚咽著落到地上,言犀狂怒,寸劍更猛,輕喝一聲沖了過去,鐺的一聲,將對方手上的武器遠遠打了出去,又瞬間借力在空中一翻身子,狠狠一腳將那人踢了出去,那人捂著胸口朝后退去,幾乎要狼狽的摔落在地,卻一聲不吭,而言犀落地之時一個沖刺,扭身沖到黑豆前面,將另一個人一掌打出去,冷聲說道:“別欺人太甚!”

  第二人看一眼同伴,滿臉殺意又要沖過來,言犀心里大叫不好,正要撈起黑豆逃走,身后突然沖出來一個人影,朝他們大叫:“你們做什么???”

  這一聲出來,黑衣人便陡然停在半路,被言犀踢翻的人更是目光一閃,轉(zhuǎn)身朝身后的墻壁一翻,越過墻壁消失了蹤影,他的同伴見此情形,也沒有停留的意思,抬腳跟了上去。

  此時,言犀冷汗都已經(jīng)下來,她當然也不愿意暴露人前,何況無生門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回過來,她便撈起黑豆,看也不看身后的人,轉(zhuǎn)身就要逃走,卻聽到那人又喊了一聲:“言犀?”

  她一抖,本能的回過頭去,卻看到黑暗的街道上,一個墨藍長衫的青年站在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正確的說,盯著她懷里的黑豆。

  言犀不認識此人,短暫的呆愣之后,她轉(zhuǎn)身要走,那人卻已經(jīng)反應過來,輕聲說道:“我是陸重行,你還記得我嗎?”

  陸……重行?

  一瞬間,遙遠的記憶奔涌而來,言犀愣在原地,這才看清楚對方白凈舒朗的五官,還有那熟悉的藍色袍子,張口結(jié)舌的站在那,不知該說什么。

  “你是言犀,對嗎?這條狗叫黑豆,是當年在泥巴山上,段十六送給你的。”

  聽到“段十六”三個字,黑豆汪了一聲,言犀終于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人,愣愣的問道:“是你?你怎么、怎么會在這里?”

  “如果我說路過,你相信嗎?”陸重行松了口氣,慢慢走了過來,看一眼黑豆,終于把目光落在言犀臉上,淡漠的臉上便浮現(xiàn)出略微復雜的神色,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驚喜,又仿佛有點猶豫。

  “你受傷了?!?p>  “……沒事?!?p>  “……無論如何,你傷得很重,跟我走,我先給你治療傷口吧?!?p>  言犀有些戒備,她盯著突然冒出來的青年,目光微動,似乎在猶豫,然后她想起那個信號,微微蹙眉,點點頭:“先離開這里?!?p>  說著話,積攢了一會兒的雨突然下了起來,言犀對于要去的方向依然有些猶豫,陸重行耐心的等著她,見下雨了,便走上前來,言犀看見,他手上拿著一把傘。

  眼睜睜的,她看著慢慢靠近的靛藍長衫、白皙面容,看著對方一把傘拿在手上,非要等走到跟前了,才打開來,撐在自己頭上。

  頗有點陰魂不散,軟硬不吃的氣質(zhì),言犀在心里嘆口氣,認命的站著,沒有分道揚鑣的打算,輕輕說道:“你帶路吧?!?p>  陸重行點點頭,藍色長衫如湖泊,被風吹起漣漪。他慢慢走著,聞到風里傳來血的氣味,這氣味將他的記憶帶回到了十年前。那時,他在雍都和泥巴山兩次遇到言犀,又在山里撿到滿身血跡的她,一起經(jīng)歷了夢境一樣的奇妙事情。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想起初見的時候,她在街邊急得要哭、在山上被血和泥裹著,狼狽得要死,卻臉也圓圓的,眼也圓圓的,像一只被世界欺負了有些委屈的小奶貓。

  而現(xiàn)在,她雙眼變得狹長,下頜變得尖銳,拿著奇怪的短劍,在黑暗的街巷里與人廝殺,身姿凌冽矯健,更不用提,說話時那刻意冰冷的態(tài)度,即便是貓,也是一只隱匿在黑暗里,目光尖銳、隨時會亮出利爪的野貓。

  這十年,發(fā)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愿意猜測,此時雍都尚有一絲寒意,雨不大不小,將世界籠罩在一片氤氳中,他見言犀肩膀上的血被雨暈染開,便輕輕說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不會害你?!?p>  言犀一愣,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他,心里百轉(zhuǎn)千回,也是十年前兩人的巧遇,想起那個少年在山上對自己的照顧,還有自己對對方的依賴,她心里掙扎片刻,疏離冷漠的點點頭:“就算一只手,我也打得過你?!?p>  陸重行便笑了笑,看看天色加快腳步:“走吧,一會兒雨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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