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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府君子

第二十七章:深宮白枝(4)

憐府君子 良喜 4326 2022-11-14 18:49:01

  方才李澤喜與周宛瀾一同出了寢宮,倒是無暇顧及聞千嬋的去留,此刻女子早已穿上外袍,雖未上發(fā)飾但卻十分得體,正襟危坐在圓桌旁撥弄著香爐中的香灰,聞聲抬頭,看向進(jìn)來的兩人。

  “怎么還多了一個(gè)?”聞千嬋意味深長的看向江至,笑道:“本宮可許久未見如此俊美非常的男子了,如何入宮的,也同那女鬼一般破了宮禁?”

  江至出生名門,敬遵禮儀,聽著聞千嬋陰陽怪氣的問話他倒也不怒,不予理會。

  聞千嬋正欲開口,李擇喜便從袖中將涼宮的那支發(fā)簪一把扔到她的面前,女子定睛看清,不由得一怔,瞳孔驟然輕顫,抬頭問道:“你哪來的這個(gè)?”

  李擇喜笑道:“淑妃娘娘,你坐擁后宮,宮中金銀財(cái)寶是不是歸你我無權(quán)過問,但是,如若是不屬于你的東西,奪走可就是強(qiáng)盜了?!?p>  聞千嬋面色微僵,道:“你什么意思?”

  “我可沒什么意思?!崩顡裣裁鎸χ勄茸?,二人四目相對,聞千嬋覺得滿面壓迫繼而撇過臉不去看對方,對方則是依舊含笑,道:“我只是想把不屬于淑妃娘娘的東西取回來,物歸原主?!?p>  聞千嬋怒目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李擇喜聞言頗為疑惑道:“娘娘當(dāng)真是不知道嗎?我以為娘娘是知道的?!?p>  即便是李擇喜滿面笑意,也并未動(dòng)手,但言語中的威脅與壓迫頓時(shí)讓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的聞千嬋有些亂了陣腳,她不知面前女子是人是鬼,可她也絕對不能對這個(gè)女子俯首稱臣,低聲下氣,那么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權(quán)力和驕傲便一朝散盡。

  “本宮心懷慈悲,便可對你網(wǎng)開一面,私闖后宮無視宮禁本就是大罪,而你卻如此目中無人無視立法以下犯上,但此事本宮不予追究,但你二人現(xiàn)在必須給本宮離開這!否則,皇室的侍衛(wèi)刀劍無眼,殺人如麻!”

  江至頗為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李擇喜見勸說無果,面前女子不進(jìn)油鹽,即便她態(tài)度如此和善也不肯交人,得虧她剛剛端茶倒水鞠躬盡瘁,卻依舊撬不開女子的嘴,若是平常李擇喜可以殺了她,不過因?yàn)殛懹曛σ皇滤膊辉岗s盡殺絕,至少有些良知那也只能在不殺的前提下控制住了。

  “算了,那還麻煩淑妃娘娘委屈一下了?!崩顡裣采焓质┝?,黑霧盤旋似繩索一般死死的捆住了聞千嬋,李擇喜揚(yáng)唇一笑,道:“我很快的,娘娘不必?fù)?dān)心,不過不要亂動(dòng)?!?p>  聞千嬋看著身上的黑霧滿臉驚恐,看向面前的女子怒聲道:“你到底是個(gè)什么東西!放開本宮!本宮命令你放開本宮!你!”

  許是聞千嬋太過喧囂,江至封住了女子的嘴。

  李擇喜投來羨慕的目光,道:“回頭教教我?!?p>  江至輕笑頷首。

  調(diào)侃過后,李擇喜頗為憐惜的抓住聞千嬋的手,在女子抗拒的目光下取了女子指尖的幾滴血在符紙上繪了一道符,符咒溢出腥氣,一抹紅色血霧朝著后殿的位置蔓延開來。

  李擇喜看向江至,江至微微頷首,伸手以狐火點(diǎn)燃符咒,符咒頓時(shí)化為灰燼亦朝著后殿的位置飄散而開。

  尸骨經(jīng)過聞千嬋的手,定會使血液入了陰氣,如此尋人,倒是方便得多。

  兩人欲走向后殿,卻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刺破夜空,絕望回蕩。

  李擇喜聞聲眸子一緊,滿面擔(dān)憂的奪步而出沖向后殿。

  后殿位于寢宮后側(cè),此刻后殿門下正溢出腥臭的陰氣,殿內(nèi)傳來陣陣哭聲和濃重的血腥味,殿門上掛著一枚銅鎖,李擇喜見狀一腳踹開了殿門。

  殿內(nèi)陰風(fēng)肆意,哭聲不絕,腥臭之下陰氣暗流涌動(dòng),殿外夜風(fēng)刮過,殿中垂著的黑幔擺動(dòng),而面朝殿門的那面的墻上,黑幔掀起,李擇喜看到了一尊黑色的嬰靈像,嬰靈像渾身裂痕溢出血跡,順著供奉案臺緩緩低落,血淚從嬰靈眼角蔓延至整個(gè)案臺。

  案臺邊緣貼滿了以人血繪制的黃符,血跡干涸,染紅了符紙,一柄以圓形方孔銅幣鑄的鎮(zhèn)靈劍懸掛在嬰靈之上。

  李擇喜想過聞千嬋此前養(yǎng)出周宛瀾用的是尸骨鮮血,下的蠱可能是蟲蠱,可能是蛇蠱,甚至可能是厭勝之術(shù),可她怎么都沒想到,她居然以嬰靈為祭祀,以黃符銅劍鎮(zhèn)壓,養(yǎng)成了一尊小鬼。

  那尊嬰靈石像望見李擇喜,哭的更加撕心裂肺,有絕望,有痛苦,有求救。

  李擇喜拳頭攥緊手背青筋凸起,面帶難以抑制的怒意,卻依舊在隱忍。

  陰風(fēng)吹的更加肆無忌憚,李擇喜提步上前,伸手取下那柄銅劍,緊緊握在手中,一聲碎裂聲響后,李擇喜將銅劍扔在地上,一抹幽藍(lán)狐火而過,將銅劍和殿內(nèi)所有的黃符焚為灰燼。

  鎮(zhèn)壓之物盡毀,嬰靈止住了哭聲,李擇喜伸手覆上嬰靈的身子,閉眸念咒,只見一靈嬰從石像中掙脫出生,靈嬰渾身傷痕,眼角的淚水還未干涸,還在細(xì)細(xì)的抽噎著,跳下案臺一把抱住了李擇喜的雙腿,大哭起來。

  李擇喜見狀頓時(shí)笑了,緩緩蹲下身子將靈嬰擁入懷中。

  “你受委屈了?!?p>  靈嬰還未降世便被母親以藥物流掉,所以還未學(xué)會說話,但聽得懂世人所言,感受的到世間冷暖,靈嬰還在抽泣著,李擇喜滿面柔色的替靈嬰拭去眼角的淚痕。

  江至上前一步,靈嬰倒是知恩圖報(bào),也一把抱住了江至的大腿。

  江至一臉愣怔的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屁孩。

  李擇喜笑道:“他報(bào)恩呢?!?p>  江至還未反應(yīng)過來,靈嬰松開江至的腿,朝著江至一笑,江至方才愣怔的臉色也頓時(shí)柔和了下來,輕笑道:“無妨?!?p>  李擇喜看向靈嬰身上遍布的傷口,問道:“疼嗎?”

  靈嬰委屈的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比劃著什么。

  李擇喜倒是看明白了,意思便是屋外的女子日日用刀在她身上劃下傷痕,并且用符咒和銅劍鎮(zhèn)壓他不讓他逃跑,還讓嬰靈日日以陰氣浸入另一個(gè)女子的身子中,以此損害心智,殘害人命。

  想必那另一個(gè)女子便是杜四房。

  杜四房乃是上一位淑妃,佛法世家整日念經(jīng)學(xué)咒的,入宮后將永樂宮收拾的像一個(gè)佛壇一樣,滿屋梵香檀火不受寵愛,連帶著宮女都受人白眼覺得晦氣,后不知為何杜四房開始皮肉潰爛,生蟲腐敗千瘡百孔的,整個(gè)永樂宮上下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蟲群嚇得宮女連連跑走,后來杜四房暴斃于永樂宮,等到宮女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杜四房的肉身已經(jīng)被蟲群啃噬干凈了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可謂是這幾年最為奇怪之事。

  想來背后的那只手就是聞千嬋,在杜四房的寢宮內(nèi)發(fā)現(xiàn)了蟲蠱,聞千嬋曾是杜四房的茶水宮女本就有機(jī)會下蠱,杜四房一死淑妃的位置便空出,她也一步一步的坐上了此位。

  李擇喜伸手摸了摸靈嬰的頭,柔聲道:“你想回地府還是再去孟婆那邊投一次胎?”

  靈嬰聞言滿臉抗拒的擺擺手,又上前抱住李擇喜的腿,看來應(yīng)當(dāng)是更愿意留在李擇喜身邊了。

  江至問道:“他為何不愿意投胎?”

  李擇喜望向江至,無奈嘆道:“故陵看來是繁榮富貴,可實(shí)則這種多次滑胎的嬰靈注定與權(quán)貴無緣,只得投胎到窮苦百姓身上,可養(yǎng)胎需要銀子,補(bǔ)胎也需要銀子,育嬰更是需要銀子,這些嬰靈大多在娘胎便意外流掉了,若是幸運(yùn)出生,能長大成人的,也寥寥無幾?!?p>  說罷,李擇喜看向抱著自己的靈嬰,道:“他的第一胎便是權(quán)貴之家大夫人的嫡子,可惜被二夫人下毒滑胎,此后胎胎都為貧苦人家,他到不怕一輩子吃苦,可事與愿違,他從未出生過,算下來已經(jīng)投了六次胎了。”

  靈嬰聞言又委屈的低低抽泣起來,死活不肯撒開李擇喜,滿眼祈求李擇喜將自己帶在身邊。

  李擇喜輕笑道:“此后你便在七嬰閣里與其它靈嬰一同玩耍,我會常?;厝タ茨愕?,可好?”

  靈嬰聽言咬著手指頭糾結(jié)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頗為開心的“嗯!”了聲。

  “不過,我還有個(gè)問題想問你?!崩顡裣驳溃骸澳憧稍娺^一具骸骨?”

  既然聞千嬋將靈嬰放置于后殿之中,此處層層布陣鎮(zhèn)壓,涼宮的骸骨也極可能放置此處。

  靈嬰皺著眉頭使勁回想,可還是搖搖頭:未曾見過。

  尋找無果,李擇喜到底有些遺憾,眼下還是先將靈嬰和嬰靈像送回地府更為穩(wěn)妥。

  想罷,李擇喜斂眸低聲道:“無常?!?p>  “在?!?p>  李擇喜話音剛落,一道陰沉的不似人聲的回應(yīng)從四周傳來,黑白無常順著鬼門而前,牛頭馬面俯身送行,萬鬼朝著傳來聲音的方向齊齊叩頭,故陵血月攬空,星辰隱沒,伴隨著地府長路上的惡鬼尖嘯尸首橫陳而前站定在李擇喜兩側(cè),黑霧纏身陰氣翻涌,尖帽長袍,白面紅舌,一雙空洞漆黑的眼里只有忠誠再無其他,無常下跪行禮,起身回首看向面前將要帶走的靈嬰。

  “帶他回地府,入七嬰閣?!?p>  “是。”

  循著黑霧而去的方向,黑白無常頷首,一躍上前令千百鬼怪前往鬼門,夜色如墨黑霧前行,殿內(nèi)又恢復(fù)平靜。

  李擇喜回眸看向靠在石柱上的江至,俊美非常身姿挺拔看著便賞心悅目,李擇喜道:“江至,我們第一次相見并不是在落徽河中,對嗎?”

  江至輕輕頷首。

  李擇喜道:“那是什么時(shí)候?”

  江至抬眸一笑,眼底帶著旖旎的溫柔,笑道:“很久以前。”

  又問不出什么,李擇喜有些放棄了,道:“行吧,先找涼宮?!?p>  江至環(huán)顧四周,淡聲道:“這是九魂陣?!?p>  九魂陣乃是上古便流傳下的巫術(shù),此陣巨大,需要以厚土為祭,人血為供,將人骨以八面及一歸放以召喚出惡靈為之所用,此陣會使骸骨之主遭受煉獄之苦,繼而變得暴戾兇殘,從地府來到人間索命,便為禁術(shù)。

  想來聞千嬋取走涼宮的殘骸布陣,又養(yǎng)了一尊小鬼四處積怨,即便是李擇喜沒有入宮取骨,這聞千嬋孽根深重必遭反噬,活不了多久。

  而涼宮屠北境之事,也有可能是因?yàn)榫抨庩嚧咂湓箽獾脑颉?p>  周宛瀾和空明皆拿聞千嬋當(dāng)?shù)?,倒是極其陰損。

  江至問道:“可否召集?”

  李擇喜頷首道:“可以,不過要先尋得頭骨,以此為中心方可召集其余殘骸。”

  江至道:“頭骨在何處?”

  李擇喜低頭看向手中的黃符,故陵皇城分為四方,東西六宮皆為后宮,乃是后妃與太后太妃的住處,北宮便是內(nèi)務(wù)府和各處司坊,宮女太監(jiān)居于此處,南面多是朝圣議政大殿,中心之處便是令帝居中的萬明殿。

  “應(yīng)當(dāng)便在萬明殿,此處便是令帝居住之地。”

  江至聞言垂眸片刻道:“我同你一起去。”

  “何必自己去呢?!崩顡裣补戳斯醋旖?,江至疑惑之際只見李擇喜開口令道:“出來吧?!?p>  一令而出,四周陰氣暗涌,皇城暗中游蕩的孤魂野鬼緩緩聚集至永樂宮,垂著頭畢恭畢敬的走進(jìn)后殿屈膝跪拜,陰嘯聲回蕩,為首的紅衣女鬼面色蒼白嘴含陰笑,枯瘦尖長的指尖提著盞明艷的血色燈籠,燈籠紅紙上繪著墨黑的符咒,女鬼面朝李擇喜,垂頭行禮。

  “擇喜。”

  “阿離。”李擇喜伸手扶起阿離后道:“可有想我?”

  紅衣女鬼蒼白的面色覆上了些紅潤,道:“十分?!?p>  李擇喜見狀輕笑,將符紙遞給阿離,柔聲道:“替我找到這些殘骸,一個(gè)都不準(zhǔn)落下?!?p>  阿離得令放下血色燈籠,伸手接過符紙,還未應(yīng)聲便宛若輕煙一般躍出了殿門朝著骸骨所在之處而去,阿離身后的游魂聽令頷首,陰氣聚身一同躍出殿門,前往各宮尋骨。

  萬明殿上,阿離衣襟輕飄,那張美艷而蒼白的面孔令人驚詫,女鬼指尖輕觸上屋檐,殿中的陰氣順著瓦片而上,阿離飛身躍下屋檐,轉(zhuǎn)身穿透殿門入內(nèi)。

  殿中雕梁畫棟金碧輝煌,以玉石鑲嵌的金漆燈盞此刻正燃著紅燭,檀木香爐輕煙蔓延而開,殿中四處垂著彰顯權(quán)力的金黃垂幔和各式財(cái)寶字畫。

  阿離凝眸看向那張刻有玉龍圖案的床榻,床榻之上的男子呼吸聲清淺微弱,面容俊美,床榻之下溢出陣陣陰氣。

  阿離上前,手中溢出紅霧靠向床榻之下,床榻之上的男子微微轉(zhuǎn)身面朝女鬼,卻依舊在熟睡。

  阿離俯身撤開床榻之前的木榻,只見床榻之下有一黑色木匣,刻有花案,阿離伸手取出打開木匣,木匣之中被紅布遮蓋,紅布掀起,一尊頭骨便在其中。

  取出頭骨,阿離將木匣木榻歸回原位,隨即提步離開。

  身后淺睡的男子緩緩抬眸,一雙眼眸看著紅衣女鬼離去的背影緩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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