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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弄潮

第十二章 梁州勇士戰(zhàn)長安(上)

宦海弄潮 柳生如夢 3219 2020-06-11 13:12:11

  小滿,雨季。

  到了這個時節(jié),雨水充盈,江河漸滿,故曰“小滿”,為了防止突降大雨,故而這場接風(fēng)宴沒有如春日一樣,設(shè)于景色宜人的園中,與花草林木相伴,而是設(shè)在了梁州城最奢華的酒樓里。

  其實這場接風(fēng)洗塵宴,早在幾天前就開始準(zhǔn)備了,因為宋瑯每到一處驛站,都有人分別朝梁州城和京城傳信,匯報他的行蹤。

  別誤會,可不是宋良或宋承乾的人,而是因為朝廷需要了解派出去的公差到哪兒了,避免走失,或是為歹人所害也不知,也省得公差玩忽職守,在路上耽擱太久。

  一般來說,視公務(wù)的緊急程度,從遲到一兩個時辰,到遲到一天兩天,都有不同程度的懲罰,雖說絕大多數(shù)律法對他這個親王并不管用,但回去后,估計也免不了被御史們參本,或是依律罰些俸祿銀錢,亦或是干脆就讓手下人代領(lǐng)懲罰,挨上一頓板子。

  當(dāng)然,宋瑯也不在意這么點小瑕疵就是了。

  尤是潛龍,最忌圓滿,留下點不算太大,卻可以讓人攻訐的問題,或者說缺點,是最聰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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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宴席分為好幾桌,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背景強(qiáng)弱,都有各自該待的位置,其中在主桌這邊,梁州系的官員就只有刺史邱燮,別駕周康和長史袁培智三人有資格入席。

  而宋瑯一進(jìn)來,便一手拉過了梅清秋,當(dāng)仁不讓地坐在了主位,隨后又朝蘇玄真和鐘子期招呼道:“來,坐這吧?!?p>  正在這時,太子黨這邊領(lǐng)頭之人,也是一個對宋瑯早有不滿的隨行官員突然開口道:“大人且慢!此二人,一個從七品,一個從八品,何以有資格配享上座?”

  宋瑯聞言,眉頭微蹙,輕哼道:“他們沒資格,你有?”

  那人一聽這話,心頭火起,連語氣也強(qiáng)硬了起來。

  “下官乃戶部員外郎,官居從五品,如果連下官都沒有資格,難道他們就有嗎?”

  雖說梁州在行政上屬于中上級的州,刺史官居從四品,連別駕都是正五品,但京官向來就要比地方官高上一等,更別說此人還是在戶部擔(dān)任要職,那更是了不得,可以說如非邱燮等人背靠齊王黨,否則見到此人,巴結(jié)都來不及。

  在權(quán)貴云集的長安,他區(qū)區(qū)一個戶部員外郎,自然不算什么,很多時候,甚至得夾著尾巴做人,可在這梁州,他卻自認(rèn)為已是頂天大的官,也正因這一股憋悶的傲氣化為了怨氣,上了腦,才讓他在這種時候,開口駁宋瑯的面子。

  宋瑯聞言,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湯水都撒了出來,一抬手,指著對方,大吼道:“本王說他們有,他們就有,本王說你沒有,你就沒有!聽明白了嗎?啊?”

  那人本欲據(jù)理力爭,可左右袖子都被同僚輕輕扯了一下,最后只能抬起袖子遮住臉,恨恨地一咬牙,拱手道:“若大人執(zhí)意如此,下官,下官也無話可說!”

  邱燮等梁州系的官員們對視一眼,又看了眼作為爭執(zhí)焦點的蘇玄真與鐘子期,都沒有說話。

  其實,莫說他們了,就連齊王黨來的三人,也很是不滿,雖說大人物將自己的心腹放在身邊無可厚非,可怎么也該給自己等人一點面子吧,難道你陳王殿下想就靠這倆人,便把案子順順利利地辦了?

  官場,可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正在這時,鐘子期突然拱手道:“大人,下官是何等身份,又怎配與大人同坐一桌,還請大人允許下官,坐在下官該坐的位置吧。”

  蘇玄真雙手?jǐn)n袖,在一旁勸道:“哎,鐘兄,既然王爺都說了,我看你還是坐過來吧?!?p>  然而,鐘子期卻不為所動,蘇玄真見狀,撇撇嘴,自己大大咧咧地坐了過去,而宋瑯則瞪著一對丹鳳眼,看了鐘子期老半天,見他一直不動,咬牙切齒了好一陣,終究還是沒罵出來。

  緊跟著,蘇玄真在坐下后,竟又朝陳靖熱情地招呼道:“來來來,陳將軍,你是朝廷正選的六品武官,也當(dāng)有資格坐在這桌?!?p>  簡簡單單幾句話,幾個動作,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邱燮等人,在心中已對這二人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年紀(jì)大的這個,可能是性子太過古板,所以一點也不聽話,也可能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陳王心腹,所以寧可當(dāng)眾讓陳王丟臉,也不愿得罪官場同僚。

  至于年紀(jì)小的這個,則太過輕佻,全然不懂禮數(shù),竟敢越過自家主子,招呼他人,看來是也不將這小王爺放在眼里,邱燮等人想到這,頓時松了口氣。

  這次唯一需要在意的,或許也就只有那幾個人了吧,這小王爺嘛,呵呵,不過爾爾。

  蘇玄真主動招呼,然而陳靖卻沒動,而是望向了宋瑯,等待他的命令。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相處,他雖然覺得陳王殿下沒什么架子,但當(dāng)日在陳王府外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鐘子期寫的那張紙,至今還被他貼身保留著,每每取出翻開,都會覺得后怕。

  宋瑯陰沉著臉,似乎是被鐘子期給氣到了,又很是不滿地看了眼蘇玄真,可最后還是淡淡地道:“過來吧?!?p>  陳靖趕緊抱拳道:“謝大人!”

  隨后,才放下心,坐了下來,金吾衛(wèi)們亦是與有榮焉,連帶著看向蘇玄真的眼神都多了些欣賞,當(dāng)然,遠(yuǎn)談不上感激。

  待得其余諸人也都分別落座后,隨著長史袁培智一拍手,宴席正式開始,琴師們開始奏樂,舞女們也來到場中,隨樂而舞,邱燮則趁機(jī)舉杯道:“來,下官敬王爺一杯!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王爺多多包涵!”

  邱燮能坐上這一州刺史的位置,觀察能力自然極強(qiáng),他敏銳地注意到了,宋瑯打從見面開始,就一直在以“本王”自稱,顯然,相比于一個暫時性的巡撫使,對方更為自己的親王身份而自傲,為了投其所好,自然不再叫大人。

  果不其然,宋瑯臉色一緩,一抬手,指向了場中舞女,對邱燮道:“袁大人,準(zhǔn)備的很不錯嘛!待本王回京,定會為你,跟父皇美言幾句的!”

  邱燮臉一黑,可還是強(qiáng)撐著,托著酒杯,繼續(xù)敬酒,口中道:“下官邱燮,多謝王爺提拔!”

  隨行官員們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陳王殿下一年到頭都入不了幾次宮,你還真以為他能替你美言?

  笑話!

  這就是京官之所以看不起地方官員的根本原因,前者可以直達(dá)天聽,朝廷什么風(fēng)吹草動,他們都可以第一時間知曉,而后者卻連誰的腿更粗,更值得去抱都分不清。

  宋瑯輕輕一拍腦袋,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哦,對,你姓邱,邱大人,唉,瞧瞧本王這記性?!?p>  正在這時,還不待梁州二號人物,別駕周康起身敬酒,一名皮膚黝黑粗糙,顯然是常年待在室外操練的高大漢子突然舉杯走了過來。

  此人四肢粗壯,臉色就跟那鍋底煤球一樣黑,濃眉大眼,大鼻子大嘴,一臉的絡(luò)腮胡,看長相,端得是粗獷無比,更讓周圍之人驚訝的是,此人竟突然離開了自己所屬的末座,大踏步上前,單膝跪地,舉杯道:“末將尉遲淳,斗膽敬王爺一杯!”

  宋瑯拿眼一瞧,從此人的面相和姓氏來看,就知道他定然是個胡人。

  前文說了,嘉國受胡人文化影響極深,這不光體現(xiàn)在日常的衣著與吃食,以及音樂繪畫等方面,朝中的胡人官員,也著實不少,尤其是武將,從高麗到羌族,從沙陀到粟特人,軍中都可以看見他們的影子。

  “尉遲”本是部落名,屬鮮卑族,數(shù)百年前,胡人入主中原,姓氏也隨之漢化,這才有了后來的拓跋,尉遲,獨孤等姓,而所謂胡人,一開始指的就是西域那邊,胡子很多的人,后來才泛指一切外族,而這尉遲淳,光看長相,就知道是個真正的胡人。

  一名胡人將領(lǐng),在這種時候,不惜開罪上司,也要從其所待的末座跳出來,給自己敬酒,宋瑯想到這,悄無聲息地與蘇玄真對視了一眼,然后眼睛一亮,大贊道:“好一位勇士!”

  隨后,他又朝邱燮問道:“邱大人,此人是誰?”

  邱燮暗罵一句,這次您總算是念對了,若再念不對,我都要懷疑你是否故意在戲耍于我,隨后才不情不愿地為宋瑯解釋道:“大人,此人是我梁州的一名駐軍旅帥?!?p>  說罷,邱燮又轉(zhuǎn)頭朝尉遲淳呵斥道:“尉遲淳!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還不快退回去!”

  宋瑯見狀,趕緊攔道:“哎,邱大人何必動怒呢?”

  隨后,他又朝尉遲淳喊道:“勇士,可打得?”

  尉遲淳心思靈活,立馬站起身來,一口飲下杯中酒,隨手丟下酒杯,傲然道:“回王爺?shù)脑?,末將在梁州,還未逢敵手呢!”

  宋瑯聽了,不禁捧腹大笑。

  “哈哈哈,好!無知者無畏,這小地方的人,膽氣就是足!教你小子聽好了,跟著本王來的這些,那可都是萬里挑一,是我嘉國最精銳的戰(zhàn)士!本王問你,你可敢,代表你們梁州,挑上一人,比試比試?”

  一番吹捧,又點明尉遲淳代表梁州,那己方所代表的,自然就是京城,這么一來,這幫心高氣傲的金吾衛(wèi)們想拒絕都沒話說,因為拒絕,就是怯戰(zhàn)。

  想不到,這尉遲淳竟比宋瑯想的更狂傲,竟抬起下巴,指向了那穩(wěn)如泰山的陳靖,喝道:“末將斗膽,想要挑戰(zhàn)這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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