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塞北首領(lǐng)喝令道:“放箭!”
飛矢便如疾風(fēng)驟雨,撲面而來!
定遠城諸人哪有盾牌等物可以遮蔽,只能拼命揮舞兵刃進行格擋。只聽悶哼聲不斷,不停有人中箭,趙、錢兩位將軍身邊又有親兵倒地。張鐵也抽出佩刀拼命格擋箭矢,仍然百密一疏,腿上不小心中了一箭。這是他第一次受箭創(chuàng),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趙有財本已傷痕累累,此時更是接連中箭,幸虧他衣內(nèi)穿了軟甲,箭矢入肉不深,模樣雖然慘淡,倒也還能搏殺。
反倒是錢不缺,那些密集而來的箭矢,連他一根毛也傷不了。很多箭矢明明射中他,卻都詭異地滑落在地,竟然連他的衣服也不曾穿破!錢不缺見此,干脆放棄格擋,挺身擋在趙有財身前,揮舞兵器便向弓兵陣列殺去!
趙有財?shù)热搜垡娝陨頌槎埽闹卸悸?lián)想到了什么,卻顧不得深思,急忙追隨殺去。
此時,在塞北甲士和匪寨嘍啰的重重包圍之下,定遠城一方能戰(zhàn)的不過只剩錢不缺和張鐵等寥寥幾人。除錢不缺外,其他人還人人掛彩。好在張鐵神勇,硬生生在甲士圍困下轟出一條血路;錢不缺不懼箭矢刀槍,帶著眾人沖出門口,一頭撞進了弓兵陣中,他揮舞兵器連殺數(shù)人,那些弓兵膽寒之下一哄而散!
錢不缺肉盾開路,張鐵殿后且戰(zhàn)且退,眾人終于沖出聚義廳,到了匪寨廣場上。放眼望去,廣場上也有廝殺的戰(zhàn)團,扎兀爾和地包天正指揮著百十個甲士,將兩人重重圍困。那兩人一個虎軀虬髯,正是武文;另一個卻是個身形苗條的女子,不問可知便是他的小姨子何淺淺。只是跟隨武文的幾名親兵卻已不知去向,料來多半已經(jīng)戰(zhàn)死。
武文身為定遠城主將,果然勇不可當(dāng),手持雙锏左沖右突,沖向哪方,哪方便騰起片片血霧,圍困在他身前的敵人紛紛化為锏下爛肉,擋者披靡!看得出來,若是只有他一個人,早就殺出重圍揚長而去了,可是身后卻跟了個累贅,還需照顧小姨子,武文只能進三步退兩步,這突圍也就變得困難重重。那何淺淺不知從哪里撿了一把刀在手,倒也有幾分功夫傍身,可惜此時已是身受多創(chuàng),只能勉力支撐前行,全靠姐夫返身救護才沒有倒地。對方也似乎故意留她贅著武文,并不真的殺傷她。
錢不缺大吼一聲,帶著幾人向武文方向殺去,要與主帥匯合。其余人等也都鼓起余勇,奮力向前!扎兀爾萬萬沒有料到,聚義廳中定遠諸人還能殺出來。圍攻的人群被他們從背后殺開一條口子,趙錢等人與武文二人匯合在一起。
只是此時又有幾名親兵倒斃,在包圍圈里只剩下武文、趙有財、錢不缺、張鐵和何淺淺五人!其中趙有財和何淺淺基本喪失戰(zhàn)力,張鐵大腿上也插著一支羽箭。他終于得空,咬牙將羽箭拔出,帶起一蓬鮮血,急忙扯了一片衣服草草捆扎住傷口。
扎兀爾重新調(diào)集重兵,將武文等人團團圍住,卻沒有下令立即攻擊。他站在高處,向內(nèi)喊話道:“武將軍,你我疆場交手多年,用你們蘇國人的話講,也算是好漢識好漢、惺惺惜惺惺!如今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內(nèi)有重重甲士,外有強弓勁弩,你也是懂戰(zhàn)陣、知進退的人,此時還有何話好說?頑抗何用?徒死何益?不如轉(zhuǎn)投我草原三十六部族,與我共同襄助大可汗,來日打進塞內(nèi),定鼎蘇國,共享富貴,青史留名!如何?”
見敵人沒有馬上攻來,定遠城諸人借機喘息一番。武文拎著兩條糊滿了血漿肉泥的銅锏,感情復(fù)雜地看著自己僅剩的三名手下。這番冒險前來救人,可說是自己的家事,最后卻將這些個好兒郎一個個葬送在雞嘴山!這就是自己的過錯了!可是要投降塞北,那卻是萬萬不能!
他對趙、錢二位將軍和張鐵道:“三位兄弟,叛國這件事。武某是絕對做不來的,不知你們作何打算?這次的事,是武某連累了諸位,不管你們?nèi)绾芜x擇,武某都絕無半句怨言!”
趙有財率先道:“俺老趙已經(jīng)只剩下半條命了,為了半條命背負叛國罵名,這筆買賣可是不劃算!”
錢不缺也道:“末將誓死追隨將軍!”
那何淺淺一直是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應(yīng)該是被囚禁的日子里,狠是吃了一些苦頭。此時武文并沒有問她,她卻插口道:“姐夫,跟他們拼了!大不了一死,自有姐姐為我們報仇!”
武文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轉(zhuǎn)頭看向張鐵。
張鐵未領(lǐng)過朝廷的軍餉,本是對投降保命最沒有心理負擔(dān)的。然而自小在山村長大的他,也有樸素的道德觀,尤其是當(dāng)武文等人慷慨激昂之時,他也忍不住血氣上涌,大聲說道:“愿與將軍同生共死!”
一句話激起了武文的滿懷豪情,他放聲大笑,道:“好個同生共死!自然是同生!絕不會共死!”
他忽然悄聲道:“張鐵,四人當(dāng)中你身手最快。我且問你,如果你像那猛安一樣刀槍不入,可有把握擋下對面的箭雨?”
張鐵道:“末將沒有把握。方才堵在門口的弓手沒有如今的多,我腿上尚且中了一箭。就算我有猛安的妖法護身,也只能擋下對面箭雨的八九分。”
武文道:“八九分嗎?足夠了!其余的交給本將和錢兄弟。”他轉(zhuǎn)頭對錢不缺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錢兄弟應(yīng)該是得到了那猛安的什么東西或者法術(shù)吧?”
錢不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將軍明察秋毫!末將后來奉命審訊猛安,酷刑之下得知他有一塊妖骨護身,于是便從他當(dāng)日在州衙嘔吐的穢物當(dāng)中,尋得妖骨一塊?!闭f著,他從貼身小衣當(dāng)中掏出一塊不起眼的烏黑物件,似金非玉的樣子,遞給武文。
武文接過來并不細看,直接轉(zhuǎn)遞張鐵,道:“有這妖骨護身,張鐵兄弟,突圍開路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張鐵學(xué)著錢不缺的樣子,將妖骨貼身收好,道:“將軍放心,我一定帶大家殺出去!”
暗暗將拇指在刀鋒上抹了一把,果然無傷!
武文道:“本將親自殿后。照料趙兄弟和淺淺一事,就交給錢兄弟了?!?p> 何淺淺兀自嘴硬道:“姐夫,我自己能行!”
錢不缺道:“是是是!趙兄弟傷重,淺淺姑娘與我一同照料他?!?p> 趙有財剛要說不用淺淺姑娘照顧,被錢不缺踩了一腳,也就不吱聲了。
武文拍拍張鐵肩膀,道:“張鐵,看你的啦!”
張鐵抱拳道:“將軍放心,不耽誤回城吃晚飯!”
午飯泡湯了,他在心里想。
趙、錢兩位將軍帶人進寨時,天色剛剛大亮。隨后打打殺殺,不知不覺間早已是正午時分。
扎兀爾倒不急于催促武文早做決定,看他和部下竊竊私語,也自由他。反正如今勝券在握,倒也不急于一時。他們外無援兵,內(nèi)無補給,拖得越久,對他們越是不利。
扎兀爾抬頭看看日色,打趣道:“武將軍早做決斷?。〉共皇潜緦⒋吣?,實在是耽誤了大伙兒的午飯可就不好啦!”
武文大聲回應(yīng)道:“武某早有決斷!要我投降,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張鐵!”
他一聲令下,張鐵越眾而出,率先向寨門方向沖去!
為了阻止定遠城諸人突圍,扎兀爾將幾排弓手布在通往寨門的方向上。如今張鐵突圍而去,也正是沖著弓手陣列而去!負責(zé)指揮弓手的一個塞北首領(lǐng)急忙喝令放箭,密集的飛矢像瓢潑大雨一樣,迎面像張鐵和他身后的眾人飛來!
張鐵把牙一咬,也是豁出去了,不再顧忌自身的安危,瘋狂地用佩刀格擋、用身體遮護,盡最大可能擴大阻斷箭矢的面積。箭雨實在太密集,他已經(jīng)不需用眼睛去觀察,只要舞起佩刀,總能擊落大片箭矢;就算揮舞之間扯起的風(fēng)勢,也能將附近箭矢帶偏。
“篤篤篤篤……”
悶響聲不斷,張鐵身上早已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就連他的眼前,也不斷有黑壓壓的箭矢迎面射來。好在那妖骨果然有效,所有的箭矢都在接觸他身體之前,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所擋,紛紛折射、墜落在地!
張鐵心下大喜,更加奮不顧身地遮擋箭矢,同時將前進的速度提升到極致,飛速向擋路的弓手陣列沖去!
錢不缺、趙有財和何淺淺站成一條直線,緊隨在張鐵身后。這種前進隊形,將需要防護的面積縮減到最小,從張鐵身邊飛過來的流矢,大部分都偏出,少部分有可能造成威脅的,也都被錢不缺一一擊落。
武文在最后面且戰(zhàn)且退,圍攻的甲士既懼怕他的雙锏,又擔(dān)心被己方迎面射來的箭雨誤傷,追殺得反而不甚緊迫。
地包天正站在扎兀爾身旁觀戰(zhàn),見此情況小聲嘀咕道:“這圍捕的陣型,不大對啊……”
扎兀爾臉色終于鄭重起來。他沒有想到,交給猛安護身的妖骨,如今竟然成了對方那個突圍的利器!
張鐵迎著箭雨快步突進,很快便接近弓兵陣列!
有塞北首領(lǐng)發(fā)出號令,幾排弓兵射出最后一輪箭雨,忙而不亂地從兩邊撤下。他們身后便有層層疊疊的甲士涌出,又擋住了通往寨門的道路。
張鐵腳步不停,繼續(xù)向前沖去!
塞北甲士也迎面涌來,當(dāng)先兩人一個揮舞鐵骨朵,一個手持長槍,惡狠狠向張鐵殺來。
張鐵閃身避開當(dāng)頭砸下的鐵骨朵,一腳踢飛劈胸刺來的長槍,快逾閃電地伸手一抓,便掐住了兩個人的脖子!他挺直雙臂將兩人向側(cè)前方高高舉起,仿若兩面盾牌,就這樣速度不減地直撞入人群當(dāng)中!
迎面幾個甲士被張鐵直接撞飛!
不管是正面攻來的兵器,還是側(cè)面襲來的兵器,打在張鐵身上都沒有效果,而他手上的兩面人肉盾牌又大大擴展了防守面積。只有腿上不斷傳來的劇痛,提醒著他之前所受的箭創(chuàng)!可是性命攸關(guān)時刻,也只得咬牙堅持!
錢不缺等人緊隨而來!此時他們面前的,已經(jīng)是一條可容三五人并肩通過的,寬大的血肉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