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道的雙目露出追憶之色,似乎是緬懷什么,天本無物,甚至那殘月都被云所遮,但是李老道卻舉目不移。
王文林看到李老道并不言語,心里反倒是急了些,他怕這其中真有什么秘辛,而自己似乎是那古廟坍塌的始作俑者,雖不曾真是自己,但是絕對和自己這一身的奇遇脫不了干系。
李老道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焦急,這會收了回那望天追憶的目光。
李老道雙手從背后拿出來,一手比作拈花指,一手劍指高天,雙腳微叉,身影輕舞轉動,嘴里含糊的哼唱道“先秦時,北地移,古有大兇誰敢敵;一寸光,一點芒,護吾后裔未盡亡。”
李老道的聲音十分哽咽,曲調中似含無限悲傷,王文林聽不出來這是何地腔調,但是這腔調透露出情感十分真實,讓他聞之便已悲傷。
“飛天地,寰宇去,天道輪回本無意;枯了黑發(fā),沒了人家?!?p> 看著李老道的身形晃動,最后他停了下來,此時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似乎曾經的過往讓他極盡悲傷。
恢復平靜的李老道再次說道“廟堂建,此地可存幾經年;廟堂無,古之大兇盡齊出。”
李老道轉身便向著南方走去,看著那離去的方向,王文林有一種悲切感,他不知道這李老道對自己說這些是何意,但應沒有惡意便對了。
李老道所說的話一直在他的腦??M繞,王文林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他總感覺有什么巨大變故正在臨近,而他卻無從知曉。
這一上午他都沒有太多精神頭,腦海里十分的亂,本可以一個早飯功夫便收割完的地頭,但硬是忙到了午后。
他無法擺脫腦海里的苦想,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可能只有李老道清楚,難不成真有什么大兇不成,王文林自嘲的笑著。
看著今年的莊稼還是讓人欣慰,可以說這一年風調雨順。
這些亞麻要堆成三腳架,然后幾經曬晾,最后放在院子里用石磙碾壓,一部分的麻子可榨油食用或者同麻桿一同賣出去。
王文林和父親忙活到了天黑,終于將這些捆好的亞麻每三捆都堆成三腳架。
踏著夜色回到了家,這會就剩下爺倆沒吃飯了,王文林慢慢的咀嚼著嘴里的粗糧,母親去院子給牲禽喂食去了,弟弟王文輝在本子上寫著什么,那落筆的“唰唰”聲是那么的好聽;妹妹在那里學著父親的樣子,用鋼針挑著羊油燈的捻子,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看著被妹妹挑動的羊油燈,王文林心里不知為何涌出一股凄涼,似乎這一切都要離自己遠去;一旁吃完飯在那卷著煙卷的父親,那身影是那么的讓自己不舍;屋外母親呼喚牲禽吃食的聲音同樣的那么回味;還沒考上大學的弟弟,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那稚嫩的臉頰是那么的青春洋溢。
王文林不知為何眼角流淌了一滴淚水,他覺得嘴里的干糧是那么的苦澀,但是這家的溫暖卻讓他如此的留戀。
王文林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不受控制的淌了滿臉的淚,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么大的悲傷,這情緒從何而來,但是此刻卻不受控制的被觸動著心弦。
或許是那李老道的情緒感染了他,也或許自己今日差勁了些,不是小孩子的自己還會流露出小孩子的情緒,這讓他搖頭苦笑,這莫名的悲傷讓他難過如斯,總有一種一切都要離他而去之感。
今夜王文林沒在出去遛彎,飯后便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躺在炕上難以入睡,他想著這幾日發(fā)生的詭怪。
他一直都不知道這李姓到底為何,他們的根難道就在這里嗎?李家村的原住民到底有著怎樣的秘密,王文林從未考慮這些,但是那古廟里發(fā)生的事,還有李老道的反應,那些話和李家村流傳的古語到底要表達什么?
“廟堂無,古之大兇盡齊出?!边@大兇為何兇物,難道是什么怪物?不成王文林猜測李老道字里行間的深意,字面還算好理解,但是真的有什么大兇亂世嗎?
王文林想到了自己腦??臻g內的那一點微光,這兩日的早晨他都會早起迎接朝陽,總會有一縷紫光被牽引至自己的腦海,這紫光似乎對那微光有幫助,食了紫光它總會變得壯大凝實一些。
這一點微光,和李村古語流傳的一點芒有和聯(lián)系?
王文林輾轉反側,最后慢慢的睡下,這李家村的詭秘他真希望是一個傳說,而傳說往往做不得數。
......
在李家村南頭一角,這里離那坍塌的古廟不遠,此時李老道面前站著兩個同樣身著古裝的人,這二人看上去能有四五十歲,但此時臉上難掩愁容。
“族叔,這祖訓所說之事,我這些天心里十分煩悶,這廟堂一破,難不成真是我族大難之時?”
李長青看了看面前這個中年人,這是他的一個侄子,自己此生未曾婚配,這兩個侄子可以說和他的孩子一樣。
“振南,祖訓不可忘,我族已經躲了幾千年,如今靈雖已去,但我族傳承還未斷絕。”李老道看著面前這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道。
李振南一聲長嘆,他們一族躲在這北地承受了莫大的痛楚,即便茍活了一代代,但這種在暗夜里偷生的日子實屬難熬。
本為一大望族,奈何懷璧有罪,曾遭受過毀滅性的族滅,此為本族上千年的秘辛。
“族叔,那我們如何保住傳承,我們的血脈何以延續(xù)?如今天機已露,我們必將承受莫大因果?!绷硪蝗说馈?p> 李長青十分疲倦,人活的久了,也就凡事看得淡了,大風大浪過就過去了,過不去那就魂歸故里,這些年他是真的累。
“唉?!崩铋L青一聲長嘆,忽而他看向了古廟,其實他心里早有猜測。
李長青沉默了半晌,看向了另一個說話的中年人“振山,玲瓏今年有十八歲了吧!”
李振山不解道“族叔,玲瓏剛滿十八?!?p> “嗯,那就嫁了吧!”李長青悠然道。
李振山和李振南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將孩子嫁出去到底是為了什么,族叔這是有什么盤算不成。
“我看西頭王家的娃娃就不錯!”李長青緩緩說道。
李振南沒有多說什么,反倒側目看著自己的堂兄李振山,雖然不解,但是族叔這么做怕是有著抉擇。
“族叔,那王成義家的大娃娃年長玲瓏太多,而那最小的還要小玲瓏一些,再者王家的娃娃怎么能配的上咱們玲瓏。”李振山十分不情愿,李家不管如何也是傳承千年必有底蘊,而如今這生死存亡之時哪里還有閑情管得了兒女婚嫁?那王家的二郎怎能配得上自家玲瓏?
李長青看著激動的李振山,隨后伸出手指向了那已經變成廢墟的古廟道“靈走了,但靈還在?!?p> 兩兄弟忽然間明白了什么,李振南看了看李振山,回頭對著李長青開口道“族叔,這是真的嗎?靈......”
李長青點點頭,然后背過身,嘴里喃喃“祖先說,靈若散了,一切將歸于永寂,若它再次復蘇了,那諸天都可逆,陰陽輪轉也不在話下?!?p> “可,這都是傳說啊,誰也沒有見證過,我們難道真的要......”
“鎮(zhèn)山閉嘴,先祖有言,靈不可置疑,沒有靈的庇護,我李家早已除名千載。”李長青打斷了李振山的話。
李振南和李振山兩兄弟不敢言語,他們知道,在面臨重大抉擇上,他們只有執(zhí)行的份,若沒有族叔,李家村在百年前的那場動蕩中便已不復存在,李長青才是這李家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