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物格曾為董元春醫(yī)治斷腿,前前后后,也不知見過多少面,對董元春的樣貌自是熟悉。
因此,他敢確認(rèn),自己絕不會認(rèn)錯。
當(dāng)他認(rèn)出董元春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董元春陰魂不散,來他家中作祟。
可再一轉(zhuǎn)念,他與董元春有恩無怨,即便是陰魂不散,董元春死后也不應(yīng)該來他家中,蠱惑他的妻子。
而且,從董元春與自家妻子的表現(xiàn)來看,顯然,兩人早已勾搭成奸,絕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等事來。
事后,古物格仔細(xì)思量,猜測多半是當(dāng)初,留董元春在家中醫(yī)腿時,給了這廝勾引妻子的機(jī)會。
他已年邁,雖能借助藥物支撐身體,終究不敵青壯。
自家妻子正是青春韶華,見那董元春生的俊俏,免不了被奸夫挑動茍且之心。
他每隔三日,又要入城為富商施灸,整夜不歸,也剛好為兩人提供了偷情的絕佳機(jī)會。
想來,這兩人背著他賣俏迎奸,已非一日,恐怕自董元春腿傷痊愈之后,便成了他床榻上的???。
當(dāng)晚,若非古物格未去富商家里,回來的早些,也許還不會撞見此事,仍要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處,古物格終于明白,董元春的陰魂為何會到他家中作祟——定然是,那董元春貪戀他的妻子,死后仍要前來偷歡。
古物格雖然發(fā)現(xiàn)了奸情,一時間,卻又無法懲治奸夫。
那奸夫已成陰魂,就算報到官府,也奈何他不得。
他一個活人,如何斗得過死人?
聽著屋中傳出的纏綿之聲,怪醫(yī)立于窗外倍感無奈,他不想再聽下去,趁那二人正銷魂時,輕手輕腳的退到院外。
離開自己的家,古物格在西湖邊找了一處客棧住下。
他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家中怪事。
最終決定,待天亮之后,來請靈陽。
靈陽聽怪醫(yī)講罷,略作思量,問道:“前日夜里,你家中可有異樣?”
怪醫(yī)想了想,搖頭道:“未見異常?!?p> 靈陽道:“據(jù)你所說,那董元春在三日前便已死去,直到昨晚才去你家中作祟。
“如此看來,即便他真是陰魂之體,也并未肆意妄為。而是專等你不在家時,去與你家娘子私會?!?p> 說到此處,靈陽頓了頓,接著說道:“尋常時候,那陰魂若不在你家中,我去了,也是無用。
“不如這樣,你先回去,見到你家娘子先不要將事情點破。
“待到后日,那富商派人來接你時,你照常上車,卻不要進(jìn)城。
“你在清波門下車也好,在錢塘門下車也罷,總之,像昨日一般,先用藥丸打發(fā)了車夫,然后再來尋我。
“到那時,我再與你一同前往夕照山下,等那董元春前來。那董元春若真是妖邪,我自有辦法,為你出去后患?!?p> 古物格聞言皺眉,稍顯不悅,沉吟一聲,問道:“道長,那董元春終究已成陰魂,行事不能以常理推斷,他若是今晚還來,老夫?qū)⑷绾翁幹M不是有性命之憂?”
靈陽嘴角輕挑,并未急著回話,不緊不慢的取出一張符紙,以二指夾住,遞向怪醫(yī),道:
“你將此符貼身收好,若是遇到妖邪,自生靈效,不僅能護(hù)你一時,我也會有所感應(yīng),及時趕去救你,你大可安心。”
古物格接過靈符,神色依舊踟躕。
靈陽看在眼中,側(cè)了側(cè)身,輕笑道:“怪醫(yī)若是信不過我,大可去尋別人?!?p> 古物格雖然性情古怪,但畢竟是有求于人,盡管心中對靈陽不滿,卻也不敢出言頂撞。
他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將靈符收入懷中,微微低頭,道了一句:“老夫既然前來,自然信得過道長?!?p> “既是如此,那就請回吧。”靈陽表現(xiàn)的極是淡漠,開口逐客之后,將雙手?jǐn)n于袖中,轉(zhuǎn)身向著東廂走去。
白山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靈陽的背影,又看了看面色尷尬的古物格,最后,無奈一笑,雙手合十,代替靈陽送客道:“老施主,請回吧,這道士說道必會做到?!?p> 古物格見狀,也只好離去,走的時候,對待送他出門的白山,連拱手都免了。
送走古物格,白山在東廂找到靈陽,指責(zé)道:“你這道士,他來請你,你理應(yīng)到他家宅之中去看一看。那陰魂若是真躲在他家中,就此除去,也可免去不少麻煩。”
和尚雖然有些木訥,心中卻是澄澈,知道靈陽怠慢怪醫(yī),是因?qū)Ψ捷p傲。
在他看來,古怪之人,必有古怪的脾氣,人一旦有了獨特的本事,恃才傲物也是常情,完全沒有必要和他一般計較。
靈陽笑道:“你這和尚,反倒教訓(xùn)起我來了?!?p> 頓了下,又道:“若是情勢緊迫,我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不過,據(jù)我推測,不管那董元春是人是魂,此時都不會在怪醫(yī)家中,我去也是無用,何必耗費精神?”
“何以見得?”白山不知靈陽為何如此篤定。
靈陽解釋道:“若古物格所說不假的話,他昨晚遇見董元春時,其妻正在門口相迎。顯然董元春是由他處而來。
“若是陰魂,不直接進(jìn)門,而是選擇喚女主人前來開門,由此可見,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宵歡愉之后,必然是要像往常一樣離開。
“若不是陰魂,那就更簡單了,不管他是真董元春也罷,假董元春也罷,無非是來偷歡,事后自然也不會留在怪醫(yī)家中。
“所以,我才敢斷定,即便去了,也是徒勞無功?!?p> 隨后,靈陽又補(bǔ)充道:“就算我料想的不對,那夕照山與葛嶺只隔一座西湖,頃刻可至,一旦出現(xiàn)意外,趕去便是?!?p> 聽靈陽如此一說,白山也覺得有些道理,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此后兩日,靈符果然并未示警。
待到第三日傍晚,古物格如約而至。
古物格到時,白山也在四圣院中,剛剛與靈陽一同用過晚飯。
簡單的打過招呼,古物格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嬖V僧道,這幾日一切如常,并未再見到董元春。
之后,按照此前的計劃,三人一同前往夕照山,只等那奸夫自己送上門來。
來至夕照山下,剛剛定更。
古物格在前引路,他性格孤僻,住所同樣僻靜,繞過一片竹林,遠(yuǎn)遠(yuǎn)地,只看到一座獨門獨院的宅子,坐落于竹林之間。
一條蜿蜒石板路,延伸下來,看上去,倒也清幽。
靈陽示意古物格不要沿著路走,以免被董元春看到。
于是三人穿林而過。
待靠近宅院,透過竹林縫隙,三人忽然發(fā)現(xiàn),院門口處立著一道人影,借著淡淡月光,隱約能看出,是名男子。
那男子并未敲門,而是學(xué)了幾聲鳥叫。
片刻后,門內(nèi)傳出嬌滴滴女子聲音:“你這人,怎么提前來了,也不怕被他撞見?”
那人低聲道:“還不是想你想得緊嗎?”
隨著一聲笑罵,吱呀一聲,院門打開,一美貌女子立于門內(nèi),伸手將男子拉了進(jìn)去,又反手將門關(guān)上。
“是他,沒錯,就是董元春!”古物格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緊閉的院門,咬牙切齒的說道。
一旁的靈陽卻暗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