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中秋遇故人
九月下旬,中秋到來。
為了迎接中秋,夏桐早早就買了拜月用的貢品和做月餅的材料。
得知白喻中秋要一個人過,夏桐熱情地邀請他一起過中秋。
中秋當(dāng)天早晨,白喻早早地就過來了。
“早啊,夏桐姐?!?p> “白喻來得真早呀,你先坐一下,弄輝很快就回來了,我這邊也快準(zhǔn)備好了?!?p> 夏桐正在用鍋鏟翻鍋里面的綠豆餡,桌子上已經(jīng)擺了一大碗紅豆餡和蓮蓉餡了。
“我也來幫忙吧?!卑子靼研渥油炱?,走進(jìn)廚房。“有什么我能做的?”
夏桐讓開灶臺:“那就麻煩你幫忙翻一翻這些綠豆餡了。”
白喻走到鍋前,正準(zhǔn)備大展身手,夏桐的手忽然從身后圍到前面,給他系上一條圍裙。
“這樣就不怕弄臟衣服了?!?p> “謝謝?!?p> 白喻還是第一次自己做月餅,不管做什么都覺得很新奇。
“對了,弄輝大清早的去哪了?”
“去學(xué)劍術(shù)了。”
弄輝確實跟同學(xué)說過他正在學(xué)劍術(shù),之前白喻也看過他在班里比劃了幾下,比劃得有模有樣。
“……我也能和弄輝一起學(xué)劍術(shù)嗎?”白喻忽然問。
夏桐愣了一下,露出為難的表情:“抱歉……”
“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我才應(yīng)該道歉,問這種問題?!?p> 夏桐笑了笑:“沒事的,我能理解。男孩子都會有個武俠夢吧?”
“對,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很希望能做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的。”
“嗯,但我還是想說抱歉,修文他不可能教你劍法的。確切地說,我們,妖怪,是不可能教你任何東西的?!?p> “……”那弄輝為什么可以呢?
夏桐揉了一會面,又道:“其實……我有時候在想,應(yīng)不應(yīng)該跟你走那么近?”
“嗯?”
“你是人,我是妖怪,走得近了其實不太好?!?p> “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怎么說才好呢……唔……擔(dān)心你會跟人類社會脫節(jié)吧。”
“這是最不用擔(dān)心的事吧?!卑子骺嘈Γ拔以缇透鐣摴?jié)了?!闭f完他就開始劇烈咳嗽。
“哇!”夏桐趕緊幫他倒了杯水,并幫他輕拍后背:“沒事吧?”
“沒事。”白喻有些虛弱地扶著灶臺,“以前我的病情比這嚴(yán)重多了,來了這邊后還好了很多。”
“因為身體的原因,我一直沒有朋友。我一直覺得,能來這里真的是太好了,能交到這么多新朋友?!彼粗话愀叩南耐!拔铱梢园严耐┙惝?dāng)做朋友嗎?”
夏桐笑著點頭:“當(dāng)然可以啦?!边@孩子實在太讓人心疼了,他的一切請求夏桐都不忍心拒絕,更何況只是做朋友這種小要求。
就在此時,樓下傳來大黃的歡叫聲,不久滿頭大汗的弄輝就跑到樓上。
“回來啦?”夏桐把干凈的毛巾遞給他。
弄輝用毛巾擦著臉上脖子上的汗:“白喻,來這么早啊?”
白喻笑著對他點頭:“嗯?!?p> 夏桐:“快去洗澡吧,洗完澡出來一起做月餅?!?p> 在夏桐的指導(dǎo)下,白喻很快上手,他跟夏桐做出來的月餅都精美得跟商店里放出來賣的一樣。
弄輝:“你們到底是怎么做得這么好的?”
夏桐:“我才要問你怎么把月餅做得這么難看的……你仔細(xì)看,把陷搓圓,包上月餅皮,然后用模壓一下……你看,就是這樣?!?p> 弄輝照著夏桐說的做,但還是做得不行。陷總是跑出來,把月餅摳出來的時候月餅皮總是沾在模具里面。
“別那么用力壓……加點面粉……不對不對!”夏桐拿他沒辦法了,“……你學(xué)劍術(shù)明明學(xué)得挺好的,做手工就不行了呀?!?p> 弄輝嘀咕:“劍術(shù)跟做月餅又不一樣?!?p> “說起來你在做吃的方面真的很手殘呀。我記得你總是把菜炒焦?!毕肫鹨郧耙娺^的弄輝做的飯菜,夏桐笑出聲。
白喻:“真的嗎?有點想見識見識?!?p> 夏桐:“那中午讓弄輝炒一道菜吧。真搞不懂,不就是把材料放進(jìn)鍋里炒一炒然后加調(diào)味料嗎?你怎么能做成那副鬼樣?”
?。阏f得倒容易。)弄輝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弄輝:“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吧?難道你們什么事都很擅長?”
白喻:“我不擅長運動方面的事?!?p> 夏桐想了一下:“……我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很擅長呀?!?p> 弄輝一臉不相信:“怎么可能?”
夏桐:“難道你有看我搞砸過什么事嗎?”
“……”暫時是沒有的,夏桐家務(wù)做得很好,做的飯菜也很香,符畫得也很棒,學(xué)習(xí)上有什么問題她都能幫忙解答……“不可能,人無完人,肯定有什么你不擅長的事!”
“那你可以找找看呀?!毕耐┳孕诺溃胺凑敲炊嗄晡叶紱]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的事?!?p> 三人一起做完月餅,把它們整齊地放到盤子里,用烤箱烤熟。
夏桐率先吃了一個弄輝做的月餅:“唔……味道還不錯呢?!?p> 白喻:“畢竟材料夏桐姐都準(zhǔn)備好了,不管包成什么樣都不會難吃的?!?p> “說的也是。”
夏桐買月餅材料的時候還買了些月餅外包裝,她把大家的月餅裝到包裝袋里封好:
“我準(zhǔn)備拿一些送給何大人和陶婉姐他們,你們也拿一些去送人吧?!?p> 弄輝跟白喻都搖頭。
弄輝不想把自己做的月餅送人的心情夏桐還是很懂的。
她問白喻:“寄一些回家怎么樣?”
白喻搖頭:“他們應(yīng)該不需要吧,每年都有很多人來送月餅,吃都吃不完?!?p> “自己兒子做的可不一樣?!?p> 夏桐把白喻做的月餅裝到盒子里:“寄回去給他們嘗嘗吧,他們肯定會很開心的。”
白喻并不這樣想:開心?那可不一定。
但不想拒絕夏桐的好意,白喻還是同意了:“好吧?!?p> 中秋節(jié)當(dāng)晚,夏桐在天臺擺了一張大桌子,正對著月亮,擺上滿滿的貢品,然后在桌子后放一條板凳。
“據(jù)說月娘會坐在這板凳上享用貢品?!彼f。
她將一切準(zhǔn)備好后,把自己媽媽扶上來。
夏桐媽媽看見擺好的桌椅就跪到地上,對著月亮開始念念有詞。
“你們也拜一拜吧,讓月娘保佑你們健健康康學(xué)業(yè)有成。”
因為夏桐堅持,所以弄輝和白喻也跪下來。
弄輝心思完全不在跪拜上,他聽見旁邊的夏桐媽媽念叨著:
“月娘保佑夏梧夏桐身體健康,學(xué)業(yè)有成……”
夏梧,這是個時不時能從夏桐媽媽那聽到的名字,夏桐說那是她哥哥的名字,在她五歲的時候失蹤了。
弄輝看向夏桐,此時她站在天臺的綠植旁,正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枝葉擋住了弄輝的視線,他只能看見夏桐沒有一絲弧度的嘴角。
這一刻的夏桐比月亮還遙遠(yuǎn),比月光還寂寞。
每一年,每一年,她的媽媽都在重復(fù)著同一個愿望吧?她忘記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失蹤,女兒和丈夫已經(jīng)死亡的事了嗎?她的家人出事前,她每年都會這樣虔誠地祈求神明的保佑嗎?
神明到底保佑了誰呢?
“夏桐姐,你不拜一下嗎?”跪在弄輝旁邊的白喻問道。
夏桐目光從月亮移開,落到他們身上,對著他們淺笑。她的笑有些疏離,弄輝感覺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條銀河。
夜晚的柔風(fēng)把夏桐的回答吹過來:
“不了?!?p> 拜完之后他們一起吃月餅賞月。
晚上在鎮(zhèn)中心的廣場有幾個村在比賽燒瓦塔,夏桐說自己要照顧母親,讓弄輝帶著白喻去看。
夏桐還給了弄輝一些錢:“看見什么想買的就買吧?!?p> 弄輝接過錢,問夏桐:“夏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夏桐想了一會才開口:“不知道有沒有小花瓶?之前從熊升那收到的枯枝,我想把它插花瓶里?!?p> “我們會留意的?!?p> “嗯,注意安全哦?!?p> ————————————————
廣場很熱鬧,白喻還是第一次看見燒瓦塔。高高的塔被火燒得通紅,火焰直沖云天,年輕人朝它撒鹽和硫磺,瓦塔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火焰變成藍(lán)色,非常壯觀。
白喻不由得發(fā)出了贊嘆:“真厲害啊……”
接著他又輕聲道:“如果夏桐姐也在就好了?!?p> 弄輝也嘆著氣道:“是呀。”
他又想起剛才看月亮的夏桐,像月光一樣冷冷清清的,好像隨時都要離開一樣。
“夏桐姐好像都沒有什么娛樂活動的。下次帶上夏桐姐和她媽媽一起出來玩吧?”
“就這么干吧。”
看了一會燒瓦塔后他們開始逛起了廣場上的小攤,白喻看見一個套圈的攤上擺著些小玩意,瓷器、文具、玩具各種都有,便宜的擺在前面,貴的擺在后面。
有一個小巧的花瓶擺在了中間位置,整個瓶子也就粉色的瓶身上畫著一枝梅花,弄輝第一眼看見就想把它送給夏桐。
白喻也看見了那個花瓶:“那個花瓶夏桐姐應(yīng)該會喜歡?!?p> 一塊錢一個圈,弄輝和白喻都買了五個,白喻五個扔出去后都只套到寂寞,弄輝則套到了花瓶,游戲機(jī)和遙控車。
白喻:“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看著想要的東西,丟出去,就套到了?!?p> 白喻:“……”說了跟沒說一樣。
兩人又在廣場逛了幾個小攤,買了些吃的后打算各回各家。
白喻忽然拉住弄輝,指著前面的一個女人道:“那個人……是夏桐姐吧?”
那確實是夏桐,穿的衣服都沒有變,是她今天穿的牛仔褲和T恤。夏桐每天都會換一套衣服,但換來換去總是些樸素的褲子和T恤。
她正和一個中年男人走在一起。
白喻:“我們還是回去吧?!?p> 弄輝也是這樣想的,但那兩人很敏銳,察覺到盯著他們的目光后兩人都轉(zhuǎn)過頭,跟白喻弄輝對上視線。
“啊,好巧啊?!毕耐┬χ麄儞]手,帶著男人朝他們走來。
白喻:“夏桐姐,你怎么會在這?”
“我媽睡下了,我就出來逛逛。這是楊繼朋,我的老朋友?!苯又龑^朋道,“這是弄輝,我暫時在照顧他,這是白喻,弄輝的朋友?!?p> 楊繼朋看著弄輝道:“你就是國柱兒子吧?”
弄輝點了點頭。
?。ǜ杏X一點都不般配呀。)
繼朋上下打量白喻身后的妖怪,問他:“厲害呀,你身后這妖怪是請明江洪家抓的吧?”
白喻:“我不清楚這些。”要不是夏桐,他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身后跟著只妖怪。
感覺他們呆在這不太合適,他又道:“夏桐姐,我們該回去睡覺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夏桐看起來心情很好:“嗯,拜拜?!?p> 弄輝和白喻趕緊離開。
“夏桐姐跟那個大叔好像很熟?”弄輝道。
“夏桐姐還活著的話,應(yīng)該跟那個中年人是一個歲數(shù)吧?!卑子鞯溃霸龠^幾十年,我們站夏桐姐身邊的時候就要叫她夏桐妹妹了?!?p> 弄輝想象了一下,有些想象不出那幅畫面。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會,白喻又道:“我感覺夏桐姐內(nèi)心其實很苦。”
“哦?”
“自己死了,媽媽瘋了,總有一天身邊的人類都會老去,只有她還一直留在這里?!?p> “……也許吧?!庇惺裁词俏夷転橄耐┙阕龅哪??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麻煩夏桐,如果可以他也想報答她。
弄輝:“我想讓夏桐姐高興,但又不知道有什么能為她做的?!?p> “她有喜歡的東西嗎?”
“她好像喜歡看書,做家務(wù),還有畫符?!?p> “不如送她一本書?對了,夏桐姐生日是什么時候?”
“不知道。鬼還過生日嗎?”
白喻:“……難道你想幫她慶祝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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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朋和夏桐一邊散步一邊聊著天。
繼朋:“你們家現(xiàn)在一定很熱鬧吧?”
“還好啦。”
此時正好路過一個賣簪子的小攤,繼朋挑了一根買下,轉(zhuǎn)身插到夏桐頭發(fā)上:“你一點都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美?!?p> 夏桐愣愣地看著他,笑容逐漸消失。
她把手從他手中抽出,順手把那簪子拿下:“你還記得我的能力是什么嗎?”
繼朋有些無奈地笑:“感知別人的情緒吧?”
夏桐把簪子還給他:“我感覺到了你內(nèi)心的愧疚感。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繼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這簪子送你了?!?p> 夏桐也沒堅持,把手收了回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繼朋開口了:“我想請你幫個忙?!?p> 夏桐只是看著他,并不出聲。
“……”良久,他只是嘆了口氣,“算了,你就當(dāng)我沒來過吧?!?p> 夏桐:“好?!?p> 她看起來真的不打算問了,繼朋苦笑:“……其實我孫子病了,我在找似蓍草,聽說龍爺宮有……?!?p> “你結(jié)婚了?”
“嗯?!?p> 夏桐皺眉:“撒謊。你明明知道我的能力,為什么不能跟我說實話呢?”
“……大概是僥幸心理吧?!彼麚狭藫夏?。
“你直接去找龍爺吧?!彼f。
她轉(zhuǎn)身就走。路邊有人在乞討,她路過的時候把簪子丟進(jìn)了那個人的破碗里。
繼朋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直到最后她都沒有回一下頭。
今天要學(xué)習(xí)
我們這拜月的時候貢品里一定會有芋頭,據(jù)說元朝時好幾戶人家供養(yǎng)一個蒙古人,然后大家受不了了就一起把他頭砍下來。后來的拜月的貢品芋頭就象征蒙古人被砍下來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