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乍起,吹過醫(yī)院里枝條已經(jīng)光禿禿的灌木枝條。
三人大眼瞪小眼,捋不出個所以然的思緒。
但一條可以明確:蘇葉和重山之間的關(guān)系,絕不止表面上那么簡單,而且雙方都在刻意隱藏。
蘇唐思索了一陣,問:“你們說的那個重山,能夠聯(lián)系到嗎?”
馮賀明搖頭。
“昨晚他從醫(yī)院走后,就再也聯(lián)系不到了?!?p> ……
一夜之間,原本如童話的城堡被炸出很多缺角,平整的草地和華美花圃被燒成滿地焦黑,噴泉里的水微微然成粉紅色,散發(fā)出腥臭味。
偌大的莊園,只剩下踉蹌行走的重山和狂風(fēng)刮過的嗚咽聲。
重山推開大門,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向前倒下。
原本坐在沙發(fā)里的索爾斯立刻沖過來,一把抓住重山,將他拉到懷里。
索爾斯皺眉,蹲下身將重山背起來,把他輕輕放到沙發(fā)里,然后倒一杯水,走到重山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之前不都跟你說穩(wěn)操勝券了嗎?怎么還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重山疲憊至極,雙眼只露出一條縫,伸手接過水。
可就在他張開嘴打算喝的時候,右手臂卻猛地一疼,緊接著手一抖,杯中的水盡數(shù)潑灑在臉上。
看得索爾斯一時哭笑不得。
“怎么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說,“你的計劃不都成功了嗎?名譽金錢雙豐收,還附帶報仇,簡直是異常成功。”
重山微微張開嘴,伸出舌頭沾了沾嘴唇上的水珠。
“是啊。”重山嘶啞著聲音說。
“是個屁!”
索爾斯挑著眉頭,嗤之以鼻。
“真十全十美你還會是這個樣子?昨天世界各國聯(lián)合軍隊共同剿滅東臣武裝分子的新聞現(xiàn)在已經(jīng)漫天飛了。”
“你的算盤也真是打的精,表面上和蘇葉和和睦睦,舉案齊眉,羨煞旁人,私下里暗搓搓把人家當(dāng)作跳板?!?p> “重山,你能夠充分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物,并讓人家傻傻的跳進你所設(shè)置的圈套,還要對你感恩戴德,不得不說,這點我還真的是很佩服你?!?p> “鐺”一聲,重山手里的玻璃杯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結(jié)結(jié)實實砸到了索爾斯頭上。
“就你天天懂得多?!敝厣匠谅暤?。
索爾斯捂著后腦勺,眼角泛淚,他心想:反正他現(xiàn)在狀態(tài)不佳,不如趁人之危,趁虛而入打他一頓就跑……”
然后他毅然決然的回頭,結(jié)果對上重山緊蹙的眉頭,深邃眼眶中的兩只眼睛露出兇光。
索爾斯不由自主吞口唾沫,之前存于胸中的大志頃刻間煙消云散。
“我這是,為您助世界反恐怖襲擊獲得的偉大勝利做結(jié)案陳詞……”
重山聲音有些悶,掐著眉頭說。
“行了,說的好聽,你們要是能少活動一點,世界和平能邁進一大步。”
“嘖,重先生,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索爾斯夸張的說,“我們迄今為止做的可都是合法生意?!?p> 重山冷笑兩聲,不再搭腔。
索爾斯坐到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問:“怎么不把蘇葉接回來,去國外治療?”
重山看著天花板,眼神復(fù)雜,說:“我不能這樣去見她?!?p> “嘖,重先生,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索爾斯夸張的說,“我們迄今為止做的可都是合法生意?!?p> 重山冷笑兩聲,不再搭腔。
索爾斯坐到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問:“怎么不把蘇葉接回來,去國外治療?”
重山看著天花板,眼神復(fù)雜,說:“我不能這樣去見她?!?p>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他說,“她如果能夠醒來,按照她那時的身體狀況,并不適合見到我?!?p> “那……如果她醒不來了呢?”
“我去找她。”
重山聲音不大,卻把索爾斯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情種……”
重山起身坐在沙發(fā)上,思索了好一陣,驀然抬頭看到從窗戶外溢出的陽光,奪人眼目。
就像站在荒野之上,一身紅裙的蘇葉,璀璨耀眼。
一只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第一次看清楚了這世界上的陽光。
重山站起來,將手伸在陽光下。
“我需要盡快解決那些剩下來的小問題,”他說,“我的時間不多了?!?p> 索爾斯站在他身后,問。
“你想干什么?”
“當(dāng)年的卡捷琳斯堡歌劇人質(zhì)事件,他們留下的有些錄像,我需要得到那些錄像并銷毀?!?p> “沒問題啊,我這就找人去辦。”
重山制止:“不,我要親自去他們的老巢找到那些錄像。”
索爾斯聳肩。
“那你老婆蘇葉怎么辦?”
“我會請全世界最好的醫(yī)生為她進行會診?!?p> 他看向窗外,說:“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我將還給她一個干干凈凈,全心全意,可以用生命去愛她的人?!?p> 索爾斯看到重山站在陽光下,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結(jié)果下一秒,重山一個身形踉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索爾斯碰了碰重山的額頭,灼燙無比。
他看著男人,不僅咋舌:“唉,你再感慨一會兒,就真的可以用生命履行你的諾言了?!?p> 索爾斯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立刻被接通。
“喂,讓醫(yī)生待命,我這兒即將送過去一個重病號。”他說。
掛斷電話,他費勁馱起重山。
“你說你們夫婦倆是遭了什么罪,一個生死未卜,一個上趕著去死……唉,愛情吶……”
“要命哇……”
不一會兒,莊園外響起震耳的轟鳴聲,一架直升機緩緩?fù)T谇f園的空地上。
緊接著,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抬著擔(dān)架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匆匆跑到莊園主樓前。
索爾斯費力將重山攙上擔(dān)架,然后一起登上直升機。
直升機緩緩爬升高度,轟鳴而過。
徒然剩下一片凄涼景色的莊園。
重山在高燒中緊緊攥住索爾斯的手,眉頭擰成一團,含糊不清的囈語:“蘇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把他還給你……”
他忽然睜開眼,猛地起身攥住索爾斯的衣服,雙眼瞪大,加上他蒼白的臉,與瀕死病人的回光返照并無二致。
索爾斯被他看得發(fā)怵。
黑紅的血液霎時從重山的口中涌出來,滴落在衣服和白色的擔(dān)架上。
“是內(nèi)出血!”一旁的醫(yī)生驚呼,“重先生,請平躺,您需要接受檢查?!?p> 重山卻不顧醫(yī)生的拉扯,直勾勾的看著索爾斯,張開嘴無聲說著什么。
“蘇葉,走之前……我想再看她一眼……”
一邊又一遍。
“蘇葉……蘇葉……”
索爾斯面無表情的看著滿臉是血的重山。
“如果你不及時接受治療,你會死,”索爾斯說,“你要是死了,對我們來說將是利益的巨大缺損?!?p> “好好躺在床上,接受醫(yī)生治療。”
說著要扒開他的手,可無論他用多大力氣,都難以把重山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拿下來。
重山仍舊緊盯著索爾斯,眼神里竟然是索爾斯這輩子都從未見過的,重山的絕望。
索爾斯一時沉默。
……
醫(yī)院。
何來站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蘇葉,兩只眼睛哭到紅腫成核桃。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嗚咽著看向馮賀明。
“大概半個月前,重山的莊園舉辦了一場很大的宴會,其間遍邀世界名流,并在宴會上公開攜手蘇葉出席,公開二人的關(guān)系。”
“后來重山被東臣武裝分子盯上,蘇葉作為和他關(guān)系最為親近的人,首當(dāng)其沖?!?p> “再后來的事情,你們應(yīng)該也都在各個途徑的新聞報道中拼湊出來。”
何來難以置信:“所以重山就來醫(yī)院里看了一眼,就跑了?”
馮賀明不置可否。
蘇唐陰沉著臉,緊攥拳頭,低聲罵道:“人渣!”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就在臨近二十四小時時,重癥監(jiān)護室內(nèi)陡然鈴聲大作。
馮賀明和蘇唐起身沖到重癥監(jiān)護室門前,大叫著醫(yī)生。
尖銳的聲音刺痛著每個人的耳膜,何來緊緊貼著墻壁,泣不成聲。
醫(yī)生和護士聞聲趕來,推開病房門一涌而入,有條不紊的對蘇葉進行搶救。
“腎上腺素靜推準(zhǔn)備……”
“快……”
“轉(zhuǎn)入手術(shù)室!”
……
就在護士推著蘇葉從病房里出來往手術(shù)室里去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邊卻忽然闖進來一個男人。
他胸前的襯衫已經(jīng)沾滿血,臉上也都是血,飛奔進醫(yī)院的一路上嚇到了不少人。
但在男人看到躺著蘇葉的病床被推出病房時,他緩緩?fù)W×四_步。
蘇葉就躺在那張小小的病床上,從他身旁劃過去。
空氣似乎停滯了,他低下頭,看到那張原本可愛瑩潤的臉龐變得毫無生氣,朝他身后的方向離去。
緊接著,他被當(dāng)作擋路的無關(guān)人員狠狠推了一把,跌倒在地。
他爬起來,踉蹌著想要朝蘇葉的方向跑過去,卻被撲上來的蘇唐抓著衣領(lǐng)一拳狠狠打在太陽穴上。
重山立時眩暈,再次摔倒在地上。
趕來的索爾斯連忙帶人將二人分開,并命人拉住盛怒之下的蘇唐。
重山睜開眼,強烈的耳鳴替代了周遭所有聲音,所有事物都變成了重影。
他再次吐出一口血,卻固執(zhí)的爬起來,朝手術(shù)室的方向跑過去。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怕再也見不到蘇葉。