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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府君子

第三十二章:指尖玲瓏(3)

憐府君子 良喜 4030 2022-11-20 23:44:10

  江至曾于空明交過手,倒不是驚天動地的事,江至受戒咒封于水底之時,空明帶著百幅棺槨入葬水中之時曾看見過江至,亦能感覺出江至是個神明,或許是對于成仙成佛的渴望,空明意圖將江至帶離水中,卻被江至的狐火燒斷了半個胳膊。

  倒不是江至的想法,而是狐火護主。

  看著站在面前毫無負傷模樣的空明,江至倒是有些驚訝,狐火灼燒之處若非江至有意驅(qū)使便如尋?;鹧?,未傷及空明心肺魂魄,不過是些疼痛受創(chuàng)的皮肉傷罷了,可畢竟是狐火灼燒之處,尋常之人不可能斷臂重生,即便空明與泰山府君搭上關(guān)系有了一具不死之身,可到底也是肉體凡胎怎么可能重新長出手臂。

  空明當即看出了江至眼底的思慮,隨即仰頭大笑道:“狐神啊狐神,你不會真的把我當作凡人來看待吧,不過一點不痛不癢的傷口罷了,你未免,太小看我空明了?!?p>  “不過。”空明突然止住笑意,意味深長的看向面前的紅衣女子,咬牙道:“這回,狐神大人身邊可是給我?guī)砹艘粋€美人啊,是女鬼?還是女妖啊,竟能陪同在你江至身邊,還真是新鮮,或是狐神大人嘗鮮,口味倒是不錯。”

  江至聞言面色頓時沉了下去,指尖狐火纏繞,看向空明的脖頸之處,正欲出手,便被身旁之人握住手腕,李擇喜拍了拍江至的手腕,便是安慰,江至收了戾氣,緩緩垂下手。

  “嘖。”雖是不能動怒,可話或多或少聽的有些刺耳,李擇喜眸子半瞇,倒是對面前這位有著不死之身的僧人來了點興趣,李擇喜雖是離開地府多年,可到底還是見過空明這副肉身為何如此,應(yīng)當是修煉成了精怪,成了半鬼,大半的身子和魂魄都給了出去,還渾然不知。

  李擇喜低頭一笑。

  可不就是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shù)錢嗎。

  江至抬眸道:“你想如何?”

  空明聞言失笑出聲,那雙枯瘦尖長的雙手細細的摩挲著手里浸染兇煞的佛珠,垂目思慮片刻后自顧自的點了點頭,隨即停住了浮動的手,抬頭陰翳一笑,厲聲道:“自然是請兩位,到我寒霧寺,喝杯茶啊?!?p>  李擇喜輕輕看了一眼江至,朝江至遞了個眼色,江至會意屈膝壓低了身子,李擇喜見狀滿意的點點頭,湊到江至耳邊細聲道:“知道什么叫鴻門宴嗎?”

  江至含著笑色搖搖頭。

  李擇喜輕笑低聲道:“去了就知道了?!?p>  江至垂眸道:“去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空明有恃無恐,便是因為江至是神明,別說是鬼寺,就算是在這個宅子之中都會被此地極重的陰煞之氣影響,加上正困于四陰陣之中,自是吃虧,雖然江至很想摘了空明的心臟祭天,不過眼下看來,離開此地才是上策。

  而四陰陣應(yīng)當是為了困住神明所設(shè),神明受困便是虎落平陽,可算是面前這位陰陽怪氣的鬼僧失策,李擇喜不是他口中所言的女鬼亦或是女妖,更像是一個縱觀全局還想看戲的人。

  江至勾唇一笑。

  “好?!?p>  “誒,等一等。”空明伸手攔住江至,隨即笑道:“狐神大人身為天府上神,自是去不得我那寒霧寺,免得惹得大人你勞心傷神,大人便在此處修養(yǎng)片刻,莫說我空明,怠慢了大人啊。”

  說罷,空明伸手畫了一道四陰令加在陣中,隨即伸手指向李擇喜,眸子陰沉一笑,道:“你,和我走?!?p>  李擇喜聞言眉梢一揚,江至看著她眼底的不屑和厭煩便任由她去了,雖不知空明這僧人從何得知四陰陣可以錮神,確有其事,但對他江至來說,便是一張可以隨意撕開的蜘蛛網(wǎng)。

  “行,我和你走?!?p>  .....

  寒霧寺地處寒霧山半山腰,無論何時,半山之處終年飄著一片陰沉的灰霧,如若一把天傘遮蔽在寒霧寺上方,因而得名寒霧山,起初還是人人相傳的天下奇觀,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人們避而遠之的兇煞現(xiàn)世。

  此時不過一刻便是雞鳴之時,夜色與日色在昏暗之中交替,朦朧墨藍的凄涼景色比夜晚還要孤寂,陰風席卷著大片的冥幣和焚紙,沿山所垂的婆娑古樹彎曲著枝干,上頭棲息著不計其數(shù)的黑色寒鴉,但凡有物經(jīng)過,帶來血腥味,那寒鴉便喧囂的很。

  李擇喜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古樹林中錯落著大大小小的墳墓墓碑,有些墓地早已被人挖開,地中下葬的棺槨被拖出地面,棺蓋打開,尸骨從棺內(nèi)摔下,姿勢扭曲的倒在黃土之上,蜷縮著身子面朝青天,多是些面容被寒鴉啄的皮開肉綻,生蛆腐敗的尸首,瞪著雙眸死不瞑目的張著嘴。

  待到彌漫在枝葉之上的霧氣退散了些,墓碑之上的枝干,除了寒鴉棲息之外,還有用粗繩吊起的一排長舌女尸,黑發(fā)白面,垂手低頭,衣襟雖是素白可晦暗的很,從脖頸之處遺漏下來的猩紅血跡,還可以看清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和白骨。

  寒霧寺門位于兩條裂谷之中,下頭便是無盡深淵,即便是快要天明也無法看清深谷之中的景象,從寒霧山外因有寒霧遮蔽便無法看清這傳說中的鬼寺,只得入了那前面的墓碑古樹,方可見到。

  李擇喜站定于寒霧寺前,從下而望,面前這座如同惡獸一般臥在山腰的寺廟,倒是讓想到了一個東西。

  “昆侖寺。”

  寒霧寺的修筑幾乎與昆侖山頂?shù)睦錾袼氯绯鲆晦H,與之不同的是,昆侖寺以通透琉璃與白玉瓦檐修筑,金碧輝煌雕梁畫棟,一股從天府流下的仙泉福澤著昆侖寺上下的神物和生靈,仙氣繚繞福星高照,一尊天府府君的純金神像鑲嵌著暖玉硬石,渾然天成栩栩如生。

  寒霧寺前,則是一尊以黑血玉雕刻而成的鬼神,那神像手中,還拿著一枚令牌。

  那便是從十殿地獄火之中偷走的另一塊業(yè)火令。

  此事李擇喜并未告訴過地府的任何人,地府的一處業(yè)火在李擇喜身上,這處業(yè)火李擇喜交給了沉檀,此業(yè)火可以控尸令尸之余還能修復肉身,而另一塊業(yè)火令則在十殿地下火獄之中,泰母叛逃地府之時,倒是順手把東西偷走了,不同于沉檀的業(yè)火令,十殿之中的東西只講毀滅不論修繕,所以泰母手中的業(yè)火令無法修復肉身。

  李擇喜看著面前煞氣涌動的鬼寺,不過百米之外便可聽見寺中劃破長空的哭聲和哀嚎聲,陰黑的霧氣圍繞著四周盤旋,若說在封宅之中的四陰陣是個祭壇,那寒霧寺便是祭壇所祭之物。

  方才走在前頭的空明停住了步子,面朝著那鬼神像行了三個禮后輕嘆了口氣,還未回頭語氣之中便充滿了惋惜之意。

  “你說,為什么世間萬物之中,人,如此不堪一擊?”

  空明緩緩轉(zhuǎn)過沉重身子,他那傍身的金線袈裟在昏暗的黎明之中閃爍,眸底陰沉含笑,卻帶著些稍縱即逝的凄涼。

  見空明似乎在等待她回答,李擇喜笑道:“怎么,當人不好?”

  “一個如同螻蟻一般存在的凡人,即便是茍延殘喘,也絕不會擁有明天,若是不能成為上神,那便墮入鬼道,若是無法成鬼怪,那便做一游魂,至少有人畏懼,而不是淪落至凡間,任人踐踏?!笨彰鲗⒛抗饴湓诶顡裣驳拿嫒葜?,笑得陰沉。

  空明修煉鬼道多年,心中身懷怨恨和戾氣,對于世間萬物皆有一份執(zhí)念,不管是涼宮,還是想成為連接天地的神僧,可涼宮因他而死,他因遁入鬼門而被逐出佛門,所有他所執(zhí)著之物,皆因他分崩離析,可他從未想過放手,而是為了留住他所需要的,不擇手段。

  李擇喜抬眸看了一眼那尊泰山母神像,那是一尊,雍容華貴,面容慈悲的婦人,發(fā)髻濃密,眼尾輕垂,若是單看去,倒是有幾分像是人間祭拜的送子觀音,仁慈善良,絕無半分戾氣和狠毒。

  “沿山神祇,泰山母神百渡,曾為人身所化,修煉為山妖,后飛升為山神,落都泰山府,位列二十諸天,死后后化為厲鬼坐鎮(zhèn)地府,又與山鬼尋一道僧,換取魂魄,最終修煉成精怪,自命府君?!崩顡裣矓宽恍Φ溃骸澳阌肋h也成為不了,下一個泰山府君?!?p>  那位一直面色平靜眼底陰翳的鬼道高僧,在周旋之中也絕不流露出半分對權(quán)力的欲望和對府君之位的覬覦,可卻在李擇喜所言一落,空明面色頓時變得難看,眼底下一片狂亂之色,嘴角抽搐,看向李擇喜。

  “你,說什么。”

  “我說你看,永遠也成為不了下一個泰山府君?!?p>  李擇喜笑色很淡,眼底是鄙夷和不屑。

  不知何處來的女子竟然知曉泰山母神之事,詫異之余空明的面色變得更加陰沉難看,正當李擇喜以為面前的高僧會惱羞成怒之時,空明卻又揚起了笑意,俯身邀請道:“請入寺落座?!?p>  心里素質(zhì)不錯。

  鬼寺由槐木為柱,柳木為梁,兩者皆是極陰的木材,放在此處必然招陰,李擇喜向來眼神不錯,便是看著那有些血色般烏黑的木樁便可知曉這些木梁浸染過黑狗血,民間早有用黑狗血染木招魂的傳說,雖是極少數(shù)但也是見怪不怪,不過此處以柳木壓槐木,上不下行,兇煞匯聚,又因血腥盤旋,便是陰上加煞。

  寺中兩側(cè)擺放著黑紅葬棺,兩兩對稱,暗紅的鳳棺和烏黑的龍棺,此種對棺多用于冥婚,不過民間大多男亡女隨,男子下葬便入了石棺,對棺便不再多用,想來也不是從地中挖出的死尸,而是死后便葬在鬼寺之中,供空明煉尸。

  李擇喜看向鬼寺的地面,是青黑色的花崗巖,細看青色是寫附著在巖石上的苔蘚,倒是有些奇怪了,寒霧山雖是滿是霧氣,可這些霧氣不是云霧,而是戾氣形成,自是沒有濕氣的,若是在半山峽谷之上,幾乎沒有接觸地面,為何會生了苔蘚。

  走過寺中前端的龍鳳棺葬后,便是一道狹長的長廊,像是一條泥濘的街巷,昏暗低沉,因為地面苔蘚遍布,使得這條長廊濕氣極重,長廊兩側(cè)堆砌的石墻上頭刻滿了有些斑駁的壁畫,雖是有些潦草,卻還是能看清鬼神的面容李擇喜看了眼那鬼神的容貌和衣著,算是得體富貴了。

  那鬼神男相,一幅游僧模樣,脖頸之處掛著一串厚實圓潤的佛珠,胸口大開穿著一件做工精美的袈裟,只是面目兇神惡煞呲牙咧嘴。

  老朋友了。

  獄涂曾是十殿的殿王,當初掌管第七殿,后被自己手下的鬼官泰山砍下了頭顱,此后化為一尊半魔,后被一位住持相助,修習佛法了去前塵,怎知那位住持是為了養(yǎng)獄涂心魂煉長生不老丹,獄涂大怒,屠了那座寺廟,而后便消聲覓跡無處可尋。

  不過這幅壁畫確實有些抹黑獄涂了,雖然確實如傳聞中一般是個兇神惡煞手段暴戾的惡鬼,可獄涂的模樣生的不錯,若是不動怒的話只是個身形有些高大卻長相周正柔和的公子。

  而空明敬重泰山府君,又為何要在此處刻下獄涂的畫像不得而知,反而越走到里面越是覺得奇怪,門寺雖是與昆侖寺如出一轍,可內(nèi)部狹長,從未見那座寺廟修筑如此。

  “美人,請?!?p>  空明停住步子,身子擋住了長廊盡頭,唯獨上方還可看見從頂部散開的紅綢,雖是看不清里頭到底為何物,不過從里側(cè)溢出昏暗的紅色燭光,逆光之下,空明那身黑色的金絲袈裟更加幽暗,李擇喜看著空明的背影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位陰陽怪氣的僧人另有目的。

  空明沒有回頭,只是背對李擇喜抬起頭,看著面前之物揚起了笑意,厚重的聲線就像是心魔一樣在長廊之中開始回蕩。

  “請同共賀,泰山母神萬歲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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